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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由之母少寡、与李音窃相好而生由。由有才艺,仕於魏,王甚爱之。或曰:“李由母奸,不知其父,不足贵也。”王以告由,且曰:“吾不以此贱子也。虽然,古之圣贤,亦有似子者乎?吾将举以拆毁子者。”李由对曰:“今人不通於远,在臣欲言谁耳?且孔子少孤,则亦不知其父者也。孔子母死,殡於五父之衢,人见之皆以为孤葬,问鄹曼父之母,得合葬於防。此则圣人与臣同者也。”王笑曰:“善。”子顺闻之,问魏王曰:“李由安得斯言?”王曰:“假以自显无伤也。”对曰:“虚造谤言,以诬圣人,非无伤也。且夫明主之於臣,唯德所在不以小疵妨大行也。昔斗子文生於淫女,而不害其为令尹。今李由可则宠之,何患於人之言?而使横生不然之说,若欺有知,则有知不受,若欺凡人,则凡人疑之,必亦问臣,则臣亦不为君之故,诬祖以显由也。如此,则群臣更知由恶,此恶必聚矣。所谓求白洁而益其垢,犹抱石以救溺,愈不济矣。”
魏王使相国修好邻国,遂连和於赵。赵王既宾之,而燕问子顺曰:“今寡人欲求北狄,不知其所以然。”答曰:“诱之以其所利,而与之通市,则自至矣。”王曰:“寡人欲因而弱之,若与交市分我国货散於夷狄,是彊之也,可乎?”答曰:“夫与之市者,将以我无用之货取其有用之物,是故所以弱之之术也。”王曰:“何谓我之无用,彼之有用。”答曰:“衣服之物则有珠玉五采,饮食之物则有酒醪五熟,五味也,此即我之所有而彼之所利者也。夷狄之货,唯牛马、旃裘、弓矢之器,是其所饶而轻以与人者也。以吾所有,易彼所饶,如斯不已,则夷狄之用将麋於衣食矣,殆可举棰而驱之,岂徒弱之而已乎?”赵王曰:“敬受教。”
枚产(魏人)问子顺曰:臣匮於财,闻猗顿善殖货欲学之、然先生同国也、当知其术、愿以告我、答曰然,知之,猗顿鲁之穷士也,耕则常饥,桑则常寒,闻陶朱公富,往而问术焉,朱公告之,曰子欲速富,当畜五牜孛,於是乃適西河,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十年之间,其滋息不可计,赀拟王公,驰名天下,以兴富於猗氏故曰猗顿且夫为富者非唯一术,今子徒问猗顿何也,枚产曰:“亦将问之於先生也。”答曰:“吾贫而子问以富术,纵有其术,是不可用之术也。昔人有言能得长生者,道士闻而欲学之。比往,言者死矣,道士高蹈而恨。夫所欲学,学不死也,其人已死而犹恨之,是不知所以为学也。今子欲求殖货而问术於我,我且自贫,安能教子以富乎?子之此问,有似道士之学不死者也。
东里闾(魏人)空腹而好自贤,欲自亲於子顺,子顺不下。或曰:“夫君子之交於世士,亦取其一节而已。东闾子疏达亮直,大丈夫也。求为先生役,而先生无意接之,斯者无乃非周公之交人乎?”子顺曰:“此吾所以行周公之行也。夫东闾子外质顽拙,有似疏直,然内怀容媚谄魅,非大丈夫之节也。若其度骸称肤,面目鬓眉,实美於人。圣人论士,不以为贵者,无益於德故也。然东闾子中不应外,侮慢世士,即所谓愚人而谓人为愚者也,持其虚状以不德於人,此乃周公之所罪,何交之有。”
宫他(魏人)见子顺曰:“他困贫贱,将欲自讬富贵之门,庶克免乎?”子顺曰:“夫富而可以讬贫,贵而可以寄贱者,天下寡矣,非信义君子明识穷达则不可。今子所欲讬者谁也?”宫他曰:“将適赵公子。”子顺曰:“非其人矣,虽好养士,自奉而已,终弗能称也。”宫他曰:“将適燕相国。”子顺曰:“彼徒兄弟甥舅,各济其私,无求贤之志,不足归也。”宫他曰:“将適齐田氏。”子顺曰:“齐,大国也,其士大夫皆有自多之心,不能容子也。”他曰:“然则何向而可?”子顺曰:“吾勿识也。”宫他曰:“唯先生知人,愿告所择,将往庇焉。”
子顺曰:“济子之欲,则宜若郈成子者也。昔郈成子自鲁聘晋,过乎卫,右宰穀臣止而觞之,陈乐而不作,送以实璧,反过而不辞,其仆曰:‘日者右宰之觞,吾子甚欢也,今过而不辞,何也?’成子曰:‘夫止而觞我,与我欢也。陈乐而不作,告我哀也。送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此观之,卫其有乱乎?’过卫三十里,闻甯喜作难,右宰死之,还车而临,三举而归,反命於君,乃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居之,分禄而食之,其子长而反其璧。夫子闻之,曰智可与徵谋,仁可与讬孤,廉可以寄财者,其郈成子之谓乎?”今子求若人之比庇焉,可也。”宫佗曰:“循先生之言,舍先生将安之,请从执事。”子顺辞不得巳,乃言之魏王而升诸朝。
子顺相魏,改嬖宠之官以事贤才,夺无任之禄以赐有功,诸丧职秩者不悦,乃造谤言,文咨以告,且曰:“夫不害前政而有成,孰与变之而起谤哉?”子顺曰:“民不可与虑始久矣。古之善为政者,其初不能无谤。子产相郑三年,而后谤止。吾先君之相鲁三月,而后谤止,今吾为政日新,虽不能及圣贤,庸知谤止独无时乎?”文咨曰:“子产之谤,尝亦闻之,未识先君之谤何也?”子顺曰:“先君初相鲁,鲁人谤,诵曰:‘麛裘而芾,投之无戾,芾之麛裘,投之无邮。’及三年政成化既行,民又作诵曰:‘衮衣章甫,实获我所,章甫衮衣,惠我无私。’”文咨喜曰:“乃知先生亦不异乎圣贤矣。”
魏王谓子顺曰:“吾欲致天下之士,奈何?”子顺对曰:昔周穆王问祭公谋父、曰吾欲得天下贤才、对曰去其帝王之色,则几乎得贤才矣,今臣亦请君去其尊贵之色而巳,王曰吾欲得无欲之士为臣,何如,子顺曰人之可使以有欲也,故欲多者其所得用亦多,欲少者其所得用亦少,夫夷齐无欲,虽文武不能制,君安得而臣之。
魏王问相国曰:“今秦负强以无道陵天下,天下莫不患,寡人欲割国之半以亲诸侯,求从事於秦,可乎?”子顺对曰:“以臣观之,殆无益也,今天下诸侯畏秦之日久矣,数被其毒,无欲复之之志。心无所计,委国於游说之士。游说之士挟强秦以为资,卖其国以收利义手服从,曾不能制,如君之谋,未获其利而祗为名,適足以速秦之首诛,则无以得之,不如守常以须其变也。”王曰:秦其遂有天下乎,对曰必然焉,虽然,取不以道,得不以道,自古以来,未有能终之者,五国西诛秦,子顺会之秦,未入境而还,诸侯留兵於成皋,子顺谓市丘子曰此师楚为之主,今兵罢而不散,殆有异意,君其备之,市丘子曰先生幸而教之、愿以国寄先生、子顺许诺、遂见楚王、曰王约五国而西伐秦,事既不集,又失师於市丘,谤君者或以君欲攻市丘以偿兵费,天下之士且以是轻君而重秦,又且不义君之为矣,王可不卜交乎,楚王曰奈何,子顺曰王出令,使五国勿攻市丘,五国重王,则听王之令矣,不重王,则且反王之令而攻市丘,以此卜五国交王之轻重,必明矣,楚王敬诺而五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