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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孟子车,尚幼,请见子思。子思见之,甚悦其志,命子上侍坐焉。礼敬子车,甚崇,子上不愿也。客退,子上请曰:“白闻,士无介不见,女无媒不嫁,孟孺子无介而见,大人悦而敬之,白也未谕,敢问?”子思曰:“然,吾昔从夫子於郯,遇程子於涂,倾盖而语,终日而别,命子路将束帛赠焉,以其道同於君子也。今孟子车,孺子也,言称尧、舜,性乐仁义,世所希有也。事之犹可,况加敬乎?非尔所及也。”
鲁人有同姓死而弗吊者。人曰:“在礼当免不免,当吊不吊,有司罚之。如之何子之无吊也?”答曰:“吾以其疏远也。”子思闻之曰:“无恩之甚也。昔者季孙季康子问於夫子曰:‘百世之宗有绝道乎?’子曰:‘继之以姓,义无绝也。故同姓为宗,合族为属,虽国子之尊,不废其亲。所以崇爱也。是以缀之以食序,列之昭穆,万世婚姻不通,忠笃之道然也。’”
鲁穆公访於子思、曰寡人不得嗣先君之业二年矣、未知所以为令名者、且欲掩先君之恶以扬先君之善、使谈者有述焉、为之若何、愿先生教之也、子思答曰以伋所闻舜禹之於其父,非勿欲也,以为私情之细不如公义之大,故弗敢私之云耳,责以虚饰之教,又非伋所得言,公曰思之可以利民者,子思曰顾有惠百姓之心则莫如一切除非法之事也,毁不居之室以赐穷民,夺嬖宠之禄以赈困匮,无令人有悲怨而后世有闻见,抑亦可,公曰诺。
县子问子思曰:“颜回问为邦,夫子曰:‘行夏之时。’若是殷、周异正,为非乎?”子思曰:“夏数得天,尧、舜之所同也。殷、周之王,征伐革命以应乎天。因改正朔,若云天时之改耳,故不相因也。夫受禅於人者,则袭其统,受命於天者,则革之。所以神其事,如天道之变然也。三统之义,夏得其正,是以夫子云。”
穆公问於子思曰:“立太子有常乎,答曰有之,在周公之典,公曰昔文王舍適而立其次,微子舍孙而立其弟,是何法也,子思曰殷人质,而尊其尊故立弟,周人文而亲其亲故立子,亦各其礼也,文质不同,其礼则异,文王舍適立次,权也,公曰苟得行权岂唯圣人,唯贤与爱立也,子思曰圣人不以权教,故立制垂法,顺之为贵,若必欲犯,何有於异,公曰舍贤立圣舍愚立贤,何如,子思曰唯圣立圣,其文王乎,不及文王者,则各贤其所爱,不殊於適,何以限之,必不能审贤愚之分,请父兄群臣,卜於祖庙,亦权之可也。
孟轲问牧民何先,子思曰:“先利之。”曰:“君子之所以教民,亦仁义回所以利之乎?”子思曰:“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乐为乱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子思居卫,言苟变於卫君曰:“其材可将五百乘,君任军旅,率得此人则无敌於天下矣。”卫君曰:“吾知其材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於民而食人二鸡子,以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大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何也?知其所妨者细也,卒成不訾之器。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於邻国者也。”卫君再拜曰:“谨受教矣。”
子思適齐,齐君之嬖臣美须眉立乎侧,齐君指之而笑,且言曰:“假貌可相易,寡人不惜此之须眉於先生也。”子思曰:“非所愿也,所愿者,唯君修礼义富百姓,而伋得寄帑於君之境内。从繦负之列,其荣多矣。若无此须鬛,非伋所病也。昔尧身修十尺,眉分八彩,实圣;舜身修八尺有奇,面颔无毛,亦圣;禹、汤、文、武及周公勤思劳体,或拆臂望视,或秃骭背偻,亦圣。不以须眉美鬛为称也。人之贤圣在德,岂在貌乎?且吾性无须眉,而天下王侯不以此损其敬。由是言之,伋徒患德之不邵美也,不病毛鬓之不茂也。
子思谓子上曰:有可以为公之尊而富贵人众不与焉者,非唯志乎,成其志者,非唯无欲乎,夫锦缋纷华,所服不过温体,三牲大牢,所食不过充腹,知以身取节者则知足矣,苟知足则不累其志矣。
曾子谓子思曰:“昔者吾从夫子巡守於诸侯,夫子未尝失人臣之礼,而犹圣道不行,今吾观子,有傲世主之心,无乃不容乎?”子思曰:“时移世异,人有宜也。当吾先君,周制虽毁,君臣固位,上下相持,若一体然。夫欲行其道,不执礼以求之,则不能入也,今天下诸侯方欲力争,竞招英雄以自辅翼,此乃得士则昌,失士则凶之秋也。伋於此时不自高,人将下吾,不自贵,人将贱吾。舜、禹揖让,汤、武用师,非故相诡,乃各时也。”
子思在齐、尹文子生子不类、怒而杖之、告子思曰此非吾子也、吾妻殆不妇、吾将黜之、子思曰若子之言,则尧舜之妃复可疑也,此二帝圣者之英,而丹朱商均不及匹夫,以是推之,岂可类乎,然举其多者,有此父斯有此子,道之常也,若夫贤父之有愚子,此由天道自然,非子之妻之罪也,尹文子曰先生止之愿无言,文留妻矣。
孟轲问子思曰:“尧、舜、文、武之道,可力而致乎?”子思曰:彼人也,我人也。称其言,履其行,夜思之,昼行之,滋滋焉,汲汲焉,如农之赴时,商之趣利,恶有不至者乎。”
子思谓孟轲曰:“自大而不修,其所以大不大矣;自异而不修,其所以异不异矣。故君子高其行则人莫能阶也,远其志则人莫能及也,礼接於人人不敢慢,辞交於人人不敢侮,其唯高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