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也完成了自己的革命。骑士阶级在诗篇里面失去了它的超然物外的庄严相和封土袭爵的自豪感。阿里奥斯托④笑谈他的奥尔兰朵;塞万提斯用尖刻的讽刺向世界宣告它的无能和不合时宜;波伽丘⑤暴露了天主教修道士的生活;拉伯雷⑥以法兰西的勇敢精神走得更远一些。新教世界产生了莎士比亚。莎士比亚乃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结束了艺术的浪漫主义时代,而开辟一个新的时代。他天才地揭示出人的内心生活的全部深度,全部内容、全部情欲和全部无限性。对于生活的难以触及的奥秘的大胆探求,以及对它的揭露,这些并没有形成浪漫主义,而是超越了它。浪漫主义的主要性质表现在内心对某处的憧憬,因“彼处永远不会成为此地”*,这种憧憬必然是忧抑的。它总是努力要离开心怀;它在心怀之中得不到安宁。对于莎士比亚来讲,人的心怀就是他那天才有力的妙笔写就的广阔无边的宇宙论中的宇宙全部。 ①LeoX(1475—1521),罗马教皇。——译者注
②(意大利语)神的大师。
③Raffcello(1483—1520),意大利画家。——译者注
④Ariosto(1474—1533),意大利诗人,《OrlandoFutioso》是他写的浪漫诗。——译者注
⑤Boccaccio(1313—1375),意大利诗人,人文主义者,代表作为《十日谈》。一译者注
⑥Rabeiais(1494—1553),法兰西讽刺作家。——译者注
这时候法兰西和意大利的伪古典主义则正在滋长蔓延。巴拉第奥①在他的论建筑学的着作当中,以轻蔑的口吻评论哥特风格;对古代作家所作的苍白无力的摹仿,被过高地评价为超过中世纪富有诗意和深度的歌曲和传奇。古代文化以其谦逊及其对生活和美的协调而使人感到魅惑。通过古代文化造出了新文化。在科学中②,就是在政治中,也出现了同样的精神。同时天主教和新教之争仍然在继续着。天主教革新了,在这堤斗争中返老还童了,新教壮大了,变得年富力强了;可是新的世界既不仅仅属于此,亦不仅仅属于彼。在这堤混战之初有一个学者,曾经拒绝加人这一方面或另一方面。他教着拉丁文学,说他不想干涉教皇和路德的战争。这个人文主义的学者就是鹿特丹的艾拉斯姆,就正是含笑写出deliberoetservoarbitrio③之类的文章*的那个人,那篇文章使路德气得发抖地说:“如果说曾经有人伤了我的心,那就是艾拉斯姆,而不是教皇的扞卫者”。新的人文主义世界的思想,由艾拉斯姆的幸运之手开始,时而出现在古典主义世界,时而出现在浪漫主义世界;宗教改革拾它带来无尽的力量,然而它一有机会就转到古典主义者方面去了。从这一点可以清楚地了解——然而人们却不了解——,对于这种新恩想来讲,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这两个规定都不是它所固有的,不是本质的,它既非此亦非彼,或是更正确些说,它又是此又是彼,但并不是机械性的混合物,而是组成部分的特征都消失于其中的化合物,正像结果作用于实现了原因而消灭了原因,
正像三段论法把前提消灭在自身之中一样。——谁没看见过有的婴孩酷似他的父母,可是父母之间却毫无相似之处的?这样的婴孩就是新的世纪:在这个世纪中,曾经有过,现在也有一些浪漫主义的幻想和古典主义的造型作用这两个因素;不过二者在其中并非分离的,而是不可分割地结合在它的有机体中和它的相貌之中。
①Palladio(1518—1580),威尼斯的建筑家,着有《建筑四书》。——译者注
②关于科学中的革命想在另一篇文章中专门讨论,因此这里就不再讲。这里提一提培根、笛卡儿和斯宾诺莎的名字就够了。——赫尔岑原注
③(拉丁语)关于自由的和奴性的判断。
浪漫主义和古典主义在新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坟墓,而且不只是坟墓而且应当会找到自己的不朽。死亡的只是片面的、虚伪的、暂时的东西;可是在它们之中也有它的永恒的、全人类的真理,因为真理是不能死亡的,它作为是人类中最长的宗支而取得继承权。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永恒的因素,不须采用任何强制手段就流传下来了;二者乃是人类精神在时间上发展的两个真实的、必要的因素,它们构成着两个方面、两种观点,在年龄上虽有不同,但都是相对地真实的。我们每个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是个古典主义老或浪漫主义者,至少曾是这个或那个。少年时代,初恋的时代,对生活无知的时代是倾向于浪漫主义的;浪漫主义在这个时期是有益的,因为它使心灵净化,高尚,从心灵中烧掉兽性和粗野的情欲;心灵受到洗涤,展翅遨游于这个光明而圣洁的梦想的海洋之中,遨游于使自己超越偶然的、暂时的、日常琐事的高度之中。天性中理智多于情感的人们,按照精神内部构成来讲乃是古典主义者;正如好冥想的、柔弱的,优抑的而懒于思索的人们,多不是古典主义而是浪漫,主义者。然而从这里到互相排斥的派别的成立,则尚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席勒和歌德提供了必须接受的当代兼有浪漫主义和古典主义的因素的伟大形象。当然,席勒较之歌德是对浪漫主义有着更多共鸣的,然而他的共鸣主要是对现代的事物,因此他晚期最成熟的一些作品乃是纯人文主义的(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而不是浪漫主义的。对于席勒说来,对于曾经翻译过拉辛、索福克尔、维吉尔①的他来讲,难道在古典主义世界中有什么格格不入的东西吗?而且对于歌德来说,难道在浪漫主义最深奥的秘室之中有什么不可企及的东西吗?在两个巨人的内心之中,角斗着的相互对立的倾向,被天才之火融合在具有惊人完美的观念之中了。然而偏袒一方的人们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人类已到达了这样一个成熟时年龄,要使它信奉古典主义或浪漫主义都简直是可笑的。其实我们正是拿破仑以后出现的强大新浪漫主义学派的见证人。要说它符合规律,这种现象并不缺乏充分原因的。日耳曼科学以及日耳曼艺术的方向愈益成为普遍的,具有世界意义的。这种普遍性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日耳曼萎靡不振的民族精神在拿破仑时代以前并没有引起注意,但在这时日耳曼被民族情感所鼓舞而兴起了;歌德的一些具有世界意义的歌曲跟用血液燃烧起来的火焰不很能调和。爱国心在日耳曼所做出的事情在法兰西却为冷淡寡情所完成,于是他们两者双双地为浪漫主义打开了两扇门扉。令人窒息的冷漠和怀疑的感觉,以及民族自豪的热烈情感,都特别使心灵倾向于充满信仰和民族同情心的艺术。不过因为引起新浪漫主义的感情纯系暂时的,所以它的命运就很易于预见到,——要了解为什么受浪漫主义长期迷惑是不可能的,我们只须看一看十九世纪的特点就行了。
①Racine(1639—1699),法国悲剧作家。Sophokles(前496—406),希腊悲剧诗人。Vergilius(前70—19),罗马诗人。——译者注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