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科学中华而不实的作风>第15章
然而是否有可能存在没有专业的科学呢?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的肤浅不正是华而不实作风的缺陷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问题就在这里。
科学乃是真理借以发展的活的粗织。真理的方法只有一个,这就是真理的有机形成过程;形式和体系取决于它的概念的本质,而视其实现的条件和可能性的结合程度而发展。完善的体系是要把科学的灵魂分离和发展到使灵魂变成肉体,使肉体变成灵魂的地步。两者的统一在方法中实现。知识的总和没有在一个活生生的核心周围滋育出活生生的肉体之前,即在还没有把自己了解为肉体以前,不管是什么样的知识总和都构成不了科学。普遍性如果包括在冷冰冰的抽象领域之内而无力从门到类,从一般到个别地具体化并得到展开,假如个体化的必需性、假如向事件和行为世界的过渡并不是出于普遍性所不能克制的内在要求,那么任何出色的普遍性也都不能构成完善的、具有科学形态的知识。一切活的东西只是在作为整体的时候,在内在和外在、一般和个别共存的时候,才是活的和真买的。生命是结合了这两个因素的;生命乃是两者永远互相转化的过程。对科学的片面理解就破坏了这种不可分的关系,亦即扼杀了活的东西。华而不实作风和形式主义是浮在抽象的普遍性之中的;因此它们并不具有真实的知识,所具有的只是影子。由于周围是一片真空,它们很易于消散;它们为了减轻负担很想把生命从活生生的事物中抽出来;负担的确变得轻松了,因为这种抽象的结果是空无一物。而这种空无一物正是各种程度的华而不实的人称心如意的环境: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洋。因这个可供梦幻和空想的空旷颇感到满足。
但是,假如已经看清楚从有生命的组织中抽掉生命这种思想是愚蠢的,同时还维护这种思想,那么当然专门主义的过错并不轻一些。它并不想知道普通的东西,它永远不会提高到这一点,它把琐碎的和特殊的都看做是独特的东西,并维护它们的独特,专门主义可能达到作出目录,列出一切蕴涵*,但永远不能了解它们内在的意义和它们的概念,最后,也就达不到真理,因为在真理之中一定得葬送一切特殊,这个方法颇似按照胶皮套鞋和钮扣来判断人的内在素质一样。专门主义者整个注意都移向特殊,它一步步越来越陷入窘境:特殊变得更琐碎,更细微;划分是没有止境的:偶然性的阴暗的混乱在近旁守伺着它,并把它引进不见阳光的存在的另一极端的泥潭中去,这个泥潭乃是与华而不实作风的苦海相反的专门主义者的无边苦海。普遍、思想、观念乃是一切特殊事物的本源,阿丽阿德娜①的唯一的引线,被专门主义者给失落了,为了细微末节而把它忽略了。他们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危机;事实、现象、变种、偶然事件从四面八方压来;他们感觉到了怕迷失于形形色色的无法缀连的纷然杂陈的事物中的人类天生的恐惧:因为他们的态度是这样固执,所以无法像华而不实的人那样满足于任何一般的地位,而在丧失唯一的伟大的科学目标时还要拼命地渴求Orientierung②,只要能站稳就行,只要能头脑不被从四面八方撒过来的沙粒堵塞住就行。立即能站稳的愿望导致出人为的体系和理论,导致出人为的分类和各种各样的结构;关于这些体系和理论,他们事先就知道并不是真理。学习这些理论是困难的,因为这些理论是违反自然的,也正是这些形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狡猾的学者则坐在堡垒的后面。这些理论乃是科学上的赘瘤,眼翳:必须立即把这些切除,以便打开视野;然而这些东西却成为学者的骄傲和荣誉。
①希腊神话,阿丽阿德娜是克勒特岛上米诺罗王的女儿,爱上传说英雄提秀斯,提秀斯靠她的一根引线,才能从迷宫中走出来。——译者注
②(德语)确定方位。
最近一个时期没有一个着名的医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如布鲁赛和盖一留塞克,泰纳尔和拉斯拜尔①以及tuttiquanti②不臆造自己的理论的。不过学者愈诚挚,他自己就愈不能够满足于类似的理论;他刚采用某种理论以便把各种事实统括起来,他就会碰到显然无法适用的事实。要使之适应,就得另辟一个部门、另定新的规划、新的假说,然而这个新假说跟旧假说是互相抵触的,——入林愈深,薪材越多,就愈加复杂困难了。学者必须通晓本行的一切学说,同时又不能忘记所有这些学说都是一些无稽之谈(如同法国物理、化学一切教科书中所详述的东西那样)。由于要花时间对已往的错误做有益的研讨,他就无法腾出一点时间研究一些与本行无关的东西,也就更没有时间进入到包容作为是自己的分支的一切个别对象的真正科学的领域中去了。可是,学者并不相信科学:他们像拿破仑看待观念学家那样*带着讽刺的微笑瞧着思想家。他们是进行实际验,实地观察的人。但其实,无论是实际实验、无论是唯物主义都不妨碍他们大都是唯心主义者。难道人为的方法、体系、主观的学说不是唯心主义的登峰造极吗?无论人怎样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事实的研究者,智力的内在的必然性总要把他引诱到思想领域,引向观念,引向一般的:专门主义者博得顽固守旧的称号,就因为他们不是走正确的上升的道路,而是徘徊于古怪的环境当中,底下是互无联系的事实,上面是互无联系的理论的幻想。他们照自己的办法向普遍上升时,却连一个特殊的东西都不肯放过,然而这个领域是不接纳任何可被蠹虫蠹蚀的东西的,因为只有世代相传永远心需的东西才被召进科学中来,并为科学所阐明。真实的世界无疑是科学的基础,不依据自然,不依据事实的科学,正是华而不实的人的虚无飘渺的科学。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在生活中全部偶然性中采取来的incrudo①事实是无力反对在科学中闪烁着光芒的理性的。在生活中受到偶然性等等所侵害的自然,在科学中从偶然性和外界影响支配下解放出来,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在科学中,自然的逻辑必然性清楚地显现出来了,科学制服了偶然性,使生活和理想协稠起来,使自然的事物重又完全清楚明白,理解了存在(dasDasein)的缺陷,并像掌权的人那样把它加以纠正,可以说,自然渴望自己从偶然的存在中解放出来,在科学中理性完成了这一点。远离事实的形而上学的学者们,必须从其天空上降落到物理学(指这个词的广义)中,也要把钻在地下的专门主义者拉出来,让他们也上升到物理学上去。在这样看待的科学之中,既没有理论上的幻想,也没有事实的偶然性,在其中,只有直观自己和自然的理性了。
①Broussais(1772—1838),法国医学家。Gay-Lussac(1778-1850),法国化学家。Thenard(1777—1857),法国化学家。Raspail(1794—1878),法国化学家。——译者注
②(意大利语)所有这一类人。
①(拉丁语)作为未加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