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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谋攻篇
李筌曰:合陈为战,围城曰攻,以此篇次〈战〉之下。孙子曰:
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李筌曰:不贵杀也。韩信虏魏王豹,擒夏说,斩成安君,此为破国者。及用广武君计,北首燕路,遗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燕从风而靡,则全国也。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李筌曰:百人已上为卒。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李筌曰:百人已下为伍。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李筌曰:以计胜敌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李筌曰:伐其始谋也。後汉冠恂围高峻,峻遗谋臣皇甫文谒恂,辞礼不屈。恂斩之,报峻曰:军师无礼,已斩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即日开壁而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谋者。留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所谓上兵伐谋。诸将曰:非所知也。其次伐交,李筌曰:伐其始交也,苏秦约六国不事秦,而秦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山东也。其次伐兵,李筌曰:临敌对陈,兵之下也。其下攻城。
李筌曰:夫王师出境,敌则开壁送款,举榇辕门,百姓怡悦,攻之上也。若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卒惰,攻守势殊,客主力倍,以此攻之为下也。攻城之法:修橹、轒轀,其器械,三月而止也;距、闉,又三月然後已。
李筌曰:橹,楯也,以蒙首而趋城下。轒轀者,四轮车也,其下藏兵数十人,填隍推之,直就其城,木石所不能坏也。器械,飞楼、云梯、板屋、木幔之类也。距闉者,土木山乘城也。东魏高欢之围晋州,侯景之攻台城,则其器也。役约三月,恐兵久而人疲也。将不胜心之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李筌曰:将怒而不待攻城,而使士卒肉薄登城,如蚁之所附墙,为木石所杀之者,三有一焉,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李筌曰:以计屈敌,非战之屈者。晋将郭准围麴城,蜀将姜维来救。准趋牛头山,断维粮道及归路,维大震,不战而遁,麴城遂降。则不战而屈之义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李筌曰:以计取之。後汉酇候臧宫围妖贼於原武,连月不拔,士卒疾疠。东海王谓宫曰:今拥兵围必死之虏,非计也。宜撤围闻其生路而示之,彼必逃散,一亭长足擒也。从之而拔原武。魏攻壶关,亦其义也。破人之国而非久也,李筌曰:以术毁人国,不久而毙。隋文问仆射高熲伐陈之策,熲曰:江外田收,与中国不同。伺彼农时,我正暇豫,彻兵掩袭,彼释农守御,候其聚兵,我便解退。再三若此,彼农事疲矣。又南方地卑,舍悉茅竹,仓库储积,悉依其间,密使行人因风纵火,候其营立更为之。行其谋,陈始病也。必以全争於天下。故兵不钝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李筌曰:以全胜之计争天下,是以不顿收利也。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李筌曰:五则攻之,攻守势殊也。倍则分之,李筌曰:夫兵者倍於敌,则分半为奇;我众彼寡,动而难制。苻坚至淝水,不分而败;王僧辩至张公洲,分而胜也。敌则能战之,李筌曰:主客力敌,惟善者战。少则能守之,李筌曰:量力不如,则坚壁不出挫其锋,待其气懈,而出奇击之。齐将田单守即墨,烧牛尾即杀骑劫,则其义也。不若则能避之。
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李筌曰:小敌不量力而坚战者,必为大敌所擒也。汉都尉李陵以步卒五千之众,对十万之军,而见殁匈奴也。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强,李筌曰:辅,犹助也。将才足,则兵必强。辅隙则国弱。
李筌曰:隙,缺也。将才不备,兵必弱。故君之所以患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
李筌曰:縻,绊也。不知进退者,军必败;如绊骥足,无驰骋也。楚将龙且逐韩信而败,是不知其进;秦将苻融挥军少却而败,是不知其退。不知军中之事,而同军中之政,则军士惑矣。
李筌曰:任将不以其人也。燕将慕容评出,军所在,因山泉卖樵水,贪鄙积货,为三军帅,不知其政也。不知三军之任,而同三军之权,则军士疑矣。
军士既惑既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李筌曰:引,夺也。兵,权道也,不可谬而使处。赵上卿兰相如言:赵括徒能读其父书,然未知合变;王今以名使括,如胶柱鼓瑟。此则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赵王不从,果有长平之败,诸侯之难至也。故知胜有五:
李筌曰:谓下五事也。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胜。
李筌曰:料人事逆顺,然後以太一遁甲算三门遇奇五将无关格,迫胁主客之计者,必胜也。知众寡之用,胜。
李筌曰:量力也。上下同欲,胜。
李筌曰:观士卒心,上下同欲,如报私仇者胜。以虞待不虞,胜。
李筌曰:有备预也。将能而君不御,胜。
李筌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者胜;真将军也。吴伐楚,吴公子光夫概王至,请击楚子常,不许。夫概曰:所谓见义而行,不待命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属五千,先击子常,败之。审此,则将能而君不能御也。晋宣帝拒诸葛於五丈原,天子使辛毗仗节军门曰:敢问战者斩。亮闻笑曰:苟能制吾,岂千里请战!假言天子不许,示武於众,此是不能之将。此五者,胜之道也。
故兵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李筌曰:量力而拒敌,有何危殆乎?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李筌曰:自以己强,而不料敌,则胜负未定。秦主苻坚以百万之众南伐,或谓曰:彼有人焉,谢安、桓冲,江表伟才,不可轻之。坚曰:我以八州之众,士马百万,投鞭可断江水,何难之有!後果败绩,则其义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李筌曰:是谓狂寇,不败何待也。
形篇
李筌曰:形谓主客、攻守、八陈、五营、阴阳、向背之形。孙子曰:
昔善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深壁,多具军食,善其教练;攻其城,则尚橦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则在山川、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善战者掎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夫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此数者以为可胜也。故善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也。
不可胜,守;可胜,攻也。
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高垒坚壁也;攻则橦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左川泽,右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识辨五令以节众,(掎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无此数者,以为可胜也。杜牧曰:敌人有可胜之形,则当出而攻之。守则有余,攻则不足。昔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动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全胜也。
李筌曰:《天一遁甲经》云:九天之上,可以陈兵;九地之下,可以伏藏。常以直符加时干,後一所临宫为九天,後二所临宫为九地。地者静而利藏,天者运而利动。故魏武不明二遁,以九地为山川,九天为天时也。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知而用之,故全也。经云知(之)三避五魁,然独处能知三五,横行天下。以此法出,不拘诸咎则其义也。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者也;李筌曰:知不出众知,非善也。韩信破赵,未餐而出井陉,曰:破赵会食。时诸将呒然,佯应曰:诺。乃背水陈。赵乘壁望见,皆大笑,言汉将不便兵也。乃破赵,食;斩成安君。此则众所不知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者也。
李筌曰:争锋力战,天下易见,故非善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视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李筌曰:易见闻也。以为攻战胜,而天下不曰善也。夫智能之将,人所莫测,为之深谋,故孙武曰:难知如阴也。所谓善者,胜易胜者也。
故善者之战,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
李筌曰:胜敌而天下不知,何智名之有?故其胜不殆,李筌曰:百战百胜,有何疑贰也。此筌以忒字为贰也。不殆者,其所措胜,胜败者也。
李筌曰:置胜於已败之师,何忒焉?师老卒惰,法令不一,谓已败也。故善者,立於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李筌曰:兵得地者昌,失地者亡。地者,要害之地。秦军败赵,先据北山者胜;守师伐燕,过大岘而胜。皆得其地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後战;败兵先战,而後求胜。
李筌曰:计与不计也。是以薛公知黥布之必败,田丰知魏武之必胜,是其义也。故善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正。
李筌曰:以顺讨逆,不伐无罪之国,军至无虏掠,不伐树木、污井灶,所过山川、城社、陵祠,必涤而除之,不习亡国之事,谓之道法也。军严肃,有死无犯,赏罚信义立,将若此者,能胜敌之败政也。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
地生度,李筌曰:既度有情,则量敌而御之。度生量,量生数,李筌曰:量敌远近强弱,须备士卒军资之数而胜也。数生称,李筌曰:分数既定贤智之多少,得贤者重,失贤者轻,如韩信之楚汉也。须知轻重、别贤愚而称之锱铢则强。称生胜。
李筌曰:称知轻重,胜败之数可知也。故胜兵如以镒称铢,败兵如以铢称镒。
李筌曰:二十两为镒。铢之於镒,轻重异位;胜败之数,亦复如之。称胜者战民也,如决积水於千仞之隙,形也。
李筌曰:八尺曰仞,言其势也。杜预伐吴,言兵如破竹,数节之後,皆迎刃自解。则其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