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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
此图即是先见于朱震《汉上易传卦图》之《伏羲八卦图》。图说:“右伏羲八卦图,王豫传于邵康节,而郑夬得之。”其后杨甲《六经图·大易象数钩深图》与王湜《易学》列之,称为《先天图》。
邵雍三十七岁移居洛阳之后,对弟子张岷讲学,称此图为“先天图”。前此于共城将此图授予王豫时称之为《伏羲八卦图》(据邵伯温《易学辨惑》说,是郑夬贿王豫仆而窃之。朱震则自郑夬书中录出)。朱熹之所以改称此图之名,是因为有以《先天图》中间空处为“太极”的主张(17),以六十四卦圆图为“先天图”。
邵雍主浑天说,以“天圆地方”相函之图为“太极”全体,而朱熹则主张“母生子”说,以一○为太极。正因如此,方要将《先天图》内方图“取出放外”。正是出于这一主张,方改称六十四卦方圆合一之图为《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
邵伯温述其父学曰“止有一图,以寓卦之生变与阴阳消长之数”(18)。王懋竑亦指明,邵子只有先天一图,六横图乃朱子作。朱熹谓“伏羲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数”(19),则是指此图而言。在朱熹看来,《先天图》是从六十四卦横图中分拗转而成,并谓圆图有些子造作模样(20)。正是因为他有此偏见,方会有如此困惑:“《易》逆数也,似康节说方可通。但方图则一向皆逆,若以圆图看,又只一半逆。不知如何?”(21)
《观物外篇》:“圆者数之,起一而积六”、“逆数之,震一,离兑二,乾三,巽四,坎艮五,坤六”;“方者数之,起一而积八”、“顺数之,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这是邵雍就《先天图》六十四卦圆、方之图说顺逆之数。圆图象天之运行,以“一贞八悔”之贞卦“逆数之”,起震历离兑、乾、巽、坎艮以至于坤的阴阳消长之数为六,是一“○”型模式,因而有“逆知四时”之说。方图形地之生化,以“一贞八悔”之贞卦“顺数之”,起乾历兑、离、震、巽、坎、艮以至于坤的自下而上顺生之数为八,因而有“天之阳在北,地之阴在南”之说。朱熹则本横图乾一至坤八之数为“逆数”,待中分拗转而成圆图时,自然是“又只一半逆”了。邵雍以象天之圆图说四时流转,岂能既顺知二时又逆知二时?显然,朱熹的“∽”型模式与邵雍本意相悖。
《观物外篇》:“数往者顺,若顺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知来者逆,若逆天而行,是右行也,皆未生之卦也。”这是邵雍就《先天图》象天之圆图释《说卦》所谓“顺”、“逆”之义。此处所谓之“左旋”与“右行”,是“图皆从中起”(《乾》与《姤》之间为“午中”,《坤》与《复》之间为“子中”)。右行之逆即今顺时针方向,左旋之顺即今逆时针方向。《乾》、《坤》为诸卦之祖,《乾》逆爻序五变而得左方三十二卦,《坤》逆爻序五变而得右方三十二卦。以“卦之生变看”,“逆天而行”起巽至坤与起震至乾,皆先见子女而后见父母,故曰“皆未生之卦”;“顺天而行”起乾至震与起坤至巽,皆先有父母而后有子女,故曰“皆已生之卦”。可见,邵雍所谓之“左旋”与“右行”皆是一“○”型模式。而朱熹囿于“横图一向皆逆”的局限,以“∽”型模式说顺逆,自然“圆图又只一半逆”了。圆图“阴阳消长之数”为起震一而积坤六,岂可谓只是一半逆?
邵伯温谓《先天图》中寓有“卦之生变”。“乾为一”、“一变而二,二变而四,三变而八卦成矣,四变而十有六,五变而三十有二,六变而六十四卦备矣”,这些《观物外篇》语录所述正是“卦之生变”。以乾为祖,三变而八卦成(一变乾之上爻得兑,是为“一变而二”,二变乾、兑之中爻得离、震,是为“二变而四”,三变乾、兑、离、震之初爻得巽、坎、艮、坤,是为“三变而八卦成”)。以《乾》为祖,六变而六十四卦成(一变《乾》之上爻得《夬》,是为“一变而二”,二变《乾》、《夬》之五爻得《大有》、《大壮》,是为“二变而四”,三变《乾》、《夬》、《大有》《大壮》之四爻得《小畜》、《需》、《大畜》、《泰》,是为“三变而八”,四变《乾》至《泰》之三爻得《履》至《临》,是为“四变而十有六”,五变《乾》至《临》之二爻得《同人》至《复》,是为“五变而三十有二”,六变《乾》至《复》之初爻得《姤》至《坤》,是为“六变而六十四卦备”)。由此“卦之生变”可知,巽是变乾初爻而得,坤是变震初爻而得,如此即可阔而围成小圆图,大圆图亦然。又可知邵雍《先天图》并非以大横图中分拗转而成(有象天之大圆图后,以“一贞八悔”分为八段自下向上叠成方图以形地,则即成天圆地方之图)。正因以“卦之生变”围成圆图,所以圆图象天运行时方有“逆知四时之谓”的“○”型模式。
朱熹有关“先天图”的主张,对后世的负面影响颇大。如学本朱熹的俞琰于《易外别传》中用黑白方块替代卦爻符号作六十四卦圆图,以中间虚处为“太极”,下标“天根”,上标“月窟”,堂而皇之命曰“先天图”。自章潢将“黑白鱼”形图改称为“古太极图”(22)后,又有把俞琰“先天图”中“太极”二字替以“黑白鱼”形图者(23)。邵雍创为“天圆地方”之《先天图》,意在表述先天地生之道。以方圆六十四卦七百六十八爻为“太极全体”,天地为两仪。朱熹单以六十四卦圆图为“先天图”,则是有天无地,以“太极”分生象天之六十四卦,又以六十四卦初之三十二阳爻与三十二阴爻为“两仪”,显然与邵雍不同。二人“先天之学”的根本区别恰在于此。其本源有“观物”与“唯理”之不同。
5.《文王八卦次序》图
朱熹“尝以康节之言求之”,而作“黑白之位”二横图,又以“卦画求之”文王画卦次第而不可得,于是曰“三索而为六子”便是“文王八卦次序”。此图即据《说卦》乾坤三索而得六子说而出。显然,此图是为配合《伏羲八卦次序》图而作。然而以此图并不能围成《文王八卦方位》图。因此朱熹发表了一些文王八卦方位“多不可晓”的意见(24)。
今观诸子百家之书,凡有言八卦方位者,皆准《说卦》所言离南坎北之位。至刘牧乃用“河图”配此八卦方位。而朱熹因推其次序图不可得,遂谓此八卦方位布置“晓不得”,实在是钻入所谓“先天之学”的牛角尖而不能出。清初学者黄宗羲曰:“离南坎北之位见于经文,而卦爻所指之方亦与之相合,是亦可以无疑矣,盖画卦之时即有此方位。《易》不始于文王,则方位亦不始于文王,故不当云文王八卦方位也”、“朱子则主张康节之说过当,反致疑于经文。曰曷言齐乎巽,不可晓,曰坤在西南不成,西北方无地,曰乾西北亦不可晓,如何阴阳来此相薄,曰西方肃杀之地,如何言万物之所说?凡此数说,有何不可晓?巽当春夏之交,万物毕出,故谓之齐。观北地少雨,得风则生气,郁然可验也”。又评曰:“朱子所以致疑者,由先天之说先入于中,故曰主张太过也。”此评可谓有见。
朱熹于《易学启蒙》新图中删除了这一《文王八卦次序》图。此举似乎说明,此时朱熹已经认识到此图有不妥之处。邵雍只言《说卦》所言离南坎北八卦方位是自“伏羲八卦”方位改易而来,乃由体入用之位,并无什么“文王八卦次序”说。严格说来,此乾父统三男与坤母统三女之图并非什么“次序”(《说卦》所言“次序”是乾父、坤母、震长男、巽长女、坎中男、离中女、艮少男、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