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那个“沉默的风纪委员长”累得她当众丢脸的那一天开始,慕容红莲心中那把要把对方烧成灰烬的怒火便不曾熄灭过。
在出身自名门大宅下培养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使她根本无法咽下这一口怨气;父亲身为荃湾晨光社岚蓝颽纪念第二中学的校长却完全不关心自己的事,这更是使她感到气愤。
“老爸,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吗?”
“我是在听啊。”
慕容校长的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他的视线穿过了厚厚的强化镜片后仍然是与之前一样,毕直地打在案前的大堆文件上。
“是在听的话就别只顾着去搞这些文件,专心听听自己的女儿诉苦嘛!老爸!”
“明天要跟校董会开会,要是我今晚不处理好这叠文件的话便轮到你老爸我找你诉苦了。”
慕容红莲的母亲早已仙游;父亲位高权重,每事又爱亲力亲为,总是要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通宵达旦,两父女间的话题实在不多,往往都是一句起两句止。
“…老爸,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诉求,慕容校长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天下间居然会有难倒你这位大小姐的事情?”
“若是我或是哥哥能办到的话,谁会选择来求你这个只会把事业摆在第一位的人?”
只了她小顿了一下,神色忽地变得相当凝重。“我想老爸你、不、校长你替我除去那个可恶的冬春夏秋的学籍。”
“那个可恶的…冬春夏秋?”
“身为校长的你也应该听闻过吧,老爸?她当着全班的面前脱掉我的校裙,累我当众出丑,又多次把我的护卫打伤…光是她竟敢如此轻薄本大小姐,已是天大的罪过!我绝不能饶恕她,我要她在我眼前消失!”
慕容校长听过她的说话,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我不管你跟她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过你应该很清楚,没一间学校能以这种理由把她踢出校去吧?”
“不过,老爸你可是校长喔…”
“校长也不一定是万能的吧?真是个傻丫头,”慕容校长说着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却给她一手拨开。
“我很郑重地问老爸你一遍: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只见慕容校长不加思索便说道,“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能帮。”
“老爸你是个大笨蛋!!”接着随即传来一阵急步声及一响巨大的“砰”,慕容红莲已是倏地奔出了书房。
随着深秋的接近,今天也是如往常一样万里无云,可说是登高的好季节。…不过现在才早上五时许不到,冬春夏秋已从被铺里醒了过来,并开始收拾塌塌米上的被铺。
不知道是日本人对郊外的浪漫、日本人是一个向往自然环境的民族还是只是冬春家的习俗之类的,冬春夏秋虽然是在荃湾的晨光社岚蓝颽纪念第二中学上学,但她的家却是在遥远的元朗郊区。
“母亲大人早安。”
“今天你好像迟起床了一些耶。别练太久了,待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干喔。”
“我知道了。”
与母亲大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冬春夏秋携着打刀走出门外,闭上了双目,在初晨的微胧阳光下如平常一般锻练刀法。只见她手之所触,刀之所舞,足之所履,动作中表现出一阵优美娴熟,几乎能与桑林之舞完全融合;在初晨的阳光映照下,却彷佛是下凡仙女弄剑作乐,在优雅的刀法中渗透着些微的不成熟。
冬春夏秋的家族是在日本开馆教授用刀之法;自古以来,冬春家的掌门皆为男性,却偏偏来到冬春夏秋的父亲这一代却不知道倒了什么楣,光是在她之上就已经有十二个姐姐…姐姐们不是贤良淑德的大和抚子就是活跃于商界学界的女强人,只有她一人会以继承父亲衣钵作为人生目标。
然而,由于日本人本身重男轻女的大男人心理实在不易苟同由女人当家这种颠覆传统观念的行为,所以尽管她如何努力钻研技,父亲却还是连眼尾也不曾瞄过她一眼…
“…”
一想到这点,冬春夏秋的心就会乱起来。心乱身乱,只见她挥刀的速度突然加快,接着打刀突然自她湿溜的手中滑走,插在不远处的地上。她望着插在地上的打刀,喃喃自语的不知道在叽咕什么。
她拔起了打刀,用自来水清洗了一下被洗土及灰尘沾污的刀刃后立即把刀刃藏在刀鞘里。接着她带着一身汗香回到屋里,把打刀安放在客厅的刀架上后便带着校服走进浴室。
当她洗好澡,换好校服回到客厅的时候,母亲大人已为她准备好不怎丰富的早餐:腌萝卜、面鼓汤,烤秋刀鱼及白饭。
除了前菜的腌萝卜及面鼓汤的面鼓是从日本带来的私伙外,其他的饭菜都是从超级市场买来的。虽然说冬春家一家在香港人眼中都不是怎样正常的人,但所吃的菜倒也是出奇地平凡。
早餐时间也是让母亲大人饰演百弹斋主的时间。不管是关乎未来的人生大事以至昨天用了多少根自动铅笔笔芯、上课时去过多少遍厕所她都会问一大顿…实在很难想像冬春夏秋竟然从小就得开始忍受这种打烂沙盘问到笃的行为…
“升班后的生活如何?功课还追的上吗?”
“还好…”
“那到底是“追的上”还是“追不上”?”
“…追的上,”冬春夏秋说着正要伸手去拿面鼓汤,母亲大人却先一步用筷子夹住了她的手指。“我还没问完,你不可以这般无礼,”她道。
冬春夏秋连忙用日语道了几声歉,这才松了筷。“之前我听说你在学校里惹上了一些麻烦,这是不是真的?”母亲大人问道。
“不知道母亲大人所说的是哪件事?”
“之前你那间学校的训导主任曾打电话过来,说你跟那个叫像慕容什么的女同学经常起争执。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完满的解释。”
“她是叫作慕容红莲,母亲大人,”冬春夏秋道,并把二人交恶的事情(注)备鈙了。“自从她被我记名后,她一直都怀恨在心。然而我当时只是在履行身为领袖生的职责,我自问并没有做错。”
“话虽是这样说,但你之前说“对方动员百数人围堵你”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还有,难道你已忘了开学时对我与及你父亲的承诺吗?竟然在学校舞刀弄剑,成何体统?”
“对不起,母亲大人,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
话还没说完,母亲大人已是劈头一句“你错了就是错了,少给我找籍口!”强迫她呛声。接着母亲大人一时又拿她与在她之上的那十二个姐姐来比较,一时又说她辜负了家人的期望云云,一阵杂七竖八连环炮轰了她接近一个小时才以“上学别迟到了”的理由放过了她。
只见冬春夏秋先是报了一句“多谢母亲大人今天的指导,我在此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后随即以接近九秒九的神速完成了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餐。接着她拿纸巾抹了抹嘴角上的余屑,拿起书包及打刀便出门去:
“母亲大人,我上学了。”
“我希望你别忘了你刚才对我的承诺。”
“…我知道了。”
时间是早上七时零二分,冬春夏秋一如以往的穿着冬季校服加厚厚灰黑色校褛踏出家门,往学校进发。
当冬春夏秋来到荃湾晨光社岚蓝颽纪念第二中学的正门前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只余下那短短的两分钟。
正当她要发力全速奔向楼梯,只见自操场方向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意识到危机迫近的她随即把身子往左方闪避。子弹划破长空,在她姣白的脸蛋上划出了一道小小的血口。
接着十数名身穿全副突击装备及避弹衣,荷枪实弹的…待女突然从天而降,以一个“U”字的阵势把冬春夏秋团团围住,并把她迫赶到露天操场去。尽管冬春夏秋有意与她们交锋,但一想到刚才与母亲大人的约定,紧握着打刀刀柄的右手便不禁放松,任由被那十数名待女迫到操场上去。
当她踏足操场的那一瞬,上课的钟声随即有如在嘲笑她的命运一般响个不停。接着,一把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哎呀呀,真猜不到大名鼎鼎的“沉默的风纪委员长”竟然也会迟到哩。呵呵呵呵!”
只见慕容红莲身穿红色的待女服,头上某根头发突兀地朝天竖起。她站在由黑衣保镖们扛着的大型平台上沾沾自喜,“不概是哥哥的近身待卫!尽管你如何勇猛,双拳终究还是难敌众手。就让我瞧瞧究竟是子弹跑得快,还是你挥刀更快吧!可恶的冬春夏秋!!”
望着站在台上呵呵大笑的慕容红莲,冬春夏秋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卑鄙。”
“随便你怎样说也好,当日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不知死活!今回我可真的愤怒了,我要好好的赏你个痛快,让你尝尝与本小姐作对的后果!”
接着她一声令下,十数名武装待女立即拔出大腿上的手枪,指着被围堵在中央的冬春夏秋。冬春夏秋随即以一个大后空翻作回礼,轻松地离开了待女队的包围网。
“也顺便让我见识一下吧…哥哥的近身待卫队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水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名武装待女立即冲前,并从腰间拿出了些什么往前一甩,两条带钩白银丝线直往冬春夏秋方向袭去。冬春夏秋深感到对方实力之高,正要拔刀反击的时候却又忽然想起了母亲大人的话:
“我希望你别忘了你刚才对我的承诺。”
若我在这里违反了刚才对母亲大人的承诺的话…
一时迟疑下来,敌人却已迫近眉切。她连忙拿起刀鞘把其中一条丝线打落,左手却已被另一条丝线紧紧綑住。得手的待女随即收紧丝线,轻松地剥夺了冬春夏秋左手的自由。
“这样的话,子弹就不会再打歪了吧?”她道。
冬春夏秋欲绕到她的身后反制,然而那名武装待女也是相当机警,不让她有丝毫得值的机会。刚才因迟疑而错失拔刀机会的冬春夏秋,现在很明显的已被慕容红莲手下的近卫队操弄着。
其他武装待女则手持冲锋枪在慕容红莲面前一字挂开,默默地等待她的指示。正当慕容红莲要下令开枪处决冬春夏秋的时候,救星与恶魔却几乎同时突然降临于操场上…
“你到底想对冬春同学干什么,慕容同学!?”
“慕容姐姐你在搞什么啦!?”
“是柏汞哥哥与…小凤妹妹?”眼看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竟是自己的朋友,慕容红莲的脸上又惊又怒。“为什么你俩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在课室里上课吗?”她问道。
“对不起,因为我的某些私人问题,所以…迟到了,”黄凤丹说着吐了吐舌头,却使得她的“慕容姐姐”感到无比的汗颜。黄柏汞一个箭步冲到冬春夏秋身旁要为她解开綑在左手上的丝线,却被那名武装待女阻止:
“别乱碰!这金属线可是接驳着我手中的高压电击器。只要我手指一按下去,你与她的手都要立即报废!”
“竟然用如此过份的武器…”他随即转向慕容红莲问道,“喂,你竟动用到这些大杀伤力违禁武器去对付一个普通中学生,到底是想搞什么了?”
“柏汞哥哥…你竟然为了这个可恶的冬春夏秋而问我“想搞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不过若说只是普通斗气的话,未免是太过份了吧?”
“这…”
正迟疑间,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慕容红莲的身后出现,并从众人方向迫近。那是一只…巨大的绿色塑胶恐龙玩具,身上尽是使人联想到“时代流逝永不复还”的怀旧设计。
“那是什么啊?一些线条美都没有的烂东西…”慕容红莲对身旁一名保镖问道,“我可不记得在作战计划里有安排这个喔!?”
“事态有变,立即以保护慕容小姐为最首要任务!”只见席间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急撤退!”,众保镖立即扛着平台跟慕容红莲逃到老远去,遗下一脸茫然的黄柏汞与黄凤丹,还有冬春夏秋与那群武装待女队…
尽管眼看上去只是老旧的塑胶玩具,但恐龙的身高比校舍还要高出一截,意识到事态之严重的黄柏汞立即再次上前阻止二人的战斗,却又给不远处的枪击迫了回去。
“现在并不是再战下去的时候吧?再不尽快离开的话,你们都会有危险,”他道。一名武装待女随即反驳:
“我们身为慕容白复先生的近身待卫,比起自己的性命,达成任务犹胜一切!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于道外!”
“你们这些眼看上去古灵精怪的人竟会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跟什么了…是那个叫作慕容白什么的恶趣味吗?”黄柏汞不禁感到汗颜,“算了,反正都是对牛弹琴,那就由我来终止这场战斗吧。”
“哥哥!”
“凤丹,你对对付那只大恐龙。”
“人家才不要对付那些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东西啦!”黄凤丹嘟噜着把变身镜盒自书包里取出,并往女更衣室方向奔去;至于黄柏汞则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把割刀,走到冬春夏秋的身旁要为她解困。
这时金属线早已深深陷入了冬春夏秋左臂的皮肉里。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把白色冬季校服的手袖也染成鲜红色。“不要怕,我这就来救你,”黄柏汞说着拿起割刀就要割断金属线,却听见一声枪响,子弹划破了他的左肩。
“呜!”
“黄…同学?”
只见黄柏汞被子弹擦伤倒地,“笨蛋,谁准许你们对我最爱的柏汞哥哥开枪!?”慕容红莲拿起身旁的对讲机大闹,“立刻中止作战撤退!重覆,现在就给我立刻中止作战并撤退!!要是你们敢再伤柏汞哥哥一根汗毛的话,我就叫哥哥全革退了你们!”
“啧,竟然要在这个大好的时机…”一直与冬春夏秋缠斗的武装待女队只好悻悻然撤去了兵刃,并瞬即全消失于黄柏汞的视线之内。这时黄凤丹刚好自女更衣室回归,只见那群武装待女早已不知去向,黄柏汞与冬春夏秋受伤倒地,连忙上前问道:
“哥哥,你没事吗?伤口痛吗?到底在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你这笨蛋别碰我的伤口…好痛…我便不会痛了。”又反问道,“你那身服装到底又是什么回事?”
“刚才哥哥你叫我变身,但你知道吗?魔法少女可绝不能大刺刺地于人们面前变身的…试问这种关乎我本身安危的秘密又怎可以让别人知道?…”
“印象中除我以外已有两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了耶…”
“别打断我的话,哥哥!…于是我立即跑进更衣室里,但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在更衣室碰到谁?是那个大胸脯姐姐!她一边说着什么“魔法少女就是要够帅才行!”一边硬迫我换上这套以热带鱼为题材的服装,所以…”
黄柏汞随即瞄了过去,只见尹淑贞站在有盖操场的一角偷瞄,被发现了还对他展示胜利手势…TMD,真是够了。
“算了,现在好像并不是让我俩寒喧的时候吧?”他冷冷地对黄凤丹说着,伸手指着正往校舍迫近的塑胶恐龙。
“糟了!再这样让它走过去的话,师生们都会有危险!…不过你不觉得对手实在是太逊吗,哥哥?我实在是完全提不起劲儿耶…”
黄柏汞轻叹了一口气,“现在能拯救全校师生的只有你了,魔法少女“流星”。”
“…又对喔,对付怪兽可是魔法少女的天职哩!哈哈!”
她站了起来,以手中的魔法棒瞄准眼前的巨大恐龙。
“学校是学生们所向往的地方…不、这句好像之前已说过了…”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只懂在耍宝…”
“不过…”
“现在再不出手的话,大家都要完蛋了。”黄凤丹又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忍痛下了决定:
“我知道了,哥哥。现在我就去!”
只见她再次举起魔法棒大喊,“净化之光!”一道光柱随即自魔法棒的一端射出,把那塑胶恐龙挕消于虚空之中…
一旁的冬春夏秋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按紧左手的伤口,望着黄柏汞的背影。
第10章 传统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