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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虎丘山贾清客联盟3

敬山即去会了许多朋友,四处搜寻,却也没有头路。没奈何只得把个外甥女儿,同着邻舍的小囡,哄说陪到虎丘顽耍,就引到船上。刘公看了道:‘总之生、旦、净、丑俱是用的,不必细看,只问多少身价?’敬山道:‘如今成熟年岁,人家俱舍不得出身。闻得公相府内极肯优待,又是晚生居间,方肯领来。在当日只消念两一个,如今须得四十两方肯。’刘公道:‘比当日加十两罢。’敬山初意不过唤来搪塞,以为进身之计,那知刘公登时就发银子。着管家同到吴松泉处立契成交。
敬山心里又转了一念道:‘即使立了文契,还要我领去教他。不若将计就计,且骗到手转动、转动。’立刻写了文契,收了价钱,连中人酒水也干折了。并求松泉着个保押。敬山仍旧拿了银子,走到船中禀道:‘公相,女子虽然买下,他的父母还要做几件衣服、鞋子与他,须在晚生身上,少待五、六日。公相若要教戏,不若就在晚生家下。晚生虽在公相门下奔走,房下也是会教的。恐怕公相不肯放心,连银子也留在公相处。’刘公道:‘吴松老所举,断然不差,就烦尊阃费心,容日总酬罢!’敬山欣然拿了银子回去,一时花哄起来,不在话下。
不料此辈钻心极密,看见贾敬山谋身进去,有些想头,却又走出一个顾清之来,也在船边伸头探脑。打听得刘公差人去请医生杨冲蓭来合药,清之与冲蓭也有一面。一口气即奔到杨家,求其荐举。冲庵就与他同下船来。刘公接见,说了许多闲话,乘便就把清之赞扬起来。刘公也极蔼然,留待午饭。刘公道:‘昨日有个贾敬老来相会,我已托他觅了两个女子,就留在他家教曲。尚有几个小价,都不过十五、六岁,如今也要叫他学唱,不知可教得否?’清之道:‘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喉音开发之际,极不费力,晚生斗胆效劳!’刘公道:‘贾敬山曾相识否?’清之一边看冲蓭在那边写方甚忙,一边低声答道:‘敬山虽系识认,晚生们从来不便与他同坐。’刘公道:‘他人品差池,行止有甚不端么?’
清之举手便把鼻子摸了一摸,手也做个势子,还道:‘老爷所托他买的女子,也要留心查看要紧。’刘公也就把头点了一点。冲蓭将药方过来,说了一遍。刘公平素极好男风,那几个要教唱小子,就是刘公的龙阳君。清之看见刘公照管得紧,也就要图谋这馆。佯佯的对冲蓭道:‘晚生年纪不多,近来得了痿症,人道俱绝。’刘公信道这话是真,即就托他教那几个小子。一、两日间,把这小馆就坐定了。一面就去寻着敬山要看女子,还要分他媒钱。敬山道:‘是我在刘老爷处荐你教曲。’也要分他束修。两个鬼吵闹了一场。
次日,齐到刘公船上坐了一回。早饭已毕,就同随了阊门外买些货物;专诸巷里买些玉器。两边面面相觑,背地里仍旧伸了几个指头。各人悄地讨了趁钱,各自心照去了。
刘公抵暮赴席而回,坐着一只小船。敬山悄悄渡船赶上,见了刘公,开口指道:‘今日小管家如何不带出门?若单留清之在船上,也要悄悄留心体访。若引诱坏了身子,那喉音再不得亮了。’刘公却是专心此道,极要吃醋的。自听了敬山这句话,就动了觉察的念头,只因他说阳道痿绝,不去提防。那日,也是清之合当败露,当着刘公午睡,不听见小子唱响,悄地窥他。只见清之正当兴发,挺着那件海狗肾的东西相似,颇称雄猛,与小子干那勾当。却被刘公看见,即时唤出,将小子打了三十;把清之去了衣巾,一条草绳牵着脖子,只说偷盗银杯,发张名帖送在县里。血比监追,打得伶伶仃仃。直待把自己十五、六岁青秀儿子送进宅内,方准问了刺徒,发配京口驿摆站去讫。
敬山自从拔去眼中之钉,却也十分得意。凡有卖字画、骨董物件的,俱要抽头,先来与他说通,方成交易。就是讨书求分上的,一要与他后手,管家小费,一网包罗。就有几个门生故旧走来,他也要插身奉陪,还要掉句歪文,读些破句,惹人笑得鼻塌嘴歪。那知,福过灾生,苍苍之天,毒毒的偏要与此辈弄个花巧。不期,敬山骤然骗了许多银两,不敢出手交与妻子,藏在床下一酒坛内。
连日得意,夫妻、女儿三口多吃了几杯,一觉睡熟。却被一个偷儿挖落门臼,就是卧房、厨灶。周围一摸,摸着床下两个酒瓮。一个满满盛的是米,一个半空不空,上面压着一块大砖,中间不知何物?一手摸下,拿着就走。将要出门,神堂前一个香炉跌在马桶上。响亮一声,床上夫妻两个一觉惊醒,将坛口一摸,大叫起来,贼已去得远了。
正在喉急之际,刘公宅内催要两个丫头进去伏侍,急得敬山上天无路,人地无门。邻舍、街坊娓娓传说,前日丫头原是指空骗的,银子失去却是真的。那管家不容宽纵,一直扭到船上,说知原故。刘公大怒,即刻发了名帖送到府里,追要丫头。敬山两只空拳,泥也捏不成团,如何措手?追出原契,却又着落保头一一代偿,仍说敬山拐带子女。身在监中,敲扑不过,也只得将自己亲女十二、三岁,送到船内做了使女。也照顾清之一案,问了站徒,送到京口驿去。仍旧使他二人打个帮儿,在那南北码头送迎官长,也不枉老白赏,靠着虎丘山得这一场结果。至今说起,留了一个笑声。”
总评:苏白赏佻达尖酸,虽属趣行,害同虺蜴,乃人自知之而自迷之。则虎丘乃虎穴矣,何足为名山重也。艾衲偏游海内名山大川,每每留诗刻记,咏叹其奇,何独于姑苏胜地,乃摘此一种不足揣摩之人?极意搜罗,恣口谐谑。凡白赏外一切陋习丑态、可笑可惊、可怜可鄙之形无不淋漓活现,如白赏诸入读之,不知何如切齿也。虽然,艾衲言外自有深意存乎其间。画鬼者令人生惧心,设阱者令人作避想。知之而不迷之,此辈人无处生活,则自返浮而朴,反伪为真。后之游虎丘者,别有高人、逸士相与往还,雪月风花当更开一生面矣。虽日日游虎丘也何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