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的名字,咏霓误作“聚诚”,当依文涛作“树诚”。
在君死后,这个很美的故事才由咏霓、文涛两君的文字传播出去。《独立评论》第一九三号又发表了蚌埠的胡振兴先生寄来的一篇《谁送给丁文江先生五千元?》。这篇文字里有几点可以补充翁、丁两君的叙述。第一、胡君说,这五千元之中,有两千元是从前地质调查所的一个学生赵鉴衡君凑送的。赵君知道了杨树诚君的计划,他坚决的要求杨君许他搭赠二千元,名义上仍推杨君单独赠送,因为赵君怕在君不肯收受他的学生的赠金。胡振兴君在蚌埠的一个银行里服务,所以他知道此事。但在君始终不知道赵鉴衡君的义举。第二、胡君说:“杨树诚君本来不识字,他平生只能够很费力的写一个杨字”,所以他请在君的另一个学生刘季辰先生写给他,说明杨君的诚意,并且苦劝他暂行收用,等待将来经济宽裕时再归还他。同时刘君又代杨君写了一封措词很委婉的信给在君,请他不要拒绝他的一点诚心。
胡振兴君文中还略述杨树诚君的历史,他说:
杨树诚君的为人,……确实也有些怪特之处。他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中,自陈他幼小的时候,父母都死了,他曾讨过饭。幸由美国教士留养,带到美国,习成工艺。他对于矿业打钻及机器技艺,的确经验丰富。在某矿场打钻,他曾借重过丁先生。他从打钻弄得两万元,在徐州经营小规模的面粉厂,刻苦经营,由此起家。……他在这两年运用他自己的经验和智力,在本厂造成了九架面粉机的磨子,连建筑机房,添置机件,耗费了数十万元。……在开机那一天,他的面粉厂经理才捏了一把汗对人说:“你佬!现在放心了,好危险啊!只有我们三爷才会这样蛮干到底!”杨君行三,人称他“三爷”。
文涛大哥用古文叙述杨君事,其中有些事实可以根据胡君此文修正。他引的杨君给在君的信,当然也是他代拟的古文,不是学地质的刘季辰君代杨君写的原信。大概当日徐州、蚌埠之间,有这几个好人,平日佩服在君的为人,当日更佩服他在上海的成绩,他们知道了他的生活困难,决定要设法救济他,于是出钱的出钱,写信的写信,让这一位“曾讨过饭”的杨树诚先生单独出名,赠送他五千元,使他不便推却。正如胡振兴君说的,“仅仅致送钱财,也不见得有什么可以赞扬。不过……这五千元……却显示出几个人极可钦佩的高尚风谊。……〔其中那位〕并不很富有的赵鉴衡君慨赠巨款,还要把姓名隐了,连丁先生始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可说是奇之又奇了。”
十四回到地质学来:广西的地质调查(1928)——西南地质调查队(1929—1930)——北大地质学教授(1931—1934)
在君在大连休息的时期,大概就是他整理《徐霞客游记》,完成“徐霞客年谱”,并制成“游记地图”的时期。这部最新的《徐霞客游记》,附年谱,附地图,是民国十七年(1928)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是前一年已由陶湘先生印行了。
《徐霞客游记》出版的时候,在君本人又在西南作矿产地质的调查了。翁咏霓、黄汲清两先生都曾略记在君广西之行,汲清记的稍详细,他说:
在君先生于民国十七年赴广西考查,所到各处均曾作地质研究。而于广西中部及北部,如南丹、河池、马平、迁江诸县,调查尤为详细。利用军用地形图,填绘地质,同时采集标本化石甚多。其工作性质,除查考南丹、河池锡矿及迁江一带煤田外,特注重地层系统及地质构造。而于马平石灰岩研究尤详。马平石灰岩之驰名,全赖先生之力。(《独立》第一八八期)
五年之后,在君和葛利普先生在第十六届国际地质学会提出论文,题为“中国之二叠纪及其在二叠纪地层分类上的意义”(ThePermianofChinaanditsBearingonPermianClassification)。在君在此文中“讨论中国各部二叠纪地层之彼此关系,及其分类。结论谓中国南部二叠纪可分三系:下部二叠纪为马平系,中部为阳新系及乐平系,上部为夜郎系。”(此是用黄汲清先生的提要。)汲清所谓“马平石灰岩之驰名”即是指这种论文。
十七年十月五日,在君从广西写长信给我,信中有一段说:
广西的情形,一言难尽。……他们第一有建设的决心和诚意,第二有建设的能力。所可惜的缺乏真正技术人才给他们帮忙。我到南宁的时候,本无意工作。因为他们的诚意所感动,才“再为冯妇”。现在我仍旧敬信他们,但是广西天产太不丰富了,大发展至难。这不是广西政府的过失。
又有一段说:
……我九月以来,又做了很多的工作,东到富川、贺县,西北到贵州边界的南丹。本来我还想勾留几时,解决一个煤矿的价值。因为两个月前被广西建设厅的一位职员骑的马踢伤左腿,到了桂林似乎完全好了,而近来跑路太多,忽然又肿了起来,行动不方便,故决意不日东归。大约我三四日后由柳州动身,〔十月〕十一二可到梧州——坐民船沿途稍可研究——十五、十六可到香港。再去广州三两天,就预备回到上海。
这信说的很明白,他到广西,本没有做地质调查工作的计划,只因为被广西的几个领袖的诚意感动,才决定旅行全省,做矿产地质的调查工作。他后来因为左腿受伤,行动不方便,才决定回来。他临行时,采集的标本化石几十箱,到梧州上汽船时,梧州的关吏不肯放行。幸亏凌鸿勋先生那时在梧州,正赶到船上送他行,那时离开船只有半小时了,凌先生“为驰赴梧关解释放行。嗣与先生晤及,辄道其当日遑遽之情状!”(《独立》一八八号,页三八)
凌先生又说:
在君先生之赴西南也,铁道部曾托以踏勘川黔出海之路。先生主张由重庆经黔桂以出广州湾,曾著有《川广铁道路线初勘报告》(民国二十年十一月《地质专报》乙种第四号),言其山川里程与国防经济之旨甚详。自后余远处关中,从事于陇海铁路之西展,偶与先生晤及,辄纵谈铁路建设之事,以筑路成本甚重,而国家经济枯竭,必须以最小之资本,先筑经济能力最大之路。先生固地质专家,而因足迹所经,于山川形势,民生情状,了如指掌,自无怪其于铁路经营深感兴趣也。(同上)
在君给我的信里,还谈起他北归后的工作问题,他说: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