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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永历纪年2

永历三年己丑正月庚申朔,上在肇庆。
十三日,大学士朱天麟罢。陈邦傅,故浔梧参将也;冒功封富川伯。又以迎驾,封思恩侯。李成栋反正,先疏入告,进爵至庆国公;官其子陈曾禹至右副都丑史。驾过浔州,邦傅挽留月余;求守浔州,如瞿阁部故事。上不许;许以居浔、梧。而致贿于诰敕中书张孟光,使以守字易「居」字,为言者追改;然邦傅进疏,则直称「世守」。当成栋未反正时,邦傅潜通降启,以故为成栋所轻,兵科给事中金堡承风指劾之;邦傅疏辨:“皇上蒙尘两年,并无一位两衙门;何今日纷纷若是?以臣为无兵、无将,请即遣金堡为臣监军,以观臣十万铁骑”!天麟票拟:“金堡从来,朕亦未悉;所请监纪,着即会议”!丁时魁,堡之党人也;怒曰:“堡论邦傅,请即监纪;堡又论郝永忠,若请其头,亦与之耶”?率科道官十六人直入丹墀,大声疾呼,缴印于内阁。上方燕语,闻变震惊,翻茶沾服;急谕“诸臣照旧供职,天麟即日罢相”。然天麟但言「会议」,固未尝出金堡于邦傅也;第金堡往日知临清受官于李贼,发其从来,是所深忌耳。二十八日起,旧辅黄士俊、何吾驺入直。
三月七日。李成栋、何腾蛟败问至。当金声桓之反正,南都震动;乘流而下,鲜不克矣。乃为声桓谋者,以宁庶人失策于一往,使新建伯得制其后;故声桓兵先赣州。赣帅高进库谓之曰:“吾不动以待汝;汝得南都,则吾以赣下”。声桓不听,急攻之。久而,各省援师集于南昌;李成栋方欲夹攻赣州,声桓之攻赣者首尾牵顾,失利而退。高进库以方胜之师还而拒成栋,成栋退走信丰,溃不可制;成栋断后,策马渡河,马不胜甲而沈。兵部尚书张调鼎、监军道姚生文俱死于乱兵;成栋死,而声桓亦亡。何腾蛟开府于长沙之湘潭县,湖南、北列十三镇,多以降将为之;时叛时服。腾蛟仁爱有余,而雄断不足;诸将跋扈不用命。北兵至,湘潭不守;遂见执,被害于大步桥下。赠腾蛟中湘王、李成栋宁夏王,进李元允车骑将军,封南阳伯。
四月,孙可望遣龚鼎(永昌人,癸未庶吉士)献南金名马,移书求亲王名号。初,张献忠伏诛,其劲旅尚有四部:曰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皆去献忠伪号,自称将军:可望平东、定国安西、文秀抚南、能奇定北,而奉黔国公沐天波以讨定诸彝。可望年差长,又稍知文墨,故位第一;定国以能次之,文秀、能奇又次之,然实等夷无统属。已而能奇死,其将冯双礼主其营事。可望笼之以术;既兼两部,浸浸欲自大。当诸军之从贵阳入滇也,贵州不置一守;有皮熊者,以其军入之,报称恢复黔省,进爵贵国公,驻平越。大学士王应熊还自京师,开幕府于遵义;有王祥者为所委任,应熊死而祥据遵义,亦进爵至忠国公。各疏告行在,言“今之入滇者为张贼余孽,名虽向正,事岂革心;朝廷毋为所愚”!然两帅接坏,时相构衅,亦不能有所效力。及滇使至,朝议以为不可不行封赏。金堡言祖制无异姓封王者;于是,遣武康伯胡执恭以侯爵往封。执恭者,绍兴人,私计滇兵强甚,且欲自结于孙可望,谓“春秋之义,大夫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乃矫诏封可望为秦王。可望亦知其伪,具疏辞;金堡、蒙正发皆劾执恭罔上,朝议大譁然,不可。但已乃改封荆郡王,赐之国姓曰朱朝宗;定国曰李如靖,文秀曰刘若琦。而可望终冀秦王,言“臣惟一意办贼;成功之后,始敢议及封爵耳”;定国、文秀亦辞赐名。可望虽不受爵,然已张皇其称;土司之慑服军威者,进修贡献,已仿亲王礼行事。而沐天波亦谦让,不敢以公爵均敌。滇土略定,而北师下沅。张先璧、侯天锡退师黔境,可望遣许世臣诣行在请出师,陈义慷慨;有为上言曰:“不若赐之玺书,直云皇帝致书秦王;则前此葛藤斩断,方可使之尽瘁也”。上从之,可望即具疏谢恩。
五月四日,慈宁皇太后垂帘;召何吾驺、金堡为之解释。先是正月,(堡参)吾驺谓:“与司礼监夏国祥此呼彼应,有若桴鼓”;皇太后恐吾驺不安其位,故解之。
六月,左都御史袁彭年去位。彭年生母死,不肯丁忧;慈宁皇太后以祖制所无,不许。
七月,楚降将李赤心等兵败入广。初,李贼部曲之降于何腾蛟也,李过(一名锦)赐名赤心,封兴国公;高必正封郧国公,营名忠贞。腾蛟死,为大学士堵允锡所抚。湖南、北既失,赤心等由郴桂竟趋梧州,欲入广东;尤锡力主其议。李元允曰:“我辈做鞑子时,公不来复广东;今反正后,乃来争广东乎?皇上在此,他来何为”?允锡语塞而止。
八月,黄士俊、何吾驺罢。时台谏横甚,金堡等以李元允为东援、瞿式耜为西援、严起恒为内援、焦琏为外援,朝政一手握定,动辄白简;政府惴惴充位。疏未上,先商票拟,政府置底簿以待之,任其改削。二辅入直以来,弹章盈箧;至是,告归。
九月,严起恒独相。是年,封朱成功为延平王;闽海始用永历年号。
永历四年庚寅正月乙卯朔,上在肇庆。北兵破南雄;七日报至,百官争窜,家丁沿途杀人。九日,上登舟;十三日。解维。李元允留守肇庆。
二月甲申朔,上至梧州,驻跸水殿。户部尚书吴贞毓、詹事府礼部右侍郎郭之奇、兵部左侍郎程源、右侍郎万翱、礼科都给事中李用楫、户科右给事中张孝起、吏科给事中朱士鲲、户科给事中李日纬、御史朱统〈金筒〉、王命来、陈光允、彭佺合疏,论袁彭年、金堡、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罪;奉旨:“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余下锦衣狱(以五显庙权之),掌卫事张鸣冈鞫之”。严起恒请对于水殿,不得入;复率诸臣伏沙滩求免刑。程源立舟侧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两语,便当万死”!其声达慈宁舟中。盖堡尝驳御史吕尔璵奉旨疏有云:“臣何人也,尔璵何人也?以仁杰之袍赌昌宗之裘,志士犹为怏怏”!顾肆言无忌也。狱具,堡与时魁各杖八十;堡边远、时魁附近,各终身充军。湘客、正发徒三年;各赎。上登位三年,至是始见声色。上忧东事急,调郧国公高必正赴援。
五月十三日,高必正与兴平侯党守素率兵自梧州来朝,李元允亦自肇庆来。时严起恒已去,三帅请手敕往平浪追还。慈宁皇太后垂帘,召三帅赐对。元允伏地请死曰:“金堡等非臣私人,果有罪,皇上何不处之于端州?今若此,是臣与堡等为党也。向以封疆急,不敢请罪;今事稍定,请正臣罪”!上慰勉再三曰:“卿大忠大孝,朕不疑卿”。
元允曰:“皇上既不疑臣,何故以处四臣之故赐臣册书,令臣安心办事乎”?皇太后曰:“卿莫认金堡等为好人;卿如此忠义,他却谤卿谋反”。元允曰:“说臣谋反,还是有本、还是面奏、还是传言”?上不答。必正曰:“皇上重处堡等是也。但处堡等之人,不如堡等;处堡等之后,亦无胜于堡等之事”。皇太后曰:“只滇封一事,岂非金堡误国”?诸臣皆不敢对。
孙可望自赐玺书之后,俨然亲藩体统。凡诸军悉曰「行营」,设立护卫曰「驾前军」,自称曰「孤」、曰「不榖」,文书下行曰「秦王令旨」,各官上书曰「启」,称李定国、刘文秀曰「弟安西李」、「弟抚南刘」;其下称之,皆曰「国主」。皮熊在黔畏其相逼,遣官李之华通好请盟;可望致书云:“贵爵坐拥貔貅,战则可以摧坚锐,守则可以资保障。独是不肖有司,罔知邦本;征派日烦,民生日蹙。黔中乃出兵之途,宁无救灾恤邻之念,以为假道长发之举?若滇、若黔,总属朝廷封疆;留守、留兵,无非绸缪粮糗。惟欲与行在声息相通,何可有一毫私意于其间!若只以一盟了局,为燕雀处堂之计,非不榖所望于君子矣”。熊得书,愈惧;避之苗寨。黔中院司道官,会请前军都督白文选入省;可望下教安定之,遂下平越。收其军令所属文武呈缴滥扎;武职加授总制、参、游,文职加授监军、督饷。部卿佥宪,概行裁革。王祥乌合六、七万,分为三十六镇;与滇兵一战于乌江河而大溃。祥避死真州,遂下遵义。
九月,北师孔有德攻桂林;诸将望风而遁。城陷,大学士瞿式耜、兵部侍郎张同敞不屈,死之。
十一月,瞿式耜遗表至。云“本月五日开国公赵印选传塘报至,知严关已陷,在城卫国公胡一清、宁远伯王永祚、绥宁伯蒲缨、武陵侯杨国栋、宁武伯马养麟俱遁,城中一空。酉刻,督臣张同敞从江东泅水过江至臣寓;臣谓:「子无留守之责,可以去」。同敞曰:「死则俱死耳」。即于是夜,明灯正襟而坐。六日辰刻,噪声始至靖江府前;再一刻,直至臣寓。臣与同敞危坐中堂不动,忽数骑持弓矢突至,执臣与同敞而去。时大雨如注,臣与同敞从泥淖中行。至则孔有德已坐王府,靖江父子亦以守国未曾出城,业已移至别室。臣等见有德不拜,有德亦不强;以温言谕臣等降。臣与同敞曰:「吾二人已办一死于尔兵未至前,正以死于一室,不若死于大庭耳」”。明日,被害。当被执之时,式耜欲入与妾诀;同敞牵臂止之曰:“徒乱人意耳”;遂行。广东亦先四日为北帅尚可喜所破。十一日,上登舟幸浔;而陈邦傅叛。上初过浔,邦傅留之月余,欲挟以自重;至是,乃谋劫驾。十二日,上舟冲雨而过,不及发。百官卤簿之舟在后者,邦傅劫之;文武坠水死者,董英、许玉凤、潘骏观。邦傅以上卤簿,僭陈营中。十六日,上幸浔州;户部侍郎陈圭来迎。十八日,驻跸南宁。
永历五年辛卯正月乙酉朔,上在南宁,升殿受朝贺。十日,祀太庙。诏东阁大学士兼吏、兵二部尚书文安之督师经略楚、豫,赐上方剑便宜行事。
二月,孙可望遣灭虏将军贺九仪、总兵朱养恩、张明志、张胜等入卫。楚雄道、杨畏知自滇中来朝,诏进东阁大学士,入直办事。张胜杀严起恒,以吴贞毓为大学士。
三月,三宫上田州。二十五日,贺九仪修理行宫,为上驻跸。
四月朔,祀太庙。十二日,慈宁皇太后马氏崩于田州。十四日,讣闻;十七日,成服;二十三日,奉安灵舆于慈宁宫。丧礼以日易月。
五月十八日,敕鸿胪寺:“顷以大行慈宁庄翼康圣皇太后丧,忧戚中不遑视事;令值服除,当面与大臣商决政事,兼行日讲”。该寺即传工部修中极殿翰林院,举堪任日讲记注员名;以二十七日举行。
六月,上患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