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义领着春荣回到家中,吃罢饭,太阳已经偏西。春荣说,“爹爹,可有男子衣裳,快与我妆扮起来吧。”
“有倒是有,可我总不忍心……”
“哎,爹爹,女儿又不是去常住。等公子找到活路平了冤,女儿自然也就出来了。”
“我怕你吃屈受罪啊!”
“吃点苦受点罪又有何妨,总比女儿流落街头,乞讨度日强呀!再说有爹爹照应,谅也不会有什么委屈。”
任义听完,把牙一咬,顺手找来一套男子衣服,递给春荣,掩上门湛了出来。春荣接过衣裳,急急忙忙就妆扮起来了。不多时,春荣变成了一个男儿。
任义一看甚喜,“我儿果然像个男子,谁也看不出是个女流之辈。好好好,趁此黄昏,快快随我进监去吧。”说完,领定春荣直奔牢房。
来到监门,把门的问道:“哎,老哥你领的何人,到此做甚?”
任义急忙回答,“这位是海公子的朋友,前来看望海公子。”
把门的没说什么,将头一点,放他们进去了。
任义把春荣领进监去,见了李员外,打了个哑谜,便一同来到海士元的牢房。任义急忙上前给海士元打开枷锁,“当啷”移在春荣身上。
正要说话,猛听得外面禁卒喊道,“狱官老爷查监来了!”这一声喊,非同小可,牢房里这四个人,个个吓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眼看狱官就要进来了,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任义急从春荣身上取下枷锁,重给海士元带上,一把将春荣拉到身后,迎接狱官。
狱官一见便问:“任义,你身后是何人?”
“老爷,他是刚来的新役,叫我带他监内走定,熟悉熟悉……”
“叫什么名字?”“他是我远房侄子,名唤任替。”
狱官听罢,“嗯”了一声,打着灯笼到别的牢房去了。任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把枷锁移到春荣身上。
“儿啊,我这就把公子送出监去,上路投亲,我儿可要委屈几日了……”
春荣身带枷锁,泪汪汪地说,“爹爹,女儿受点委屈没有什么。只求公子出狱投亲,一有门路,即刻回来。早来一时,女儿少受一时屈,晚回一天多道一天罪呀!”说罢,眼泪就像开了闸似的涌了出来。
任义一看,也止不住流泪,一把拉住海士元说,“我女儿说的话,你可听到了,这是俺父女对公子的一片赤诚,但愿你早去早回,一天都耽搁不得。倘若一步来迟,上头问了罪,父女二人要死一双啦!”
海士元闻言,双膝一跪说,“我若辜负了大伯小姐,天谴我暴尸荒野!”
李员外一看急了,抹了一把眼泪说,“此处不便多说,倘若被人发现,不但公予走不成,我等都要问罪。趁着天黑,未上封条赶炔把公子领出监去吧!”
任义听罢,对春荣说:“儿呀,放心吧!爹爹惯家荡产,豁上老龠也不能让你狱中受苦。”说完,他狠狠心,咬咬牙,带领海士元退了出来,锁好牢门,上了封条,出监而去。
再说郎青,弄巧成拙,女儿被邢伯抢走,一筹莫展,回家痛打郎兴也没解气,接着就大病一场,不省人事。桂姐把他抬到太白庄,日夜调治,半个多月,才渐渐痊愈。
又养了几天,他觉得身体完全复原了,就对桂姐说,“我得回家看看了!”
桂姐一愣,“你还回家做什么?”“我看看贝氏和郎兴怎么过的,兰香有没有动静?”
“咳!我看你是大白天说梦话。你岂不知打了郎兴之后,就病例床上不省人事,夜里郎兴把你家财物偷盗一空,逃在外边,不知下落……”
郎青忙问:“贝氏怎么样了?”
“她见人财两空,吊绳子吊死了……”
郎青一听,“啊”地一声,“扑通”就瘫坐在一旁了。
郎青心下暗付,自已原打算和桂姐一起谋夺邱家财产,却不料这王点几次三番与我作对,先是钉棺闷死亚奴,接着又抢走春荣,害得女儿兰香落在妓院,现在贝氏又死,人财两空。王点啊王点,我不杀你就不姓郎!
想到这里,他“忽”地站了起来,把桂姐吓了一跳。
“你要去干什么?”“找王点算账去!”
桂氏一把将他拦住,“啊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身板骨结实,再去也不晚呀!”
郎青推开桂姐说:“休要拦我,半个时辰我也忍耐不了!”说完,他换上夜行衣,揣上一把牛耳刀,冲出家门,找王点去了。
郎青来到黄家湾,天已黄昏,转到王点家门口,一看上了锁,伸手摸了一把,觉得发涩,心想:“看来,上锁不只一天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不等他呢?”
正在犹豫之际,见那边走来一位老汉,郎青急忙迎上前去,拱手问道:“请问老人家,这王点家门上了锁,您可知他到哪里去了?”
“小老儿说不准,他今日东明日西,来去也无定规。”
“是不是在外帮工?”
“这可说不上,自从他从太白村邱府出来,又在镇上大兴当铺干了一阵子,不知怎的也辞工了。这一阵子没见他回家。”
话音刚落,忽听得有女子哭泣声,郎青先是一愣,便循声望去,见一小娘子坐在井台上抱着水桶哭得悲切。正要开口问他去,老汉叹了一口气说,“可怜,可怜呀!”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老汉指了指井台上的女子说,“她是本村木匠徐坤的媳妇郭氏,只因徐坤疑心太盈,误劈了黄氏母子,被定罪下了死囚牢。撇下她孤苦伶仃,难以度日,时常哭哭啼啼。”
“她身旁那个孩子是谁?”
“是她娘家的兄弟名唤无因,特来与她作伴的。”老汉说完,扬长而去。
郎青回头,再看郭氐娘子时,见她与那个孩子抬着一桶水,进了正北一个大门。他上前走了几步,才看清和王点家相隔四个门。他眉头上皱,顿时生出一条毒计,“今晚我就借助徐家小娘子,把王点置于死地,比我亲手杀死他还牢靠。”想罢,他离开王点的门口,到村
外转悠去了。
郎青转悠了半天。挨到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他便摸到徐坤家门口,一推,大门关着,他猫着腰潜到墙根之下,“飕”的一声窜过墙头。他先在窗口听了听,听得屋里的人睡得正酣,这才抽出刀来。
郎青顺着门缝把门栓拨开,双手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跨进屋里。谁知东边那扇门不知怎的,“吱咛”又自动闭上来。
这一声惊醒了郭氏,她忽地爬起来,打算掌灯,东摸西摸,也没摸到火石,顺手推了一把无因说,“兄弟,快起来听听什么动静?”
没等无因说话,郎青在外间就地一蹲,不想碰翻了锅台上的家什,“咣啷”又是一声。无因毕竟年幼,早吓得大被蒙头,不敢吱声了。郭氏壮了壮胆子问道:“谁?”
“我。”那人回答。“你到底是谁?”
郎青学着王点的腔调,“别怕,我是王点呀!”
“半夜三更你闯进俺家干什么?”“与你作伴呀!”
郭氏听罢,气得浑身发抖,大骂起来,“王点呀王点,人都说你忠厚老实,没想到你也和黄虎一般,是个歹徒恶棍。赶快给我出去!”
郎青怕她叫喊惊动四邻,便威胁道:“你再叫骂,我王点也不是好惹的!”说着就闯进里间来。
郭氏一见歹徒已然扑到床前,便大喊越来。“快来人呀……”
没等她喊完,郎青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朝她心口就是一刀,只听郭氏“哎哟”一声,死于非命。无因吓得连连磕头只求饶命。郎青举刀刚要去捅,转念一想,“我还不能杀他呢,若杀了他,就没人替我报信了。”
想到此,郎青顺手把无因揪了起来,“别怕,我王点不杀告饶人!”他还怕无因记不住王点二字,又补充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姐是我王点杀的,有胆量的告官去吧!”说完,他在被子上擦了擦牛耳刀,往腰里一插,打开了街门,扬长而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无因还是惊魂未定,听听外边没有动静,这才摸到火种,掌上油灯,急往床前一照,但见姐姐死在血泊之中,便跪在姐姐身旁,嚎啕大哭。他这一哭,可惊动了东邻西舍,忽忽拉拉来了一大帮人。
大伙进屋一看,郭氏惨死床前,无因哭成了泪人,急问无因道:“你姐是被谁杀死的?”
无因见问,打了个寒战,停止了哭声,“我不敢说,我要说了,他会杀死我的。”
有人说:“别害怕,有众人给你作主!”
无因吞吞址吐,不敢实说。众人急了,“你要不说,凶手抓不到,谁来给你姐姐偿命?!”
“是王点杀的……”众人一惊,“啊?王点怎能杀人?”
“是他杀的!”“他与你姐一无仇二无冤,怎能无故杀人?”
无因说:“他半夜三更,黑灯瞎火地闯进家来,说要与姐姐作伴,姐姐骂他歹徒恶棍,赶他出去,他便举刀杀死姐姐。”
大伙听罢,半信半疑.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王点忠厚老实,为人正派,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近来在外面学坏了还不容易?”
有个老汉说,“是呀,昨天傍黑天还有个猴精八怪的小子来找过他呢。”
“我就不信王点会坏到如此地步!无因,你可认识王点吗?”
“我是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怎知是王点杀的?”
“我姐可王点长王点短的骂他。再说王点杀死姐姐之后,还对我说,好汉作事好汉当,你姐是我王点杀的,有胆量的告官去吧!”无因说罢,“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大伙劝说多时,天已大亮,写了状纸,进了县衙。
简短叙说后,邹老爷接了状子,随众人赶到黄家湾。
验过尸,问过案,邹老爷确认王点杀人无疑,遂吩咐掩埋了郭氏,又派遣三班差役,各带票子,到处缉拿王点。
第22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