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点挑水路过这里,见此情形,心中自然高兴。
海龙打了一阵子,气儿也出了,劲儿也没有了,再打也没意思了。他脚踩郎青说着,“把你这狗娘养的打死,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今天就饶你的狗命,滚你的蛋吧!”说着,使劲一蹬,郎青就像个碌碡一样“咕噜咕噜”滚出七八步远,正好滚在王点脚下。
郎青咬牙切齿地爬将起来,银子却落在地上,围观的人只顾看热闹,谁也没有注意,王点却看得真切。
郎青起了身,只觉浑身疼痛,只好忍气吞声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众人也就一哄而散。
王点拾起银子,一看整整三十两,心里的嘀咕着,“这银子要是别人掉的,我会原数奉还。可你郎青丢了,活该倒霉!我送给那叫街要饭的,也不还你分文。”
王点想罢,将银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刚走几步,他看到路旁有个小女孩儿头插草标,自卖自身。她身后还有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守着,不用问,便知是孩子家的大人。
王点一看,恻隐之情,不由生起,上前问那个男人,“为何要卖孩子?”
“老哥,没有法子啊。去年我双目失明,成了废物,老婆一病不起,无钱医治,只好卖了她,给老婆治病。不瞒你说,这孩子之下还有四个弟妹要靠她娘拉扯呀!”说完,眼泪“哗
哗”地流了下来。
王点拔掉孩子头上的草标,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这双目失明的男人,“孩子别卖了,我这有十两银子,快拿回去也能救救眼前之急。”
“啊呀;素不相识,岂敢白收大爷的银子?”
“别叫我大爷,咱是同病相怜,穷帮穷呀!”
“那我更不能收这银子啦。”那男人说着把银子又还给了王点。
王点硬是塞给他,“别推辞了,快领孩子回家吧!”
“请问这位大爷尊姓大名?”
“别问了,快回家吧!”
这男人带领孩子连连磕头千恩万谢。
王点连忙拉起这苦命的爷儿俩说,“折煞小弟了!”说罢,挑起永桶走了。
再说郎青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是为卖春荣才到镇上的,手往腰里一摸,“啊,银子不见了!一定是海龙打我的时候丢失的。回去找吧?怕设指望,早被人拾去了。”他又恨又气,回到村里,一头扎进了家门。
贝氏一见丈夫鼻青眼肿,少皮没毛,惊问道:“当家的,你这是和谁打架,弄得这般鬼模样的?”
郎青长叹一声,“啊,气煞我也!”他心里明白,挨打的事不能直说,只能编个瞎话糊弄糊弄贝氏,使撒起谎来,“海龙知道我将春荣卖了,便将我堵在巷子口,一吨拳打脚踢,打得我晕头转向,丢人现眼。”
“海龙为什么替春荣打抱不平?”贝氏问。
“嘿,这你就不知晓了,他俩一直勾勾搭搭……今天非揍春荣一顿,出口气不可!”郎青瞪大眼珠,恶狠狠地吼道。
“慢!”贝氏摇褴头。她为什么不让郎青打春荣,原来贝氏是个财迷,一听说将春荣卖与人家,就想在她身上捞一把,所以急不可耐地问郎青,“你把春荣卖给谁了?”
郎青心里明白,决不能说是卖给风流院了,一是怕春荣哭闹不去,二是怕贝氏伸手要银子,便顺口答道,“卖给镇上当铺掌柜的了。”
贝氏听罢,眉笔一扬,眼睛一亮乐了,“你收了多少财礼?”
“分文没取。”
“哎,他可是个有钱的主啊!而且又是外乡人。你傻了,不要财礼?”
“人家邱宅还稀罕几两银子?再说,要财礼也到不了咱手!”
贝氏一听,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眉毛也耷拉下来了,嘴角也拉直了,“几时来娶?”
“还没定下日期。”
贝氏没好气地说:“你傻了,还不叫他早点娶过去,也免得在我们家里白吃白喝呀!”
郎青说:“别急,我这就写信,叫郎兴送去,让他早点来娶也就是了。”说完,捧过笔砚,草草写完一封短信,上面写道:春荣行装已打点就绪,见字务于腊月初二备轿前来舍下,只称当铺迎娶,以防意外。切切。下署郎青亲笔。写好以后,装进信封,又在封皮上写明专呈风流院刘四妈妈亲启。
封了口,郎青遂即叫来郎兴说搞:“你快把这封信送到镇上,不可有误。”
郎兴不识字,接过信就问:“送给谁?”
郎青一见贝氏正在身边,不觉一怔,“我要直说把信送给刘四妈妈,那就砸锅了。贝氏知道刘四妈妈是风流院的老鸨子。她要知晓春荣被卖风流院,非跟我要身价银子不可,我把银子掉了,拿不出来,不又是一场饥荒?”
想到这里,他便对郎兴说:“我说谁,你也不认识。信皮上写得明白,你到了镇上,找个识字的人一问就知道了。”
“哎!”郎兴答应一声,把信往怀里一揣,直奔镇上去了。
而那刘四妈妈和郎青做了这笔买卖人口的交易,心里总是不踣实。她知道卡着郎青立下的卖身契,就不怕他翻脸不认账,最担心的是没见过春荣,不知她长得出条不出条。要是买个丑八怪来,都不就蚀老本了?所以,心里没有谱儿,老是恍恍惚惚的。
听说当铺有个叫王点的,曾在邱宅当过下人,料定认识春荣,她便迫不及待地想打听打听。出了风流院,可巧碰上王点挑水路过这里,她抢上一步去问,“你是王小哥吧?”
“我叫王点。”男人应了一句。
“我想向你打听件事。”
王点一听,只当是为那三十两银子的事,随口答道:“说吧。”
刘四妈妈说:“邱宅的丫环春荣你可认识?”
“春荣?认识认识,她怎么啦?”
“郎青把她卖给我风流院了。”
“啊!此话当真?”
“你看,卖身契都写好了,言明身价银子三十两,还是邢总头当的中见人呢。眼下买卖自然成了,只是没见过春荣的面,也不知她长得如何,特地找你访听一下。”
王点听罢,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刘四妈妈催问他,“春荣的长相到底如何?”
此时,王点哪有心与她答话,便顺口说道:“俊美无比。”
刘四妈妈听了,自然离兴,眉飞色舞扬长而去。
王点转念一想:想当初,若不是春荣将我救,我大概早魂游西天了。如今她有了难,岂能袖手旁观,装聋作哑?可要解救春荣,也并非易事。罢罢罢,我先给她报个信,躲避几天再说。
想到这里,王点回到当铺,晚饭也没吃就躺下了,忧心忡忡地一直捱到天亮也没入睡。天亮了,见了掌柜,便谎说,“家里有急事,我要回去料理料理,用不了三天二日的就回来
那掌柜的说,“柜上人手少,你要早去早回。”
王点答应一声,把那二十两银子,悄悄地掖在腰里,出门要往太白村去。
走了不多透,他就听见背后有人吆呼,“那不是王哥吗?”
王点回头一番,见是郎兴,“你大清早的来镇上何事?”
“我叔叔叫我来送封信。”
“给谁送信?”
“我也不知道哦。”
“哎,怪了!你连送给谁都不知道,那你送的什么信?”
“我叔叔叫我到镇上找个识字的看看就知道了。可巧你也识字,快绘我看看是送给谁的。”说着,他把信递给了王点。
王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专呈风流院刘四妈妈亲启。他没有将姓名告诉郎兴,心想这一定是为卖春荣的事,要是拆开一看就好了。
郎兴忙问道:“信上写的到底是谁?”
王点遂生一计,“兄弟,这里不是看信的地方。走,跟我到酒铺去再看。”说罢拉着郎兴来到一家酒店,打上一壶好酒,切上一盘牛肉,两人喝起来了。
郎兴心里着急,他不给我着信,倒请我喝起酒来了?不行,我得问个明白,要是误了事,我吃不了得兜着走。
一想到这,他急忙来到王点身边,小声问:“王哥,这信到底是送给谁的?”
“信封上面没写送给谁呀!”
“这不是有字吗?”
“是些生意兴隆,财源茂盛的吉庆话。”
“噢,外面没写,那一定写在里面了。”
“私信封口了怎么看?”
“你不会把它拆开吗?”
这郎兴不识字,也不懂写信的规矩,信封上哪有不写给谁的道理?这原是王点想看看里边写的是什么,所以唬弄他说外面没写送给谁。
郎兴信以为真,“哧”的一声把信封拆开了,抽出信纸递给王点,“快看看给谁的?”
王点一看,“咦,原来是定在腊月初二,叫刘四妈妈假说当铺娶亲,抬轿去接春荣。”他眼看着信,又生一计,“我不兔将这二字添上一划,改成初三。到初二那天我雇上花轿,先把春荣接了出来,叫你郎青抓瞎去吧!”
主意已定,王点便对郎兴说道:“这上头写得明白,信是送给风流院刘四妈妈的。”
郎兴问,“信上都说的什么事?”
王点不慌不忙把信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念了一遍。
郎兴说,“怪不得我叔叔硬把春荣留在家中,不放她走呢!”
王点听罢一愣,“怎么,春荣在你叔叔家里?”
“可不,她夜里逃出邱宅迷了路,投宿投到叔叔家里,再就没放她走。”
王点听了,嘴上没说,心里暗想:“要不是郎兴把话说破,我还以为春荣在太白村呢。若到初二打轿。接,岂不闹出乱子来?”
此时,郎兴已把信纸装进信封里了。王点灵机一动说,“把信给我,我到柜台里边找点浆糊把它封好。”说着,来到账房提起笔来.在初二的二字之间加了一画,把信封糊好。交给了部兴,郎兴接过往风流院去了。
第14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