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员外听罢瑞红一番苦诉,心里也不是滋味,便安慰她,“红家姑娘,不要心急难过,先随我到舍下暂住几天,待我差人寻访你家兄嫂的下落也就是了。”
“啊呀,员外爷,哥嫂既然狠心将我抛弃,就是找到他们也是无益了。”
“你既然不愿再找兄嫂,回乡路途遥远,家中又无亲人,这便如何是好?”
瑞红眼含泪水,央求道,“员外若不嫌弃,就留我在府上当个使唤丫头吧?”她这一说,夫人和小姐鼻子尖都发酸,那泪水围着眼圈直打转儿,难受得不得了。
吴员外叹了一口气说:“红如莲,叫你为奴作婢,岂不难为你了?”
“员外爷,奴家既然落到这般田地,为奴作婢求企温饱,也就心满意足。”
吴员外闻言,将夫人叫到一旁说,“我看这一女子谈吐非凡,不像下贱之人,况且深陷绝境又化险为夷,必有吉相。我想收她为义女,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员外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还是夫人探探她的口气为好。”
“说的也是。待我和她商议商议。”夫人说着来到瑞红身旁,“红家姑娘,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商议……”
瑞红说:“今蒙员外裙夫人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终生难忘,夫人有话尽管吩咐,小奴哪敢不从。”
“我有心收你为义女,以亲生女儿看待,不知你可愿意?”
瑞红一听,喜出望外,“扑通”一跪,甜甜她叫了一声爹娘。
员外与夫人真是喜不胜喜,急忙搀起瑞红说,“女儿,你今年多大了?”
“为儿十七岁了。”
夫人高兴地拉过瑞雪,“这是你的妹妹,名唤瑞雪。”接着二人称姐唤妹,互道万福,比那亲姊妹还亲姊妹。
两位千金婷婷玉立,就如一个枝上的两朵鲜花,一个是难求难得的珊瑚树,一个是千金难买的人参料,谁见了谁都高兴。
吴存带领院工和丫环齐向员外和夫人道喜祝贺。员外自然高兴,“好好好,喜事临门,回去大家有赏。”说罢又嘱咐夫人,“夫人,你先与一对女儿到各殿拜佛,然后一同回府。”
瑞红、瑞雪双双搀扶夫人进香去了。
吴员外叫过小和尚问道:“你俩助师为恶,愿意官罢还是愿意私休?”
小和尚不懂其中意思,也不敢多问,两个人互相瞅了瞅,说:“任凭员外发落。”
吴员外见他们不懂,遂解释说:“你们帮着佛善,强霸良女,触犯国法教规,不是死罪,也得充军。我具状送官,按律而断,这叫官罢。你们具结划押,保证痛改前非,我再找个掌教师父前来主持寺院,管教你们,做个名副其实的佛门弟子,这是私休。”
没等吴员外说完,两个小和尚一齐争说:“小僧愿意私休。”
吴员外点了点头说:“快把佛善这个该死的秃驴拖到荒郊,不用棺木,当做死狗埋了!”
“是!”小和尚应声找来绳子,把佛善手脚一捆,插上杠子,二人抬着,直奔荒野去了。
吴员外看看一切就绪,便携同家人回府不提。
再说那丫环春荣,在窗外昕到郎青与郎氏合谋要害她一死,便提上一个包袱,连夜逃出邱宅。黑灯瞎火,走了五里多路,来到一个村落,但不知庄名。夜深人静,黑咕隆通,什么也看不见。
她猛一抬头,只见前面有一人家,恍恍惚惚似是掌着灯,心想:“这黑夜漆漆,路又难走,不如先在村里借上一宿,明天再走也不为迟。”想到这,她便顺着灯光而来。
春荣叫开门,说明来意,女主人把她让进院里说,“我家男客在亲戚家帮忙,家中只有俺母女二人,若不嫌弃,就委屈一宿。”说着,引春荣进屋。
灯下一看,女主人“啊”了一声,“你不是春荣吗?半夜三更,怎么来到这里?”
春荣一看,这人正是郎青的老婆贝氏,心中不觉一惊,“坏了,我刚从郎膏手下跑了出来,反又落到他家!”她眼珠一转,“不瞒婶婶说,只因春荣一时失手,在厨房砸了一个碗,邱宅太太大怒,要扒去我的农裳,抽一百皮鞭,春荣一时害怕,连夜逃出门来,黑夜漆漆,迷了路途,不想来到婶婶家里。”说着,那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贝氏比猴儿还精,心里想,“我却不信,砸个碗还值得扒了衣裳抽皮鞭?分明是与我撒谎。哼,这丫头曾给王点报过信让他跑了,害得俺不能给亚奴报仇。今夜走了出来,说不定又做出了什么事?对,我先稳住她。明天一早到太白村问问当家的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贝氏又铺被,又打洗脚,好不殷勤。她安排春荣睡下之后,“咔嚓”房门上了锁,狞笑一声道:“让你跑不了!”
春荣只顾与贝氏的女儿兰香寒喧闲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当然不会知道贝氏还有这么一招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贝氏使到隔壁叫醒她的族侄郎兴,小声对他说:“快到太白村去,找你叔叔问一问春荣为什么逃跑?夜来她迷了路,投宿闯到咱家,叫我留住了,眼下还没有醒来。你问一声,放她走还是不放她走?快去快回。”
“哎!”郎兴应声直奔太白村来。
那郎青和桂姐一见春荣连夜逃走,无处寻找。正在焦躁之间,郎兴跑来一说,可把郎青喜坏了,急忙吩咐道:“快回去告诉你婶,春荣也是咱家的仇人,千万不能放她走了。两天以内,待我回去发落。”
郎兴昕罢,立时传话回去。贝氏得了回话,便对春荣寸步不离,盯住不放,让她无可奈何。
郎青打发郎兴走后,心中暗自盘算:“海士元承认杀死田秀害了莫氏,替我顶了死罪,已经钉镣下监。虽说我的大难已去,可这大仇来报,叫我日夜不安。王点逃匿还没除掉,瑞红下落不明,没法收拾。只剩个丫头春荣,到头来还在我手心儿握着,虽说她翻不起什么大浪头,可轻易把她放过,我还不甘心,总得给她点厉害!对,我不免把她卖到烟花柳巷,叫她永世为娼,我也可以赚几两银子花花。”
这小子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一一坏透气了。郎青意一定,拔腿就来到镇上了。镇上的明妓暗娼,郎青没有不熟的。他到了镇上便一头扎进了风流院。
这家妓院老鸨刘四妈妈,有个包家子姓邢名伯,是县衙里的三班总头,人称二知县,暗中与刘四妈妈撑腰,地痞无赖都不敢跑这里滋事生非。郎青选中她家,一是为了要个好价钱,二是把人卖到这里,无人敢喊冤告状。
刘四妈妈一见他,劈头就问:“哟,什么风把你郎大爷吹来了?”
郎青答道:“什么屁风也没刮,只是有一事相商。听说你院中要买一个美人,可有此事?”
刘四妈妈道:“可不,张罗了半天,也没张罗到。”
“我倒与你物色了一个……”
“色相怎样?可中人意?”
“虽说不是绝代佳人,长得却也质丽俊秀,十分的出色,诗书琴画,又略略通晓,你这院中怕十个妞儿捆在一起,也抵不过她一个呢。”
刘四妈妈一听,不觉眉开眼笑,“照你这么说,我这风流院就要生意兴隆了。但不知你要多少身价银子?”
郎青说:“一分钱一分货,你总该给我五十两吧?”
“你吃灯草灰了吧?我这风流院买人还没出过这么高的价呢!”
“你打算给多少?”
“都是老熟人,我也不少给你,三十两!”
郎膏一心要卖春荣,哪顾得讨价还价,把牙一咬,“就这样拍板成交,我写契约。”
刘四妈妈立时拿来文房四宝,郎青提笔写着:立字人郎青,情愿将邱宅使女春荣卖与风流院为娼,言明身价银子三十两,今后死活勿论,永不反悔。空口为凭,立字为证。”写完按了手印,从头至尾念了一遍。
刘四妈妈听罢说,“写的倒也清楚,就是少个中见人。”
说话间,邢伯一步闯了进来,刘四妈妈一见忙说,“正好,就请邢总头当中人吧?”
邢伯没有推辞,拿起笔来就在卖身契上划了押。
刘四妈妈收起卖身契,取来三十两银子交给郎青,“什么时候把人送来?”
郎青说:“春荣眼下住在郎家村,待我回家让她收拾收拾,三天五日我就捎信过来,你们去接。”
“好,一言为定!”
郎青把银子往怀里一揣,辞别出院。
天下碰巧的事多了去。郎青一出门就撞上了海龙,心中不觉“嘎登”一下,“坏了,怎么单碰上他呢?想躲也来不及呀!看来,又是一场乱子,怎么办?”
没等郎青想好对策,海龙一把揪住郎青,“你这个狗娘养的,你可把我害苦了!你花言巧语夺我之美,占了便宜,这且不说。最不该耍我的大头,骗我到太白村取钱,白白地等了一天。结果,债主揭了我的锅,那李大姐与我绝了情!”他越说越气,那拳头巴掌没头没脸地“劈哩啪啦”地落在郎青身上。
这郎青倒是一声不吭,为什么?他心里有数。“我宁肯吃个哑巴亏,赚个破头烂脸,腿断胳臂折,也不能和他争论,万一把我钻衣柜的事翻弄出来,真武庙的杀人罪,就得落在我身上。”所以,把脸一捂,就地一滚,光有挨揍的份儿了。
围观的人糊涂了,也弄不清谁是谁非,想讲个情劝个架都无法插嘴。
第13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