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俯着一条黑影。他看着新房内的一切,心痛如裂:她竟然嫁给了三弟,还奇迹般地替三弟治好的腿病。她是他的,应该是他的。她怎么能忘了儿时的约定,怎么能将他的一片情深拒之门外。不,他绝不会放过她,终有一天,他要她跪着来求自己。不忍再看下去,童年的梦有多想,年少的爱有多朦胧,今朝的恨就有多深,憾就有多痛。
“乙杰,真希望一生一世我们俩就这样紧紧相拥……”她像只可爱的小猫用头轻柔地磨蹭着他的脸,“不要背叛,不要欺骗,不要富贵荣华,不要名利……只想与你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他想笑,听她呢喃细语仿佛带着一份难释的伤怀,捧着秀美的脸庞:“无论我娶多少个女人,你都是我的最爱。”
“金——乙杰——”愤怒地推开他,不是已经说好了,她今生只有他,而他也只能有她,怎么还想着娶更多的女人,什么最爱?她不要,不要与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疼爱,也不要与任何一个女人去争风吃醋,“你出去!”
“好了,已近五更天了,洞房花烛你还赶我走?别人会笑话的。”“与你开玩笑的!“
她经受不了这样的玩笑,把一切都给了怀中的男人,她没有高傲,也无冷漠,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在她爱情的世界里,只想有他们两人。
“乙杰,我在乎你……”“真的好在乎你,你不要与我说这些话,虽是玩笑,可你不知道我的心会有多痛……我不要你爱别的女人,更不愿意你娶别的女人回家。我受不了,真的一点儿都受不了……”泪水滑过脸庞,她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苦痛对乙杰的痴迷与狂热。她是属于他的,就像他只能属于自己,她甚至都不愿去想将来,只想紧紧地拥着他。
“傻瓜——”亲吻她的唇,带着一股淡雅的花香。
他迷醉,愿为她而醉,醉在红绡之中永不醒来。
一夜的痴缠,一夜的缱绻。
醉了夜,醉了风,醉了人,醉了景……
爱海泛滥,只有无尽的爱欲与轻吟。
阿罗、阿力尔站在门外,谁也不愿第一个敲响房门,已是日上三杆,一对新人沉睡在梦中,手里的粥已经换过一次。
屋子里传出女子的说话声:“乙杰,乙杰……快醒醒,中午了……”
他微闭着双眼:她的精神这么好,云雨缠绵,为她,他甘为折腰,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天一夜,夜夜拥她入眠,天天看到她的笑,她的美。
“喂——”
他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挑逗似的笑着:“我们再来如何?”
“乙杰,别闹了!”她莞尔地推开他,两天后丈夫就要去沙场,还得准备好些东西。“身体要紧。”
他微颦着眉头,看着右臂上的烙痕:“对了,你该敷药……”
这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呀,连她身上的一丁点疤痕都不允许,一副非得让她变得完美若璧的样子。他赤搏着上身,转身从架子上取出一瓶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的右臂上。他捧着她的脸:“还不够美,你的皮肤有些黯黄,明儿得配些药膏……”
真晕,天下竟有如此爱美的男人,天天想着把自己的妻子变得绝美,一点瑕疵都容不下。挺受用,哪个美丽的女人会认为自己美得极致,但凡别人提出意见,总希望更美,圆圆也不例外。丈夫配药,她就在一旁看着,又问了各自的配方与用量,牢记心中。
新婚几日竟是不能分离的热恋情侣,他抚琴,她跳舞;他吹笛,她抚琴随和;他绘画,她填色;他吟诗,她书写……
三天如此短暂,真想让这时间永远停留,只有无尽的缠绵与恩爱。
他拥着娇美的妻子:“圆圆,我就去沙场了。倘若无聊,你可以去找大皇姐、二皇姐、四皇姐解闷,有空进宫看看母妃……”
“乙杰……”抱得更紧,真不想让他离开,往后自己就与其他女人一样,在都城静静等候丈夫在沙场的消息,这一等会是多久,半年?一年?
“启禀三皇子,马匹已经备好了,侍卫正在等候。”阿罗在门外禀报。
乙杰坐起身:“乖乖吃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还有那些药膏也要按时用,我希望下次再见你时——更美。”
他像哄小孩子:“昨晚没睡好,再睡会儿。”
“乙杰……”她贴在他的胸口泪水像泛滥的河水,她再不需要虚伪的坚强,只想痛快的哭一场:“带我去吧,我不要和你分开……”
真是个孩子,那里沙场,是男人的天下,怎么会有皇子带女眷前往,不可以,也不能,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乖乖呆在都城,我会很快回来。”
站在三王府,看丈夫与七八名侍卫骑上骏马,泪眼朦胧,多想扑上去,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乙杰是皇子,沙场立功是他多年的心愿,尽快他无心名利场,可是皇帝已经把所有取胜的机会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乙杰,乙杰!我等你回来!”她大声的高喊着,挥舞着手里的锦帕。
乙杰调转马头,深情的凝望:这是他的妻子,他心心挂念痴迷的女人,今生今世有她已经足够。
乙杰走了,他们居住的大院突然变得更大,冷冷清清。
闺房中,她眼前浮过丈夫温柔的神情,深情的凝望;还有他高大英俊的身影,莞尔的浅笑;书房内,丈夫龙飞凤舞的南木字,他的画,她的字……记忆停顿在与他相处的日日夜夜,相思泛滥成灾,也至于她的神情恍惚。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必须为丈夫祝福,希望他平安归来。
“三王妃,你在绣什么?”琉璃捧着几枝迎春花,三王临离开时再三吩咐:王妃喜爱花儿,她的房间每天都有一束新折的花儿,今儿出去的时候看到郊外的迎春花开得正艳,便折了几枝。
圆圆所有的思绪都在乙杰身上,他走了五六日了,可她竟然像过了很多年,夜夜难眠,总是回想与他在一起点点滴滴。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如此快乐,又如此令人心痛,短暂离别都令她受不了。
碧波站在圆圆身后,已经看了许久:她先用笔在一段洁白的香锦上做了记号,然后用烧过的细木棍炭在上面绘出人的面容。
“小姐,你想绣三皇子?”碧波吃惊不小,绣人物的技艺难度极大,没有极高的刺绣造诣根本就不可能,早听说韩绣与众不同,小姐在韩家呆过几年,而自己也从未见过韩绣。
圆圆陷入在深深地回忆之中:乙杰的神情她很难捕捉。
“三王妃,你如此想念三皇子,想必三皇子也定很想念你。你绣他,不如绣你自己。”琉璃搬过铜镜。
自己想他都这般苦楚,他呢?想必也是如此,新婚三日他就赶赴沙场,倘若晚上不能睡好,次日又怎会有心情去迎敌。她不想他想自己,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归来。
她忘了自己这半个月如何过来,看着手下艳丽的绣锦,一名蓝衫女子翩翩起舞,灵眸闪动,皓齿红唇,楚楚怜人。这是自己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哇——王妃,你真的绣好了,就是还差点神韵……”琉璃惊叫一声,真的很美,就和王妃真人不相上下,只可惜王妃的神韵比锦上的女子要动人数倍。
王妃而今可是西金国出名的美人儿,静时净荷,动时蝴蝶,没人不喜欢看她。举止高雅,温柔大方,又有几个男子能拒绝她的魅力。尤其大婚之后,竟越发的妩媚动人。
“碧波,你觉着呢?”
碧波看着这副绣锦,长约三尺,宽约二尺,花了小姐半个多月时间。“这就是韩绣吗?”
圆圆轻轻地摇头:“不是,这是袁绣,是我母亲所授。”母亲的刺绣功夫堪称别致,与父亲相识之前,母亲就是宁州出名的绣女,她的刺绣一绝,尤其山水、人物绣更是别具一格。听母亲说,那是姥姥传授下来的技艺。
“启禀王妃!”阿罗来报,“王妃,沙场告捷,来人问王妃可有东西捎往军营。半个时辰后,信使就回去了。”
“有,当然有了……”圆圆拉住阿罗,“怎么样了?三皇子还好吧?吃得可好,晚上睡得好吗?还有他走的时候没带几套衣衫,那边是暖是冷……”
“王妃,你若有话一会儿信使还来,问他便是。”阿罗道。
莫名紧张起来,他到底怎么样了?可知道她在都城因为他牵肠挂肚,而今锦庄的生意都交与了四驸马掌管,她真正成了一个闲人,以前还以为……想到那个以为,她的心便搅得心神不宁,幸而是大捷,倘若败了,南木国再提出以自己做为和谈条件,是否就必须得与乙杰分离。
“琉璃,立即将绣锦送到裱画铺里,让掌柜尽快做个漂亮的挂轴。越快越好,莫要误了时辰。”
信使只管送信,回来时三皇子再三叮嘱去三王府瞧瞧,看王妃是否安好。对于圆圆一长串的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家伙,明明知道她在都城也会心神不宁,怎么就不捎封信回家,哪怕只有支言片语,她的心也是倍加温暖。她的信只有“一二三……万”,依乙杰的才学与聪慧,定然知道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乙杰将缰绳递与马夫,一身铠甲,阿力尔笑容满面。
“狗奴才,怎么了?王妃来了?”
那日信使刚走,就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沙场连番告捷,皇上大喜,特允各皇子家眷进军营探望,每位皇子都可以从众妻妾中令一人前去。这三皇子只有一位妃子,加之新婚,两人情感甚浓。
“三殿下,刚才信使带来了王妃的礼物,就放在帐篷里。”
快速地打开锦盒,里面竟只有一封信:“一二三……万”,还有一行小字,“针下人,锦中情。”
乙杰微颦着眉头:“有人打开过锦盒?”
阿力尔应道:“先前八皇子、九皇子来过,有些好奇,打开瞧了瞧。”
“针下人,锦中情。”这只长细的锦盒不可能只有一封信,隐隐还有股香锦的清香味,圆圆精通织锦,刺绣也是一绝,不可能千里之遥只送一只空盒子,难道是她绣了一副绣锦,上面是什么?
“把他们给我叫来。”
八皇子、九皇子略显得有些惊慌,三王妃的信里他们都摸不着头脑。
“老八、老九,把绣锦给我?”
“三哥,你如何知道那锦盒里还有绣锦?”八皇子反问。
乙杰浅笑:“快给我吧。”
九皇子有些不舍,那锦上的女子实在美丽,虽与香锦公主见过几次,真不愧是当今天下的奇女,不但生得美,才艺也称一绝,迟疑片刻才从袖中取出绣锦。
乙杰像捧着宝贝,缓缓地展开绣锦:上面是个翩若天人的女子,站在花丛起舞,蝴蝶翩飞,笑容灿烂,目光里蓄着浅浅的哀怨。
“一别数日,二更寄琴音,三更忆君情,四更难入眠,五更泪满腮,六更天明心未明,一颗心七上八下,酒难浇愁,十分相思,百份牵挂,请君千万保重。”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