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爷，您回来了。”苏小卿从坐榻上站起，许是动作太急，加上头上装饰物的沉重，她的身形有些不稳。
　　一旁的楚启宇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刚想伸手搀扶，身侧的人忽地被一双宽大的手掌带了过去，一看，是他那位“怜香惜玉”的二哥。
　　在楚启宇的印象里，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楚穆城对一个女人重视如斯。
　　那个苏筠绣不也是太后送过来的人吗，两个女人如何就别样对待了？
　　再说了，比起礼部尚书苏泠崖这位亲家，叶苍国将军的身份到底更拿得出手些，如若说楚穆城想要一份儿助力，那更应该恩宠苏筠绣才是啊！难道说真是他这位二哥心动了？
　　楚穆城的视线里捕捉到了苏小卿微微吐出的红舌，这是她犯迷糊时惯爱做来的动作。
　　他拉着她的手，打算先不同她深究，而是抬眸将审视的目光落到了楚启宇的身上，“刚才皇上和太后还在记挂三弟的这杯酒，虽说是一个撑面子的过场，但若是不去表示一下，那怕是会落人口舌的。”
　　明明是一句规劝的话，却被他说得带上了威胁的架势，苏小卿不知是该夸他的厉害，还是该嗤笑他的威严。
　　这个人一本正经起来是很有气派的。
　　楚启宇笑了笑，弯腰提起了放在桌面的酒壶，“请二哥和二嫂慢用，小弟我就先行告辞了。”
　　他的场面功夫比起楚穆城的滴水不漏，明显就有些敷衍了，不过这位温王在人前一向显露的就是这份儿不羁的洒脱，所以他如此做来也是相得益彰的合衬。
　　目送他离开，苏小卿拉了楚穆城的手落了坐，她趴在他的耳边，邀功似的向他说明了刚才楚启宇向她敬酒时她没有喝的小心谨慎，这样的乖觉终于换来了楚穆城的展颜。
　　这个女人倒是将他的话记得牢固，单是这份儿懂事就叫他心情大好。
　　他把玩着那个青釉瓷瓶，眉梢微挑，“这也是他送来的？”
　　苏小卿亲自帮他斟了杯酒，抬眸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瓶子，语气里满是无关紧要，“温王从褚玉楼带来的，他原说是个什么有趣的宝贝，不曾想里面竟是空的。”
　　“空的？”楚穆城的眉头蹙了起来，楚启宇这个人做事一向目的明确，决计不会无聊到用一个毫无用途的空瓶子来戏耍旁人。
　　如果瓶子最初有什么东西，那么现在的消失不见只能证明原本的瓶中之物已经转移了，而苏小卿就是最好的载体。
　　他没接苏小卿递过来的酒杯，而是蹙眉看着她，“你现在觉得身上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见他神色这般凝重，苏小卿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她静静地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万幸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除了手背伤口的地方有些痒痒，好像就没什么了。”
　　不过她的手背今天晨时就开始痒了，王府里的大夫来看过，说是伤口结痂愈合的缘故，酥痒是正常的现象，让她不用担心，这楚穆城是知道的。
　　可是边上坐着的人却一把抓了她的手，略显急促地行至了主位上的皇帝跟前，“启禀圣上，内子贪杯，身体不适，久留在宴席上恐在人前失了分寸礼数，所以微臣想带她先行告辞，还望陛下体谅。”
　　苏小卿心中微惊，不过是一个空了的瓶子，如何会引得楚穆城这样大的反应，竟不惜当众撒谎带她离开，难道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楚启明正在受楚启宇的酒，一听楚穆城这样的请求，酒也顾不上喝了，忙吩咐一旁的近侍下去备辇，“朕原是还想和王叔你一醉方休的，今次看来只能作罢了。”他的语气里透着些不甘愿的遗憾。
　　苏小卿自然知道是为着她的缘故才毁了这君臣之间的把酒言欢，于是忙在脸上扯出个大大的笑来，笑得无所顾忌又明艳动人。
　　虽说这宫中朝廷，实权把控在太后的手中，可到底有着名正言顺身份的，还是这位小皇帝，所以对着楚启明的讨好，她自然是要上心些，权当是她给自己留有的另一条后路。
　　“皇上，这酒适当即可，若是醉了只会像臣妇这般，没了体统，在一众朝臣面前，实在是有失君威。”
　　不知是月光还是烛火，亦或是酒劲，苏小卿的面颊上洋溢着烂漫的欢喜，瞬间使得她这番不合时宜的规劝都带上了讨喜的憨态。
　　楚启明启唇一笑，“谢王嫂提点，朕记住了。”这自嘲式的劝慰自是讨喜的，再说了，饶是不卖苏小卿面子，他那位王叔的面子却是怎么都要顾虑的。
　　见他们夫妻二人颔首告辞，原本敬酒的楚启宇站直起身，侧头冲他们笑笑，“二哥和二嫂就请慢走了。”
　　直至苏小卿坐上马车，楚启宇那声带着几分狡黠的笑依旧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识人无数，自可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窥探出半许的人心，楚启宇那样意味深长的送别里让她探知到了几分蹊跷，可是具体是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见她默然蹙眉，楚穆城拉过了她的手，“在想什么？”
　　苏小卿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她头上的朱钗在进到王府的马车后就取了个彻底，搭手帮忙的还是楚穆城，此刻她长发及腰，闲散地披在肩头，显露出一派的随意和潇洒。
　　在楚穆城面前，她已经卸下了人前时该有的防备，这于她而言其实是危险的信号，可是她却恣意地不想更改。不想让这个男人成为她需要提防的存在，那样太过心累了些。
　　“我在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知是因为刚才饭席间的应酬还是夜深的缘故，她的声音透着些疲惫。
　　楚穆城沉默了半晌才缓声开口，“你知道褚玉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吗？”
　　又是个文不对题的问，苏小卿抬起头来，去寻他的眼睛，“怎么说到这个了？”
　　忽然，她的神经像是断裂般“啪嗒”一声，叫她倏地一下就睁大了眼睛，“是我猜测的那样吗？”
　　晦涩的对白却叫楚穆城一派的了然，他抬手覆上了苏小卿的面颊，轻轻点头，“是，褚玉楼是温王名下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