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十一看着眼前这座富贵华美的小院，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院中假山池水一应俱全，池中有几尾正在互相追逐玩耍的金鳞，炫舞着长长的拖尾自在游水。
进？还是不进？
进了说什么？不进又该如何？
正纠结着，“吱嘎”一声，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灰衣的小厮。
“十一姑娘，主公有请。”
前一刻还在家煮酒烹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下一刻竟然会被请进这里，对方还是郑庄公，一国之主。
苍白着脸跟在小厮的身后，一脚踏进大门，抬头便看见了大殿中正在静-坐的男人。
他还是一袭黑袍，不过相比上次给她的感觉却更加的压迫。见她来了，冲她点头一笑，赶在她行礼之前抬手，“坐吧。”
她没动，亦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空气中一阵沉闷的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的沉重。
郑庄公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来？难道上次真的被他发现了什么？十一的眼中阴晴不定。
“十一姑娘不必拘束，这次找你过来，一来想问问家弟情况如何，二来，也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建议。”
“谢王上挂心，托王上洪福，家弟身体已经好转，但却仍旧需要有人贴身照料。王上手下能兵强将无数，凡事自是难不倒王上，小民不过一介女子，着实不敢托大。”
郑庄公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哦？你就不想听听本王所说的是何事，便这么着急否定？”
“请王上恕罪。”
“你觉得楚然这人如何？”郑庄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眼看她。
何为伴君如伴虎，十一这回可算是深有体会了，这人面上和颜悦色，可实际却一点都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这该何如说？
“楚大哥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实属惊才艳艳。”
“哦？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郑庄公突然笑了笑：“也难怪楚然会如此维护于你。”
“近期许国人马蠢蠢欲动，多次侵犯我郑国边疆，本王若是把这次的任务下发于楚然，你觉得他能胜任么？”郑庄公的心思难测，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凌厉的审视让十一如若针扎，面上却仍旧尽力保持平静：“小民不知。”
“不知？不如让本王来猜猜。若是楚然一人虽可平定騒-乱，但却是持久之战，但若加上巫女之名，那么人心自然可以收服，本王说的对么？巫女大人？”
心头一跳，十一“噗通”跪在地上：“王上恕罪。”
千算万算，她怎么就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这层身份会潜在这么大的危险。自古以来巫女一直便被各国君主所争相抢夺，眼下她这个身份被郑庄公识破自然不会任她如此逍遥快活下去，巫女可以是一把利剑，刺入敌人的心腹。
但同样也可以是一枚炸-弹，说不定何时便被引-爆招来恶果。
谜底揭开，她不难看出郑庄公的心思，怕是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了。
想杀？还是想留？
十一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是什么巫女了，这下羊肉没吃着，却惹的一身騒。
可这巫女一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小九除外，只剩下两人，公孙子都这段时间又一直呆在她的身边，那么只剩下一人了。
十一的目光暗了暗，心底涌起一丝复杂，楚然。
聪明如他，不会不知道将这层身份说出来的后果，可是……十一暗自咬了咬唇，说不定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紧盯着她变化莫测的脸，郑庄公抬手摆了摆：“起来吧，本王并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你的事情本王都已经听楚然说过。”
“既然是找命定之人，那这人可有眉目了？”语音一转，颇有深意：“听闻民间无此人，那么十一姑娘岂不正好趁此机会在这宫里看看？”
郑庄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真正的命定之人。
“茫茫人海，没有头绪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十一已经决定不再纠结于命定，天恩浩荡，王上乃一国之主，十一甘愿臣服。”
看着眼前身躯挺拔，不卑不亢的女子，郑庄公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如此说来你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如何证实呢？”
老狐狸！果然留着这么大的一个坑给她跳，十一心中暗骂面上却还是恭敬的伸出双手，闭上眼睛在胸前合十，然后又做了几个电视剧里挑花捻叶的手势，觉得差不多了之后，暗自开启灵咒，手上发出青青荧光。
“这是？”郑庄公难得有了一丝表情变化。
快速的收回手，十一垂眸：“只是用来自保的雕虫小技，我既未寻到命定，其他的巫法便无法开启。”
沉默了良久之后，被一阵大笑声打断，“哈哈哈，如此说来那次本王竟是救了那颖小公子一命。”
“既然十一姑娘准备追随本王，本王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前日恰好买下一处别院风景宜人，最适合修养，现在便把你弟弟接过来，专门请大夫贴身照料可好？他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本王身边能人异士甚多，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郑庄公的话音刚落，十一猛地抬头，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对上那凌厉中透着杀意的黑眸时，浑身一颤。
袖中的双手紧了又紧，咬牙，“谢王上。”
见她如此，郑庄公眼中杀意稍退，又恢复了先前的幽深，对着身边垂首的灰衣小厮说道：“把楚然叫进来吧。”
大门再次开启，走进来一位器宇轩昂的身影，相对于之前儒雅的书香气，此时倒是多了几分锐利与肃杀。
楚然看见站在殿中的十一时，脚步微微一顿，擦着她的衣裙停在了她的身边。
“楚然参加王上。”
“楚将军免礼。”郑庄公没有忽略说到“楚将军”时，楚然眼中刹那迸发出的神采：“本王这次叫你来，便是想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楚然上前领命。”
“臣在。”
十一目光空濛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犹如风雨中飘摇的浮萍，多希望眼前的一切是梦，可那声音还在继续。
此时前面的他有多么激动，她便亦有多么绝望。
“本王现命你为帅，与巫女一起，率兵五万，前去郑国边界击退许国敌寇，择日出发。”
楚然从一进宫便得知十一也在，聪明如他，自然想到是自己那一番话让王上起了疑，却不曾想王上竟然会让十一一同与他涉险，当即就要请王上收回谕旨，却再接触到那深不见底的寒眸时，默然垂首。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