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缺少的是“过去”。
他拥有“现在”和“将来”,南宫远却拥有“过去”,只有“过去”是任何人都买不到的。
无论用多大的代价都买不到。
独孤川想到过去那一段艰苦奋斗岁月,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愤怒之意,他走过去将信封放下凝注着南宫远一字字道“我的梦永远不会醒因为我从没有做过梦。”
南宫远没有抬头只是谈淡道“但你也知道,每个人偶而都该做做梦的,是不是?”
独孤川知道。
他的毛病就是不做梦,所以他紧张紧张得己感觉疲劳。
可是他宁愿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选的是比较复杂的一种。
琴声猝绝,他大步走回马车,发出简短的命令“古华轩”初一。
附近三百里内的古董商都来到山脚下,有的甚至是从千里外赶来的,因为今天是申祖选购古董的日子申祖无疑是个好主顾。
这些古董商人彼此都已很熟悉其中只有个态度沉静举止斯文的少年很陌生大家听说他是“古华轩”主人派来的代表。
白云飘洒,古堡似在云端,高不可攀。
白石间忽然传来一响钟声,大家才开始走上山去。
独孤消第…眼看到申祖的时候心里着实吃了一谅。
连他都从未见到过这么样的人物。
申祖是个天神般的巨人坐在那里就和别人站着差不多高。
有人说四肢太发达的人,头脑未免简单,申祖却显然是个例外。
他目光冷静锐利坚定,显示出他智慧和决心,而且带着无比的自信,使得任何人都不敢低估他的力量。
他能手掌宽而厚大随时随刻都握得很紧象是时时刻刻都在握着股力量,随时都准备冒犯他的人击倒。
每个人在他面前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他却连看都懒得看别人。
直到独孤川走过去,他眼睛里忽然射出股光芒刀一般逼视着独孤川,过了很久月缓缓道“你是古华轩派来的”独孤川道“不是。”
他很了解申祖这种人,他知道在这种人面前最好莫至说谎。
因为无论多好的谎话都很难骗过这种人。
申祖忽然大笑,道“很好你这人很不简单,能支使你的人当然更不简单。”
他笑声恕又停顿,盯着独孤川一字字道“是不是徐鲁达”独孤川心里忽然对这人生出种尊敬之意,将手里接着的盘子捧了过去。
汉玉的盘子上面有一只秦鼎。
独孤川道“这就是徐伯对帮主的意怠,望帮主笑纳。”
徐伯在向别人有所露求的时候,通常都会先送一份厚礼表示友谊他做事喜欢“先礼后兵”。
但这次却不是徐伯的意思。
礼物是独孤川自己出主意送来的他希望这件事能和平解决。
申祖眼睛虽然瞧着盘子其实却在沉思。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听说武老刀是从关外流浪到江南的,三十年前才在江南落户生根。”
他抬起头,盯着独孤川,徐鲁达也是,对不对?”
独孤川道徐伯和武老刀本是一个村子里的人,面且是同时出关的。”
他知道申祖已看透他的来意,所以对什么事都不必再隐瞒。
他已渐渐发觉申祖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
申祖沉声道“他要你来替武老刀的儿子求情?”
独孤川道“徐伯知道帮主对这种小儿女的私情迟早定会一笑置之何况,那位姑娘只不过是帮主买来的一个丫头。”
他说话不但婉转有礼而且先就将这件事的利害分所得很清理。
为了一个丫头而开罪徐伯,大动干戈,这么样岂非很不值得。
申祖却沉下了脸道“这不是儿女私情的问题,而是本帮的规矩,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坏本帮的规矩”独孤川的心沉了下来他已看出这件事成功的希望不大,但末到完全绝望前他绝对不放弃努力。
他想将这件事的利害解释得更情理些,试探着道“徐伯素来喜欢朋友帮主若能与他结交,天下人都必将抚额称庆。”
申祖没有回答忽然长身而起道“你跟我来”独孤川猜不透申祖要他到哪里去去那里干什么他虽然猜疑,却在恐惧。
申祖芳要杀他,他现在也许就已死了。
走出厅,独孤川才发现这古堡是多么雄伟巨大城堡的颜色已因岁月的消磨变成青灰这使它看来更古老庄严。
四面看不到什么巡哨的堡丁安静得令人觉得这地方毫无戒但独孤川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他懂得“包子的肉不在折上”,这里若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卒他反而会看清申祖。
象申祖这种人当然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实力轻易露出来。
徐伯也一样。
“你最好能令敌人低估自已的力量,否则你就最好不要有敌人只有乡下人才会将全部家产藏在身上。
走廊阴瞪面肃穆。
走廊的尽头有道门,并没有锁,就好象里面的屋子是空的。
但若你打开门立刻就会发现自已错得多么利害。
这屋予里藏着的古玩珍宝就真是皇宫大内也未必能比得上。
连独孤川这样的人到这里都不免有眼花缭乱之感。
申祖背负着双手,带着他兜了个圈子忽然道:“你随便选两样,就算我的回礼。”
独孤川没有推辞拒绝有些人说出的话你拒绝非但无用反而显得可笑。
他真的选了两件。
他选的是一块玉壁和一柄波斯刀。
两样东西的价值几乎和他送出的完全一样,这表示他不仅识货,而且对申祖很看得起知道他不愿占人便宜。
申祖目中果然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道“无论什么时候,你若和徐鲁达闹翻了,就到我这里来,我绝对不会埋没了你。”
独孤川道“多谢。”
能被申祖这样的人看重独孤川也难免觉得有点得意。
但他的心却也冷透。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已完全绝望申祖绝对不会再给他商量的余地。
他们由另一条路走回,穿过外院忽然听到马嘶声。
申祖脚步停了下来问道“要不要看看我的马?”
独孤川头一次看到他目中真正露出欢愉之色立刻发觉他这次邀请并没有其它目的。
只不过好象主人将聪明的儿女叫出来和客人相见样,要夸奖客人两句而已夸奖别人是独孤川永远都很乐意做的事。
因为这种事做了不但可以令别人开心自己也有好处只有呆子才会拒绝,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好处在哪里。
马厩长而整齐几乎每匹马都是百中选一的千里驹。
他所有马的价值,加起来也许还比不上最后的那一匹。
这匹马单独占用了一间马厩毛泽光亮柔滑,宛如缎子虽然是一匹马却带着无法形容的高贵和骄傲,仿佛不屑与人为伍。
独孤川脱口赞道“好马,不知是不是大宛的汗血种?”
申祖笑道“你倒很识货。”
他笑得不但愉快,面且得意,这也是独孤川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的,就算他在那珍宝堆积如山的屋子里,都没有出现这种神色。
独孤川心里忽然有了一线希望。
他巳想出了一个也许可令申祖低头的法子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能行得通,但好歹都至少要试无论这法子是否能行得通,结果反正都是一样。
第71章人事无常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