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这条街本来是城里最热闹的一条,但现在每家店铺却已熄灯打烊,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灯光,也听不到点声音。
武老刀陪着独孤川走到这里来,却不懂是要来干什么?他也不敢问。
独孤川虽年轻,态度虽然很有礼貌,但象武老刀这种老江湖却已看出这人有种年轻人特别不同的气质虽没有徐伯年轻时那么威棱四射,却更深沉难测,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会在徐伯之下。
武老刀有心结交这位年轻人,所以对他特别尊敬。
街上最大的酒楼叫“八仙楼”现在每扇窗子都是漆黑约,酒楼的伙计显然早巳睡得很沉了。
但独孤川却直接就走过去推门。
门居然没有上栓楼上灯火通明只不过每扇窗于都蒙着很厚的黑布,所以外面看不到一点灯光。
有四五十个人早已在这里等着从衣着上看来,这些人的身份复杂但却有一点相同之处。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沉静,…双手都粗糙而有力,他们被此间显然互不相识,但看到独孤川,每个人全都妨了起来躬身行礼。
夜这一刹那间,武老刀忽然发觉徐伯的势力远比他想象中还可怕得多,他完全没在这城里住了二十多中,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最妙的是,这八仙楼的老板余百乐也在这人群之中,而且第一个走过来迎接独孤川的就是他。
武老刀和他做了二十年的朋友,居然始终不知道他与徐伯有来往,而且显然还是徐伯的属下。
独孤川对他的态度谦和又带着三分尊敬,就象是一个聪明的帝王对待他的功臣样。
余百乐躬身道“除了有事到外地去了的之外,人多数已到,请吩咐’独孤川微笑着点了点头,张开双手,道“各位请坐下,徐伯令我问各位好。”
大家齐躬身道“不敢……属下第直惦记着徐伯,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健康?”
独孤川笑道“他老人家就象是铁打的,各位都是他的老朋友,当然知道得此致还清楚,就算瘟神见了他,也要落荒而逃的”每个人都笑了。
刚才大家心里都是有点紧张不安,但现在却已全都一扫而光独孤川道“今天和各位初次见面,本该敬各位一杯酒,却又怕余老板心疼。”
大家又在笑。
等这阵笑过了,独孤川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接着道何况,不瞒各位,这次我到这里来,肩上的担子很重,这件事若是不能解决,我也没面再回去见徐伯了,各位想想,我怎么有心情喝酒呢?”
有人接着道“独孤先生着有什么困难,无论是要人还是要钱,但请吩咐。
独孤川道“多谢。”
他等到每个人的注意力集中之后,才接着道“现在我想要的只有件事,就是申盟’总舵的马厩”夜更深,武老刀和独孤川走在归途。
现在他对这少年人的尊敬比过去更深,独孤川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直在旁边留意着,他发觉这少年人不但说话比老江湖更有技巧,而且还有种特殊的魅力,能够使每个初次见到他的人就想跟他亲近,而这种亲切并无损他的威严。
由于多中亲身的体验,武老刀深知一个人要得人敬爱是多么的困难。
最令武老刀感动的是,独孤川虽急于在人群中建立自已的声望和地位,却还是未忘记将徐伯高置中他自己之上。
独孤川忽然回头对他道“你是不是有些话要问我?”
武老刀迟疑着,他在这少年人面前说话已更小心。”
他终于问道“你真的要那匹马?”
独孤川道“徐伯一生中从未对人说过假话,我一心想追随他老人家,别的事我虽然万万赶不上,这点至少还能做到。”
武老刀暗中伸出了大拇指,过了半响,才试探着道“那飞鹰古堡戒备森严,要将一匹会叫会逃的马活生生偷出来,只怕很不容易就算马夫中有徐伯的朋友,也不容易。”
独孤川道“非但不容易,而且简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
他忽然笑了笑,道“但是,我并没有说要将那匹马活生生带出来。”
武老刀怔了怔变色道“你是说,只要能带出来,不论死活?”
独孤川道“我正是这意思。”
武老刀倒抽一口气道“申祖将那匹马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杀了它,只怕后果很严重。”
独孤川淡淡笑道“就算不杀,后果也同样严重。”
武老刀道“为什么?”
独孤川道;“你知道,徐伯从来不喜欢被人拒绝,这次更特别告诉我,只要能令申祖放出令郎的心上人,不必考虑一切后果。”
他拍了拍武老刀的肩,又道“徐伯的朋友虽多,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却没有几个,他就算牺牲一切,也不能让你伤心失武老刀忽然觉得胸中阵热意上涌,喉头似已被塞住。
勉强控制自已,道:难道徐伯为了我,竞不怕和‘申盟’一战。”
独孤川淡淡道“我们早已有所淮备。
他说得虽轻松,但武老刀深知‘申盟’的实力,当然知道这一战所要牺牲的代价,如何惨烈。
想到一个老朋友竞会为自己如此牺牲,他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独孤川道“当然我也不希望这一战真的发生,所以才诀心这么做。”
武老刀擦了撩鼻涕,想说话却说不出。
独孤川道“我只希望这一举可将申祖吓倒乖乖的将那位姑娘送出来。”
武老刀点点头巴里充满了感激。
独孤川道“我选择那匹马,只因为我们不到万不得己时,绝对不愿伤及人命何况,我知道一个人发现自己最心爱之物被人毁灭时,除了愤怒悲哀外还会觉得深深恐惧。”
武老刀嗫嗫着,道“可是,申祖并不是个容易被吓倒的独孤川淡淡一笑道“我早巳说过,我们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已早有准备。”
武老刀垂下头,心头的重压,使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但愿自己永远未曾将这件事向徐伯提起。
他当然永远不会知道,就算没有他这件事,这一战还是迟早难免发生的申祖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脾气都特别暴躁,所以陪寝的少女早巳找个机会溜了。
直到他吃完早点后,他的火气才会慢慢消下去。
申祖的食量也和他别的事同样惊人,他的早点通常是大锅用冬菇和云腿熬得烂烂的老母鸡汤,另外还加上十个蛋子二十只煎包子。
别人看到他的早点时,往往都会吓一跳。
今天却不同申祖掀开银锅的盖子时面色突然发青。
锅子里没有冬菇,没有火腿,也没有鸡。
锅子里只有一个马头,个血淋琳的马头。
申祖认得这只马头。
他的胃立刻痉挛收缩,有如被人重重在胃上打了一拳。
然后就是一股足以将万物燃烧的怒火,他几乎忍不住要从床上跳起来,冲出去,将第一个见到的人扼死,将马厩里所有的人全都扼死,将送这锅子来的人扼死十次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居然忍耐了下来。
为了芝麻豆大的一点小事,他往往会暴跳如雷怒气冲天,甚至会杀人。
但通着真正大事时,他反而能保持冷静。
他知道唯有怒火才能毁灭他自己。
他也知道这件容是谁中的。
徐伯必将有所行动,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但却末想到行动竟是如此迅速。
独孤川正是要让他想不到。
“你要打击一个人,若不能把握第一个机会,就只有等到最后对方已松懈时,只不过要等那么长久简直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这也是徐伯的名言,独孤川从未忘记。
他把握了第个机会,因为他知道对方这时还未及防备。
申祖吃早点的时候没有人敢留在屋子里。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狼吞虎咽。
幸好房子里没有别人,所以他才静静思索。
徐伯的确是个可怕的对手,比想像中还要可伯十倍,他手下像独孤川那样的人还有多少?申祖惶惶地盖好锅盖,走出去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只吩附了句话,“把黛黛立刻送到武老刀的镖局去”王成龙躺在客栈的木板床上足足躺了七八个时辰。
他没有吃,没有动,也没有睡着。
现在,距离范大姐给他的期限还有九十一天。
他对徐伯这个人所知道的,还是和二十九天之前同样多。
他知道徐伯是个很特别的人,别的事他几乎完全不细道。
武功是什么来历?是深是浅?王成龙不知道。
那天徐伯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那种非人能及的镇静,正是王成龙觉得可怕的一点。
徐伯属下究竟有些什么高手?有多少?王成龙不知道。
那天他所看到的,只是那全身都是暗器的斯文少年,和性烈如火,义气干云的徐剑。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离开了本地,但徐伯身旁还有没有这样的人?那灰衣人呢?王成龙自己也是杀人的专家,但对这人那种冷酷、准确、迅速的杀人方法,还是觉得心惊。
他也曾查询过这人的行踪。
可是,连独孤川都查不出的事,他又怎能查得到?徐伯平日生活习惯是怎么样的?平时他到些什么地方去?王成龙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徐伯确实在哪里住?那菊花园很大,园中至少有十七栋单独的屋予,徐伯住在哪一栋?何况,徐伯的花园并不止这一处花园,菊花园旁是梅花园还有牡丹,蔷薇,芍药,茶花,甚至还有竹园。
所有的花园密密相接谁也不知道究竟占了多少地,只知道一个人就走得很快也难在一天内绕着这片地走一圈。
最令王成龙困扰的是,自从那天后,他就没有再看到过徐伯一眼。
这人就好象古代的帝王,永远不会踏出他的领土一步。
花园中是不是有埋伏?有多少埋伏?王成龙不知道。
他也不敢随便踏人徐伯的领地一步。
他不敢轻举妄动。
第72章绝处逢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