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所有毕业生请先往前站。”磊伊得说。
在这同时,葛雷莎张开双手转了个圈,笼罩她全身的雾气跟着旋转起来,在一瞬间变得密不透光,完全遮盖住她的身影。紧接着从这团雾气中,飞出一个个中心发着光的小雾团。这些小雾团飞到每个毕业生旁边,像是有生命一样绕来绕去,流泻出来的雾气像慧星的尾巴一样拖曳着,非常美丽。
“葛雷莎属于幻兽中的雾精灵,她的能力相当强,无论森林里有任何危险,她都能保护你们。时间不多了,各位毕业生请进入森林,测验正式开始。”
毕业生听到自己会有幻兽保护,虽然只是身边跟着一个小雾团,每个人还是顿时觉得勇气百倍,一个接着一个走入深遂的森林之中。
“你们三个问题学生最后再进去,我要陪你们一趟。”艾薇莉丝要跟着英帕修还有雪音走入森林时,磊伊得笑着这么说。他们三个人看了看对方,都猜不透这位年轻的主考官在想什么,只好站在入口等候。
毕业生陆续进入森林,小雾团在黑暗的森林中像是许多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而原本包围葛雷莎的浓密雾气也在这时候飘散开来。艾薇莉丝好奇的朝她看,非常惊讶的发现,葛雷莎的外表竟然变成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模样,不再是原来高挑的成年女性外貌。
“走吧,我和葛雷莎会跟着你们。”磊伊得牵着葛雷莎的手跟在他们后面,原本在他们身边的三个小雾团飞回葛雷莎身上,像是溶于水的雪花般消没不见。
夜晚的森林漆黑异常,尤其是在双月还没有升起时,即使有英帕修拿的火把还有葛雷莎身上的微光,几步路之外的距离还是暗的什么也看不到。踩在森林带着湿泥土味的荒废小径上,艾薇莉丝不禁有一些害怕,虽然旁边有好几个人,但对黑暗的恐惧,却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她听着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名的虫鸣鸟叫,手不由自主的往前捉住雪音的衣服,触感丝滑柔顺的衣服,让她记起雪音贵为公爵女儿的身份,羡慕的感觉很难不出现在她心里。
“怎么了吗?艾薇莉丝。”雪音回头,看到艾薇莉丝脸上害怕的样子,她表面很镇定的说,“别怕,我们很安全的。”虽然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害怕,但以她的身份和当个出色唤兽师的远大志向,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冷静的样子,以免在他人面前出丑。
“我们先到许愿池那里好了,我有预感那边一定有奇兽,而且人会比较少。”磊伊得看英帕修停在一个岔路前,自作主张的说。
岔路处和入口一样立着一根木柱,两块腐烂的木板钉在上面,各指着一个方向,指着前方的那块写着““森林之神佛瑞斯”祈福所”,指着右前方的另一块上面写着“梅诺思森许愿池”。
英帕修点点头,默不作声的带着他们往右前方的路继续走。一路上磊伊得依然哼着不知名的歌,就算老是哼得走调他也不在意。艾薇莉丝本来愈走愈紧张,但磊伊得荒腔走板的歌声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了笑声,不只艾薇莉丝,连两位侯爵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笑我唱得难听,好,那换你唱。”磊伊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我,我不会。”艾薇莉丝涨红脸,慌张的说。
“那你们只好继续忍耐我的歌声。”磊伊得这么一说,每个人都露出笑容,气氛变得更加轻松,这漆黑的森林好像也变得不那么可怕。
“主考官大人,当唤兽师一定很棒对吗?”艾薇莉丝觉得这位唤兽师大人很平易近人,所以敢大着胆子问。英帕修和雪音竖起耳朵,也很在意接下来磊伊得的回答。
“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该怎么说呢?让我想想。”磊伊得停下哼歌,看着瑞可和葛雷莎,表情随着他回味成为唤兽师以来的经历,一下子微笑,一下子气愤,一下子哀伤,一下子苦恼,最后他呼了口气,愉快的说:“很棒,棒的我无法形容!”
“真的?”艾薇莉丝露出既开心又期待的样子,两位侯爵虽然不像她直接把心情表达在脸上,但心里也同样雀耀不已。
磊伊得看着他们,忽然想到什么,弹一下手指说:“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我觉得唤兽师福瑞·卡瓦希尔的自传——“不竭的灵魂,永远的追寻”里有一段话描写的很好:“唤兽师的一生,就像是一颗落到先觉雷克海的水淬树种子,在这广大辽阔的世界,你永远不知道这颗种子将会遭遇多大的风浪,碰见什么样的生物,然后以这些刺激与经验做为养份,不断成长茁壮,最后找到属于它的地方,札下一辈子的根,达到你从来不曾想象得到的境界。这就是唤兽师,这就是你永远会去追寻的。””
福瑞·卡瓦希尔诞生于五百多年前,是雷克大陆历史上着名的唤兽师之一。他除了在发掘奇兽幻兽有重大成就之外,更因写了数本有名的着作,而被誉为唤兽师中第一文学家。尤其他晚年写的自传“不竭的灵魂,永远的追寻”,因为详实瑰丽的述叙唤兽师生涯,更是对后世影响深远。英帕修和雪音都曾读过这本名着,这时候听磊伊得充满感触的念出这段话,心里也跟着细细咀嚼其中的含意。
艾薇莉丝没有读过这本名着,她甚至没听过水淬树,但是福瑞·卡瓦希尔的描述不断在她心里回响,“这就是唤兽师,这就是你永远会去追寻的……”她跟着念道,好像深怕忘记一样。
“我们到了。”英帕修的声音打破短暂的宁静。他拨开遮挡小径的浓密草丛,墨绿色的水面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那是个形状接近圆形的大水池,原本应该围绕池边的小径长满了杂草,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许愿池周围的树影静静倒映在池水上,好几颗被砍伐过只剩短短一截的树干上,颜色鲜艳的树蛙像是在争宠般互相鸣叫。
这是艾薇莉丝第一次来到许愿池,她迫不及待的往前走到池边,带着水草香的水气立即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一口气,树木的清香味道混和着水草香,浓郁的让她闭上眼睛,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艾薇莉丝,停,别动。”英帕修突然紧张的说。
艾薇莉丝疑惑的张开眼,立刻发现水池的对面有十几对戒备的目光朝他们看来。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呼,维多从她手上跳下,像个保护者似的挡在她前面。
英帕修越过她高举火把,火光逐渐照出这些目光主人的全貌,十几只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动物围在一起,有些继续看着他们,有些直立起身体嗅着四周的空气,有些偏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它们中间有一只很大的动物,动也不动的躺着,虽然看不清楚,但它身上有好几处暗红色的污渍,似乎是受了伤。
“喔!看来我们选对地方了,有这么多种奇兽……它们……为什么会聚在一起?”磊伊得看起来一脸困惑,对眼前的事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好吧,让我们来看清楚一点。”他拿出银沙瓶,沾着银沙在许愿池上空画出六芒星。“召唤!萤蜜!”召唤阵的光柱向上射出,像是夜空中的灯塔。
艾薇莉丝和雪音目不转睛的看着召唤阵,想到一旁的葛雷莎,这个磊伊得召唤的美丽雾精灵,他们心里就非常期待能再看到同样令人惊叹的奇兽。
光柱逐渐消退,却迟迟没有奇兽或幻兽出现,正当大家觉得奇怪时,一个发着微光的小东西慌慌张张的从召唤阵里飞了出来,她有着人类女孩的外形,背后长着像蜻蜓一样的两对透明翅膀,身上的衣服闪着橙色的光辉。她焦急的东张西望,想弄清楚这里是哪里。
“是妖精!好小,好漂亮。”雪音指着小妖精一脸羡慕的说。
“萤蜜,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照亮这里,你就能看到我。”磊伊得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像是要掉眼泪的小妖精。
艾薇莉丝的目光从她一直盯着不放的妖精移到磊伊得身上,她没想到一路上显得有点轻率的主考官大人,态度可以有这么温柔的转变,虽然维多对他的批评很严厉,但也许他是个好人也说不定,她开始这么想着。
小妖精萤蜜擦了擦眼泪,小嘴动了动,好像是在说好,然后她就缩起身体,加快自己背后翅膀拍动的速度。随着她翅膀拍动频率变高,她身上的光芒也变得愈来愈亮,淡黄色的萤光像无数细微的粉末一样往四面八方扩散,许愿池在一瞬间变得像是一面金色镜子,清清楚楚的映出所有人的样子。
“萤蜜,你做的很好。”磊伊得大声鼓励着小妖精,“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奇兽在做什么。”
虽然磊伊得这么说,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完全不如他预期。先是萤蜜并没有停止发出光芒,现在她翅膀拍动的速度已经快到几乎就像蜂鸟一样,由她身上发出的光芒持续穿过许愿之森的每个缝隙,将整座森林的黑暗全都驱赶出去,一向幽暗的森林夜晚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现象,所以不只是夜行性动物,连一般的动物也吓的惊慌失措,整座森林一下子吵杂了起来。
磊伊得想叫变得像个小太阳一样亮的萤蜜停下来,却被寻着光源而来的许多毕业生吵闹的打断。这些毕业生看到许愿池旁边聚集的奇兽,全都像见到绿洲的沙漠旅者一样兴奋不已,为了成为唤兽师,他们当然认真而积极的跑上去,想和这些奇兽缔结关系。
这些奇兽十几年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类,虽然看得出来毕业生们没有敌意,但还是机警的一起做了鸟兽散。于是许愿池边就看到年轻的少年少女们,追着各种不同的奇兽四处奔跑,若不是知道毕业生们的意图,艾薇莉丝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在参加一场狩猎活动。
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毕业生们都追着奇兽跑离许愿池,只剩下磊伊得他们还留在原地。艾薇莉丝本来也想去追一只头上有一片叶子,有对白色大折耳,还有三条褐红色长毛尾巴,长得像是狐狸的奇兽,可是她实在不敢跑上去和其他毕业生争,而且英帕修和雪音也都没动作,所以她只有抱回维多,心里则是对两位侯爵表现的风度感到佩服。至于两位侯爵这么有风度的理由,她想破头也想不到这只是他们身为贵族的自尊心,和平民争夺东西这种有失体面的事,受过额外贵族教育的他们打从内心不愿去做。
好不容易,磊伊得让萤蜜冷静了下来,现在小妖精发出的光恰好笼罩住许愿池周边,淡黄色的萤光粉末慢慢的往外飘散,飞过大家的脸庞耳畔,融于周围树林的黑暗中。要不是刚才的骚动声还继续从其他地方传来,艾薇莉丝真的会觉得这情景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我觉得,我好像帮了倒忙。”磊伊得指指原本奇兽们聚集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主考官大人。”雪音看他那尴尬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你说我吗?嗯,好像除了瑞可,没什么人会说我有趣。”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趣了。”瑞可立刻给了磊伊得一个大大的白眼,偏过头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磊伊得谎话虽然被一口戳破,但还是笑着和瑞可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完全不因为被自己的奇兽反驳而觉得难堪。
“那边还有一只奇兽,好像受伤了,我去看看。”英帕修好像对和人谈天说笑没什么兴趣,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奇兽旁边察看。大家听了也注意到有一只体型庞大,毛色斑驳的奇兽躺在地下,艾薇莉丝和雪音一起走到英帕修旁边观看。
“你说那只是哪种奇兽,我认不太出来。”磊伊得边走近边问瑞可。
“它身上毛色非常不均匀,斑纹分布也完全没有规则,像是许多种不同动物的毛皮缝在一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
艾薇莉丝没有注意磊伊得和瑞可的对话,她专注的看着那只奇兽。这只体型比棕熊还巨大的奇兽背对他们侧躺着,宽阔的背部随着它有点急促的呼吸起伏。
艾薇莉丝长这么大以来,从没看过比拉车的马体型还大的生物,她出神的伸出手想摸摸那只奇兽,可是她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那只奇兽身上有好几道被利爪抓伤的血痕,另外还有像是被尖锐的牙齿咬过的伤口,依然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迹。她脸色发白的看着,想象这些伤会是什么生物造成的,心里突然一阵害怕。
但下一刻发生的事马上让她忘了害怕的念头,她看到有三只裹着篷松兽毛的幼兽从那只奇兽的侧腹探头出来,睁着棕色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类。它们长得几乎就像小熊一样,有着圆圆的耳朵,黑色的鼻子,毛色纯净无暇,在萤蜜淡黄色的光芒照耀下,好像会动的绵花糖。
“好小的小熊,它是你们的妈妈吗?好可怜。”艾薇莉丝放下维多,伸手想抱起其中一只幼兽,却先听到一声响亮的呼吸声,躺在地上的奇兽,突然坐了起来,左手把三只幼兽一把抱紧,然后立刻站起来面对艾薇莉丝他们,张嘴发出愤怒的咆哮。很显然的,它以为艾薇莉丝他们想伤害它的孩子。
艾薇莉丝看着有她三倍身高的巨兽对着他们怒吼,一向胆子不大的她,吓得坐倒在地上连尖叫声都忘了发出。站在旁边的雪音也好不到哪去,她拉住艾薇莉丝像是想帮助她逃跑,可是脚却像是钉牢在地上一样,害怕的动也动不了。
“快跑!”英帕修大喊,挡在两个女孩前面,看着那奇兽张大嘴,像是要一口咬过来的样子,就算他远比一般人还有勇气,也忍不住心里惊慌,什么武器都没带的他,只能举起手保护自己。
但那奇兽反而更被他的动作激怒,它举起长长的手臂,强韧的巨掌上亮出锋利的爪子,高高地往他们抓下。英帕修高举双手闭上眼睛,脑中突然响起路上遇见的猎人说过的话:“你们有看到吗,那两只夜狼的尸体,几乎断成两截,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断的……”
“须尔德,屏障!”磊伊得冲到奇兽和英帕修之间,擎起他背后的斗篷,猛力的吼出咒语。斗篷的防护诺加才刚启动,奇兽的巨掌就像撕裂薄纸板一样划开斗篷,并把磊伊得打的往外飞。
艾薇莉丝看到磊伊得受伤,终于发出惊恐的叫声,但她张开嘴还不到一秒,磊伊得就已经撞倒英帕修,往她和雪音摔过来,她们连躲开的念头都还没出现,四个人就已经撞成一团,跌落他们后面的许愿池。
注14水淬树是种非常特殊的生物,通常分布在河湖边,初生的种子会被释放在水里,然后种子会因为在水中旅程所受到的各种刺激,影响它的成长,因此札根长成后的水淬树,不只从没有两颗长得相同的,甚至每颗外表都相差很远,有低矮如孩童般身高的,也有高大如楼房的。辨识水淬树的唯一方法只有看它的初生种子,闪着白色光泽的球型种子,大致上分别不大。水淬树最有名的例子是生长在先觉雷克海最大岛——“荷斯岛”上的“起源之树——雅凡娜”,传说雅凡娜是雷克大陆远古时代就诞生的第一颗水淬树,树龄已无法推算,岛上居民普遍认为雅凡娜伫立荷斯岛已有数万年之久,甚至建有帕莱拉祈福所,供奉雅凡娜为神兽之一。
第8章许愿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