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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夜狼

  萤蜜飞近池面,摇荡的水面映出她焦急的小脸。
  艾薇莉丝被冰凉的池水呛了好几口,急忙踩水向上游,慌乱中还不知道踢到谁一脚。浮出水面后,她拨开湿黏在脸上的头发,焦急的往左右看,很快的,英帕修和雪音相继浮出,看起来也都没有事的样子,她重重的呼了口气,幸好不是踢到两位侯爵。
  “磊伊得呢?”岸上瑞可踱来踱去,紧张的看着他们,不时转头瞪着那只奇兽,猫眼中带着怒火。
  艾薇莉丝立刻知道自己刚才踢到了谁,她马上潜下池水寻找磊伊得,心里则不断向帕莱拉祈祷,希望磊伊得不要因为被她踢了一下而就此沉尸池底。她似乎忘了在被她踢一脚之前,磊伊得才刚挨了那奇兽重重一击。
  艾薇莉丝忙着救磊伊得时,英帕修和雪音先往发怒的奇兽看去,它正用爪子拨弄它脸上一团雾气,每当它拨开雾气露出眼睛,那团雾气就又回到它脸上遮住它眼睛,就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
  它愈拨愈是愤怒,血盆大口狂乱的滴着口水,然后,它看到葛雷莎身边飘浮着好几个小雾团,那奇兽知道雾气一定是葛雷莎造成的,它开始一边不断拨开雾气,一边朝葛雷莎狂奔而去。
  “葛雷莎小心!”雪音喊道。
  葛雷莎难以察觉的朝雪音点点头,举起手指向那奇兽,眼睛里透出一股寒光,围绕她身边的小雾团同时飞出,一个个全贴住那奇兽头部。
  于是原本还能勉强拨开的雾气,一瞬间浓密的罩住奇兽整个头,无论它怎么努力拨开雾气,眼前就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它还是继续朝同个方向冲去,发狂的吼叫声显示它有多么的愤怒,它冲刺的力量,任何人被撞上一定都会粉身碎骨。
  但是葛雷莎只是慢慢的,轻柔的往旁边站开,彷佛只是不经意的移动一步。奇兽冲过她原本站的位置,直接撞上一颗高直的杉树,它仰天摔倒,伴随着一阵木头碎裂倾倒声,接着是碰的一声震天大响,杉树折断倒下,露出树干里黄白色,扭曲变形的木材。
  许愿池底,艾薇莉丝很快的发现磊伊得没有浮上来的原因,几只体型不大,嘴巴却有鱼身一半宽的底栖鱼,大概把几乎沉到池底的磊伊得当成从天而降的礼物,紧咬着他的衣服裤子不放。磊伊得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困境,有气无力的想往上游,但他的力气连那几条鱼都比不过,身体被拖的快碰到池底污泥。
  艾薇莉丝第一次看到长得那么可怕的鱼,她不敢游得太靠近,也想不到办法赶走它们,最后她决定抓住磊伊得的脸,用力扭过他的头,希望他能注意到那些丑陋的鱼咬着他不放。
  磊伊得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然后他看到那些鱼,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好像刚刚才清醒过来的骂道,“可恶的臭鱼……敢咬我……”
  艾薇莉丝在水中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他一拿出银沙瓶,艾薇莉丝不自觉的就放下了心,甚至还很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毕竟,磊伊得每次拿出银沙瓶,总会有让人惊喜的事情发生。
  银沙随着他手指比划,很快的形成一个图案简单的诺加,看起来像是几条有弧勾的曲线对准一个圆圈,他伸过一只手揽住艾薇莉丝,然后另一只手摆在诺加上,大喊道,“史咚巴费特!暴风冲击!”
  艾薇莉丝忽然觉得周围有大量的风涌来,池水被激荡的宛如激流一样。水里怎么会有风?她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涌入的风迅速的蓄积在池底,像汽球一样愈涨愈大,最后狠狠的炸裂开来,强烈的气流将他们连着一大片池水一起炸飞出来,摔在许愿池边。他们浑身湿答答,沾着许多污泥,连连咳嗽,看起来狼狈极了。
  艾薇莉丝摔的头昏脑胀,可是身体并不怎么感到疼痛,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奇怪的是地面摸起来不太平坦。她低头看才发现,原来今晚运气不佳的磊伊得当了她着陆的软垫。
  “对不起!主考官大人。”她急忙移到旁边,脸上满是歉意。
  “没……关……系……”磊伊得勉强举起手摇了摇,看起来却完全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你还好……”艾薇莉丝伸手去扶他,但另一件事情让她立刻松开手,“雪音,英帕修,你们还好吗?”她看着许愿池对岸,爆炸时也被波及飞出池外的两个人,关心的大声问道。毫无预警的被炸飞,两位侯爵这时候也是狼狈不堪,幸好他们看来都没什么大碍。
  “Fii!”黑巧伊斯维多很快的蹦了过来,在艾薇莉丝身上东看看西看看,担心她受了伤。
  “我没事,谢谢你,维多。”
  “臭鱼……都这样了……还不放开我。”磊伊得慢慢爬起来,摇摇头说,“以后陪老师到先觉雷克海钓鱼,我先当鱼饵跳进水里,保证一定大丰收……”他看到还有好几条大嘴丑鱼咬着自己不放,扯下它们时不忘自我嘲笑几句。
  艾薇莉丝看到他背后的斗篷几乎被扯成两半,撕裂的痕迹令人怵目惊心,要是直接被抓到身上,那后果她真不敢想象。她刚想问磊伊得有没有受伤时,又有事情转移了她的目光。
  雾精灵葛雷莎平举右手,淡淡的雾气在她手上盘旋,逐渐凝结成好几个锥型的冰晶。那东西闪着淡蓝色的光泽,尖端看起来锐利的可以轻易把人刺穿。
  “葛雷莎想做什么?”艾薇莉丝感到害怕的说,“她不会是想伤害那个奇兽吧?”
  “痛,痛……”磊伊得听到她说的话,急着转头看,没想到脖子和背部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不……不要攻击它!瑞可……你也是。”他强忍着痛说。
  葛雷莎停止动作,静静的看着磊伊得。
  “可是它竟然攻击你。”瑞可跑了过来,说话的声音变得较为低沉,身上毛色犹如燃烧中的火焰。这是瑞可生气的样子吗?艾薇莉丝讶异的想,要不是它那双猫眼没什么改变,艾薇莉丝几乎认不出来它就是瑞可。
  “它只是想保护它的孩子,才会误以为我们是敌人。”磊伊得说。
  “对呀!请你们不要伤害它!”艾薇莉丝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敢对主考官大人的奇兽提出要求。大家都看向她,她感到脸颊在发热。
  快说些什么呀!她在心里催促自己,左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红玉月牙,“我……小时候,爸爸也曾为了我,和艾波·东果的爸爸打架,因为我偷摘他们家果园的苹果,被东果先生捉到打了一顿。爸爸带着我去道歉,东果先生喝了酒,骂我又笨又没规矩,将来一定没出息,还想再打我一顿。爸爸很生气,他说他认为雷克大陆上,没人比得上我。很好笑吧,没人比得上我。”她有点语无伦次的说着她的故事,以为一定没人在听,说到这她僵硬的笑了笑,“总之,东果先生指着我哈哈大笑,他们打上一架,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苹果。呃,总之我想说的是,急着保护孩子的父母有时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说完了,却惊讶的发现,所有人,包括磊伊得的奇兽们,都非常认真的听她说话。
  “艾薇莉丝,我不知道你会说雷克大陆古语!”雪音挑起修长的眉毛,和英帕修疑惑的对望。
  “雷克大陆古语?你说我吗?”艾薇莉丝看起来比他们还要迷惑,“从来没学过。”她摇摇头说,不懂雪音为何要这样问她,雷克大陆古语不是贵族才会学习的语言吗?
  “可是你刚才明明用古语在说话。”雪音露出不满的表情,显然认为艾薇莉丝在说谎。
  “我有吗?”艾薇莉丝看看磊伊得,又看看英帕修,他们都肯定的点了点头。这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们会仔细聆听她说话,对现在的雷克大陆居民来说,即使是贵族与唤兽师,古语也并不是容易听见和理解的语言。
  “可是我真的不会雷克大陆古语!”艾薇莉丝觉得好委屈,尤其当她看到雪音不高兴的表情,她觉得她快要失去这个新朋友。她脸上的污泥延着头发往下流淌,她掏出口袋里同样湿漉漉的手帕擦了擦脸,试图掩饰想哭的冲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脆弱,那和觉得自己笨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维多跳到她肩膀上,黑亮的大眼责怪地看着其他人,这让她感到一些安慰。
  倒下奇兽粗壮的手臂处,三只幼兽不知道母亲发生什么事,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其中一只坐在地下,短小的手对着萤蜜挥舞,似乎对这会发光的小东西很感兴趣。
  在他们沉默的这片刻,许愿池周边的草丛忽然冒出许多细碎的抓地声,一声狼嚎惊醒了所有人。一只暗铁灰色的夜狼慢慢从林中走出,它的体型几乎有一匹小马那么大,脚步沉稳冷静。它盯着躺在地上的奇兽看,双眼闪动着残酷的黄色光芒,插满森白利齿的长嘴,流淌着充斥贪婪及腐败气息的唾沫。
  它咧开嘴,彷佛露出邪恶的笑容,一步两步,它开始朝地上的幼兽奔去。像是早就计划好一样,周围树林同时窜出许多只夜狼,多数扑向仍未清醒的奇兽,其他各自挑了个目标,恫吓的对着磊伊得等人低吼,作势欲扑。
  “阻止它们!”磊伊得首先反应过来,迅速使用银沙在接近地上的地方画了个诺加。这次画的是一个半圆里有两个小半圆,有弧勾的数条曲线从小半圆往外伸,“加安斯逆滋!巨人的喷嚏!”他对着他面前那只暗棕色的夜狼大声念道。
  “轰!”诺加发出好大的声响,暗棕色夜狼像是被个无形的铁槌打中,发出凄惨的哀嚎。它整个身体,包括地面的草皮,全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卷起,朝着夜空飞去,飞离萤蜜光晕的范围。也不知道是它的幸运,还是磊伊得刻意,它飞过一棵桉树的树顶,求生本能下,它用它的爪子死命捉住树梢,才没有继续飞出去。可是这颗桉树离地面有好几十个人叠起来那么高,暗棕色夜狼不敢松开爪子往下爬,只能哀嚎着求救。一只乌鸦飞过它旁边,嘶哑的叫声好像在嘲笑它一样。
  池边,有只暗绿色的夜狼步步进逼,艾薇莉丝也抱着维多一步步后退。她想向磊伊得求救,但是他和葛雷莎、瑞可正忙着救那奇兽和三只幼兽。她看到好几只攻击奇兽的夜狼脸上都蒙着一团雾,有的原地打转,有的四处乱跑,有的干脆表演起跳水,噗通噗通跌下许愿池。
  艾薇莉丝感到有点想笑,但面前的夜狼让她实在笑不出来,她继续后退,背后撞到东西,回头看,和一双宝石般的绿眼相对,“艾佛特侯爵!”她轻呼。
  “艾薇莉丝,不用怕,我会保护你。”雪音面前的是一只暗红色夜狼,她的声音带有一丝颤抖,但更多是带着自傲的兴奋感。
  两个女孩背对许愿池,夜狼似乎嗅得出恐惧,龇牙裂嘴的对她们笑着,好像在说:“弱小的女性人类,等着当我们的晚餐吧。”
  雪音右手摸着左手那条精美的腕炼。艾薇莉丝的视力很好,她注意到腕炼雪花状的银饰上,有两个雪花上雕着许多微小的图案,她惊讶的发现,那些图案有好几个是诺加。正确的说,其实全部都是诺加,只是她认得的只有其中几个。
  “召唤!碧绿儿!”雪音念出召唤的一瞬间,腕炼发出光芒,在她面前投射出一个六芒星召唤阵,随着一声“Fii”的叫声,碧绿儿从召唤阵中蹦了出来,施法速度快的让艾薇莉丝吓了一跳。
  “好快,你怎么办到的?”她忍不住带着羡慕的语气问。
  一般“画出诺加”和“触发诺加”是施放魔法必要的两个步骤。有些人会事先画好诺加,好让施法可以变得更加及时,就像磊伊得斗篷上的防护诺加。但这么做也有缺点,因为施法能不能成功或是效果有没有如预期,很大程度取决于画出的诺加图案正不正确,大小是否适合。事先画好的诺加效果已经被固定,没办法适情况需要改变,而且诺加的图案通常不小,人们难以先画好然后大量携带,所以大多数施法者还是以当场画出诺加为主,事先画好的诺加为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雪音好气又好笑的说。她看了一眼艾薇莉丝抱着的维多,“抛尔奥普!圣沃尔之矛!”她喊道,腕炼立即在她面前投射出一个长矛形的诺加,等她咒语念完,整柄长矛浮现出金色的花纹,神圣的就像是众神使用的兵器。
  艾薇莉丝看着长矛,耳边似乎响起战鼓声,胸中的血液跟着节奏沸腾,那是战神的曲子,引领人们抛却恐惧的幽暗小径,进入充满勇气的殿堂,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力量和夜狼一战。
  但那感觉停留没多久。雪音双手捉住长矛,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只看到她双手一分开,就变成左右手各握着一支长矛,她将长矛往上抛,手指指向碧绿儿和维多,长矛就像听从将军命令的小兵一样,迅速没入两只巧伊斯身体。
  随着长矛消失,艾薇莉丝心中那股战意也立即消逝。“雪音!你做什么!”她紧张的检查维多,深怕长矛伤害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