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红色轿车开在平坦又没有什么车的马路上,偶而会有发财车或摩托车擦身而过,对于开车者是再舒服不过了。在大都市开车常常是越开越火冒三丈,火气会随着等待的长久而累积,累积到了饱和就会开骂,开骂后就会互看不顺眼而大大打起架来。
在这个宜人乡间开车是愉快的,马路的两旁都是种植当季的水果,或是经济价值越来越看涨的咖啡树。
多喜开车到村庄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停在卫生室的大门前。
拱型的大门,两层楼以蓝色为主要颜色的外观,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她的红色轿车一出现在卫生室,引来不少正在等候看病的村民的目光,而当两个老女人外加一个年轻的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车,更是村民们窃窃私语的好话题。
“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走。”老夫人摔开要上前扶她的多喜的手。
多喜了解这位多变的日本老夫人的性格,在家她宁愿是个身体上是软弱,而出门在外,她绝不让别人看见软弱的一面。只见老夫人用手杖扶持,挺直着背,每一步是稳健而有力,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在家那种奄奄一息的体态,看在多喜的眼里,是既好笑又好气,这么会计教的老人家。
卫生室空间很大,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的混合物,却也很意外,多喜能接受这个味道。说起来,卫生室和大医院是有很大的差别,大医院算是密闭式的空间,药水常常是久久不散,那种呛人,刺鼻的味道,一直是多喜要克服难题之一。
在候诊室,村民的脸色都是很“有意”的注视她们的一举一动,眼神中还夹带着亲切与好奇,多喜也发现,来求诊的多半是老人或是幼童。
“夏美子。”一位护士亲切的叫着老夫人的名字。
老夫人再次挺直着背走进诊疗室。
“老奶奶,今天又是那里不舒服?”
一般人对医生的印像是白皙的肌肤,修长的指头,干干净静的脸孔和厚厚的眼镜,从早到晚医生都是窝在屋子里,有时候,连白昼或是黑夜都分不清楚。然而,卫生室的里医生打破这项刻板印像,这位医生有着一张很阳光的,很随和的脸孔,看出来他是经常看见热情的太阳,看见他的外表,很难将他和医生连接在一起。
“就是全身都痛,也不知道是哪里痛?反正你给我打一针。”
“奶奶,没有人这样看病的啦。”
“你别拿你是医生就不允许我打针,庄医生才不像你,有并不让我看。”
这位庄医生抬起头看她,眼神中带着疑问,好像不相信这么一丁点大的人竟然也是医生。
“你是医生?”
多喜是一脸尴尬的笑,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否认?最后她还是点点头。
因为前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看,她就利用这点时间去外面随便看一看。
这时,刚好有个病患向她走来,是一位上年纪的老爷爷,他们的目光很自然的在空中相对。多喜很自然的将从小养成的习惯在此时表露无遗,深深给对方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你是…。”老先生看她的模样好像很吃惊。
“我陪家人来看病,老爷爷也来看病啊?”
“不是,看孙子。”
“看孙子?”
“没错,那个医生是我孙子,半年前才接下这份工作,我从来没看过他上班的情行,今天,心血来潮想来看一看。”
“哦!这样啊。”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脸上有写吗?”她笑了笑,继续说:“算起来,我应该是半个在地人,因为,我小时候都跟我奶奶住在这里,长大后才跟父母搬到城里,不过,偶而还是会回来陪奶奶。”
“你们住哪里?说不定我认识你奶奶哦。”
“我们住在那栋日本式的屋子,我奶奶是日本人。”
“什么?你是……”突然,老先生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向他胸口,只见他痛苦的猛力捉住自己的左心房。
一种医师的本能,多喜立刻上前扶住老先生,搀扶他直接往诊疗室,丝毫不犹豫。
“快,先急救,氧气呢?病患有心脏病,你,还愣在那里,快去拿氧气罩来。”她将病患放在诊疗室的病床上,并指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护士大吼。
两个医生合力将那病患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若不是多喜有多年的临床经验,很有可能病患的情况更棘手,更危急。
“谢谢你。”看见老先生又恢复平日的呼吸次数,庄医生很诚恳的向她道谢。
“哪里。只是,我好像越权了你的职务。”
“哪里的话,若不是你的机灵,恐怕我爷爷的病况只会更严重。”
“再彼此客气,你的病人要抗议了。你去看病吧!我也要找我奶奶。”
多喜走出诊疗室,没看见老夫人和雪婆婆。
“你是找老太太吗?”护士走来。
“对啊。”
“他正在注射室打针,马上好。”
“谢谢你。”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他走出卫生室到外面接。
对方没回应。
“喂!请你说话。”
又没回应。
“无聊。”
正当多喜要关机时,赫然听见一个小孩的嘻笑声。
她暗自想,小孩玩电话,竟然可以打到自己的手机,这样的机会可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此时,对方传来低语声,就好像有人在耳朵旁碎碎着说,却又听不懂到底说了些什么?
“喂!是谁?请你出声音。”
那一头忽然大笑,那种笑法会让人听了头皮发麻,就好像在半夜听见猫哭的声音。
“你完了……你˙˙真˙˙的˙˙˙完了˙˙。”对方的声音很微弱,而四周的杂质特别的明显,就像是在深山里想听调频一样的电波,受到高山的阻隔。
“喂˙˙˙喂…”她虽然心中感到害怕,但是好奇心让她想知道对方想跟她说什么?
“喜小姐,喜小姐。”雪婆婆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一个人想什么?”
“哦!没事。奶奶看好了吗?”
“好了,已经在车上等你。”
多喜就站在车子旁,怎么没看见她们上车?
上了车的多喜,脑子里一直有个画面,那个电话中的声音似乎想利用什么方式传达某种讯息。
“多喜。”赫然,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音量在空中响起,把多喜从另一个想像空间硬是将她拉回来。
多喜在双重的惊吓中紧急煞车,因为若是再直直开下去,经毫无疑问的会撞上村民辛苦栽种的水果。
“你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我在开车啊。”她从后视镜注视着老夫人。
“是哦!开车变成蛇形吗?”老夫人眼尖,这个孙女的行为很怪异。
“哪有?”
“喜小姐,你的确开车像蛇一般,我们坐在后座很担心,幸好对方没有来车。”
“真的吗?”她难以置信的说。因为,她眼睛看见的的的确确是一条又宽又直的马路。
多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上路。
“多喜。”
“什么?”
“听护士说,你刚才救了一个老先生?”
“哦!是医生的爷爷。”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有啊!他只是看见我,问我是不是本地人之类的话,后来,我告诉他我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谁知道他听了之后,心脏病发作。奶奶,你认识他吗?”
“谁认识那个大老粗,我警告你,下回若是再见到他,不准你和他说一句话。”老夫人的目光犀利,语调是命令。
“奶奶,人家又没恶意,再说,你不认识那位老先生,干嘛反应激动。”
“你别管,总之,不准就是不准,别问,专心开车。”
“知道了。”
多喜明知老夫人一定认识那位老先生。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