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预兆地,我手起刀落,离我最近的一位占道的喉咙已被割开,深蓝色的血液从她的伤口之中喷涌而出,宛似泠域狂风所裹挟的骤雨,洒落到我的脸上,袍上,和刀上。
她倒下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无比惊诧的表情在她那张淡蓝色的脸上渐渐凝成了永恒,因为她是泠域的御用占道静岚,因为我和她早便已经认识,因为,她不相信我竟然真的会用手中的这把刀杀了她。
前方一个白袍占道想要用他仅有的微弱的法力来反抗他即将堕入轮回的命运,然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催动被自己召唤而来的冰凌的时候,冰凌已经在瞬间穿过了他的胸膛。
站在比勒身旁的将军收回自己的右手,说:“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被我杀死的十一位男占道和七位女占道之中,有五位御用占道,十三位民间占道,他们分别来自五域。
当我杀死最后一位毫未反抗的黑袍占道的时候,我丢下钢刀,机械地回过身。我看到五色的尸体横陈在我的面前;我看到黑色,红色,白色,蓝色,黄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那颜色难看至极;突然间,我便剧烈地呕吐起来。
而比勒走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
比勒用温和的语气说:“玄天,你将会成为不仅在占道之间唯我独尊并且在法士之间同样唯我独尊的魔法士。”
魔法士?
我惊疑地看着面前的比勒,难道,他会助我修炼成为一位在传说之中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士么?
但比勒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前方,突然间张开双臂,阴森而疯狂地大笑。他那漆黑宛似最漫长的黑夜的王袍鼓荡在瞬间刮起的利刃一样的风中,而我在他的身后,看到我那羽翼宛似燃烧的最艳红的梅花瓣的健硕的赤翼马烈炎从远方天际飞来,一声长鸣之后温顺地立在了我的身旁。
后来我才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原来竟是比勒策划已久的一个阴谋。
当初,比勒对他的御用占道星陨说,只要你能挑起一场全天下占道之间的争霸战,我就会助你修炼魔法士。
而当那场战争终于被星陨挑起的时候,当浊域大军突然闯入战场的时候,比勒杀死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后来我也知道,即使当年在战场之上我不向比勒求饶,他也不会杀我,因为他早已知道,在天下五域的御用占道之中,我的天赋是最高的。
来到浊域的第三天,我仍然不相信比勒真的会助我修炼成魔法士。可是,当这一天比勒带我来到他的练兵场,让我亲眼看到他命令自己的五十名将军亲手杀死整整一千名黑袍法士的时候,我终于清醒地知道了,我并不是在做梦。
当那颗漆黑宛似来自地狱深渊的舍利被植入我的头颅的时候,我感到全身是烧灼般的疼痛,疼痛过后,我的皮肤便成为了这种非黑非红的颜色,同时,我又感到全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六年之后,我的修炼便成功了。那时,我真的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就告诉你,可是,我却在幻象之中看到你将我们仅仅6岁的女儿颦莹送到了王宫,让她做了红影身边地位最低等的一个侍婢。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如果我来到你们的身边,你们不但不会为我感到自豪反而只会以我为耻辱。
于是我想,就让你们都以为玄天早就已经死去了吧。
二十年来,我无数次在幻象之中看到我们的女儿,她和你很像,美丽,而聪慧。我曾多次在心中设想她叫我父亲时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比勒已经死去多年了,他的小儿子那桑接替了他的王位,说实话,我一直讨厌这个无比倨傲的家伙。况且,比勒就是被他亲手害死的。
可我仍然在辅佐他,只因比勒死前曾向我托孤。
当时我问比勒,你难道不恨那桑么?比勒却笑笑说,做浊域的域王就应该这样,他继承了我的秉性,我相信他将来可以替我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比勒说,我只求你助那桑完成大业。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因为我的内心一直在感激着比勒,我要报答他。是的,比勒曾经撕破了我的美梦,但是他却将我那被撕破的美梦变成了更加华美万倍的现实。
玄天的讲述结束了,在这个悠长而又久远的梦境戛然而止的时候,却是每一个人的沉默,我们所能听到的,只有颦莹微微的啜泣声。
“颦莹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不要哭了孩子,看到你的哭泣,我的心里会难过得无法形容。”
嘶哑的声音再次从天际传来,我们才知道,原来玄天一直都在用幻象术看着我们。
而颦莹的哭声却更加明显,她痛苦地摇着头,向着漆黑的天际哭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杀死我们的同族?为什么你会为浊域卖命?为什么你会帮助那桑来侵犯璧域?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颦莹宛似崩溃一般掩面恸哭,辞墨在一旁安慰着她,却不起任何作用。
“为什么……为什么……”嘶哑的声音在天际回旋荡漾,“颦莹儿,你可以恨我,可以以我为耻,可是,我还是真切地希望可以得到你们母女的谅解。”
须臾,玄天又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一家相逢,到时候你会原谅你的父亲么?”
而颦莹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说:“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
许久,我们才听到玄天的苦笑:“报应……我早就知道,我的报应终究是会到来的……”
第44章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