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转身离去,合瑾回头冷眼看着这一群黑甲,突地拔高了音量:“大胆奴才!本宫是九五之尊膝下爱女,五岁时便恩宠隆重被赐封号乐昌。而你们,不过一等三流侍卫,何以敢于本宫直视!”
合瑾站于平地,却像是站在了高耸云端,周身带着不能直视的强盛之气。见一众黑甲还是面面相觑呆滞着,不由得又提高声音脆道:“还不给本宫下跪!”
黑甲素日在宫里原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只被这乐昌公主抓住狠狠整治过一番。今日本想借着荣妃娘娘之手好好羞辱她一次,不想竟又让她给震慑住了。
合瑾这一声又亮又脆,带着雷厉风行的果敢。已经叫半数多的黑甲俯首称臣,只余了前头说话的那几个,还兀自带着不平之意。合瑾不禁嗤笑一声:“一群杂等小喽罗,还想拦阻本宫凤驾?”
此话一出,那殿里倒是响起来一个声音:“公主这话便是大错特错。”
忽觉好笑,合瑾道:“哦?如何好笑,这还得容妃娘娘您赐教。”
“公主为皇上爱女,何以能自称凤驾?众所周知,普天之下只能当凤驾二字的唯有已逝的柔嘉皇后一人。此乃一错。”随着话语声渐近,合瑾已然看见一身华贵紫衣绣着大朵大朵牡丹摇曳过来,眉心一朵朱砂花开得妍丽,也给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添了魅惑之气。
“那二呢?”合瑾面色不惊,淡淡道。
“本宫既是皇上的妃子,你既称皇上为一声父皇,便当得起你一声母后。但是你见了本宫丝毫没有跪拜之意,有悖礼法,此乃二错。”
听至此,合瑾竟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身淡色,只绣着鹅黄色的片片梨花,随着这一笑活生生都动了起来,满园的春色似乎都不及她身上自带的春意。一众的黑甲看着她爽朗的笑容,又是千娇百媚的模样,都是没骨气的呆住了。
荣妃听着这笑,眉心的朱砂一皱:“你笑为何?”
合瑾好不容易才慢慢止住了笑,眼神澈透分明:“本宫笑你自不量力,妄想永不可能之事。”她站上玉阶,将身子缓缓压到荣妃面前,冷道:“你以为父皇病了就能上天了?”
荣妃眼角带了厉色,刚想说话就看见合瑾挺直了身子:“做梦!本宫告诉你,莫要做这般的蠢梦,今日本宫既然过来便有自己的主意,就同本宫放才为何要自称凤驾一般有缘由。”
“哦?那倒是要听上一听了。”荣妃被她冷言冷语,早就面露不满之色,嘲讽道。
合瑾淡淡扫她一眼:“这是必然,你就是不愿听今日也得听了。素月,拿过来。”早就在一旁等候的素月将手里的东西郑重的交到公主手中,合瑾拿稳后高举,朗声道:“柔嘉皇后,恭敬康顺皇太后凤驾在此,你们还不快快下跪!”
此言一出,黑甲面露惊色,还不等荣妃说什么,早就整齐万分地跪在了地上,声浪一直到了远方:“柔嘉皇后,恭敬康顺皇太后在上千岁千岁千千岁!”
素月从未见过如此之阵势,脚也不由得发软。只见公主扬着下巴对荣妃示意,荣妃娘娘面色不甘,却还是听话地跪下来了,低声道:“皇后,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合瑾肃然道:“昨日本宫做了一个梦,母后,还有太皇太后托梦给我,说父皇今日会有变故,须得将她们二位请到父皇面前,父皇这病才有望痊愈。”
举着手中的灵牌,在跪地的众人面前慢慢走过:“正如你们看到的,本宫立即便去取了母后跟皇太后的灵牌,这东秦谁人不知我父皇乃是最重孝爱之人,本宫母后柔嘉皇后深得本宫父皇钟爱,她生本宫育本宫,于本宫眼里也只有她才能当得起母后二字。”
话至此,合瑾刚好停在荣妃面前。这三言两语虽然不重不缓,却像是几个极重的耳光抽到了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若你们还要阻着本宫,那就是要阻了父皇对皇太后的一片孝心!”合瑾断喝一声,不怒自威。这时素月突地在公主耳边悄言几句,公主似在若有所思。
“素月。”合瑾将令牌放于手上,端正举着:“前去收拾着,将父皇御驾挪到慈福宫。”
听得此话,荣妃似是神色大变,却还是定神喊道:“不可!”
合瑾已经派人进去收拾着,转身看着跪地的荣妃,疏离道:“本宫说了,本宫做所有事都是有缘由的,你要是不怕死还想继续阻拦本宫,让皇上背负了不孝之名,就算你有何人相保,也抵不过东秦民众的悠悠众口!”
狠狠咬着牙,荣妃似还有话要说,奈何她言语已经至此,只得闭了嘴,看着皇上的轿辇缓缓从自己面前抬过。这时一个小公公凑到了她身前,耳语道:“娘娘,王爷已经进宫了。他说不必硬碰硬,他自有打算。”
神色缓解一些,荣妃恨恨看着那乐昌公主,心道绝对不能再让这小妮子爬到了自己头顶!你且等着,今日与本宫作对,你日后定要后悔!
合瑾转身扬长而去,自然不知荣妃在她身后恨得牙痒痒。她步履轻缓,偏头些许问素月道:“方才得知的消息,可是准确?”
“千真万确,公主。”素月郑重点头道:“公主也知十三王爷一直同皇上打骨子里作对,此番皇上病症来势汹汹,似是有人暗中搞怪。”
素月这话说得隐晦,合瑾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心思倒是缜密。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说来也奇怪,虽然这身子寄居的灵魂早已脱胎换骨,那之前乐昌公主的记忆仿佛跟她原本的纠葛在一起。先前得知皇上病重的消息时,她就难以抑制地悲痛,而如今一听到十三王爷以及那荣妃的名字,合瑾的心里就带着一丝沉沉的反感。
“公主?公主?”素月小心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公主:“公主今日真是叫奴婢大吃一惊,先前公主的性子虽也强势,说到底心思还是太过纯善,那荣妃一直紧紧压着公主,老是自得在言语上不曾吃亏。今日公主这番作为可真是叫奴婢……”
合瑾好笑,斜着看素月:“叫你如何?”
素月低头长笑:“公主这般机警,又颇有口才,真真是让人解气。”
合瑾抬头看了一眼铜红宫墙,映衬着那琉璃瓦上的碧天,轻声道:“我只是不愿在这个陌生之地轻易被人欺了去。无论在何方,都得努力活下去才是……”
心里一阵拉扯,痛楚万分,仿佛之前曾有一人也伏在自己耳边温柔说过这么一句话。合瑾咬牙忍住,悄悄加快了脚步。
而在不远处的翊坤宫,千华绝代的荣妃娘娘此刻正铁青着脸色坐在榻上,冷眼看着殿中长身而立的另一人。两人无话像是已久,荣妃先是忍不住,带着一股子气道:“如今你也看了,那丫头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今日完全招架不住!等她再翅膀硬一些,我看看你倒是要拿什么法子收拾她!”
殿下之人背手而立,身着的湖蓝色袍子一成不染,听着荣妃的冷言冷语也丝毫不动容,像是在认真想事。
荣妃见状,气火更加上涨,又道:“现在让那丫头将皇上带走了!倘若皇上醒来,我们之事定要败露,你怎的就不着急!”
那人眼皮一抬,缓缓道:“真不知我先前怎么选了你作盟友,如今看来,就是那丫头也比你要胜过千万倍。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满嘴污秽之语,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怎的?是谁害了皇上吗?”嘴角似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是皇上病重,难以治愈。”
荣妃脸色虽难看,但对这他也不敢表露丝毫,只得软了声音道:“那依王爷只见,如今我们还有什么法子补救?要是皇上不醒也就罢了,如若醒来,还告诉那丫头事情始末,咱们……”
王爷缓缓饮茶一口,将玉色茶杯重重放在木桌上:“那就不要让他醒!”
这一声来的残忍又有力,荣妃见惯他温和的语气,一听竟是骇了:“听你这话,竟是有九成把握皇上不会醒过来?”
王爷带上更深的笑,对着她缓缓摇了摇手指:“不,我是有十足的把握。你知道我给他昨夜下的是什么毒吗?”
荣妃一想,竟是半个身子抖起来:“该不会?”
王爷点头,眸深似海:“不错。正是蛹梦。”他看向殿外,似乎可以望透远处的慈福宫:“如今你还怕那小家伙玩出什么花样吗?我敢说,他活不过今晚。既然那孩子愿意带他走,我们似乎可以再搞些动作,让众人皆信是有人弑父而不是弑兄。”
荣妃深深看着王爷,里衣竟全部湿透。她自知日后更应该小心行事,万万不能惹到这个看似温和恭顺的男人,他完全就是一头饿虎,还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第3章翊坤来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