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老将军和孟大人的指挥下,城墙上面仍然挂满了士兵们脱下的衣服,还有零丁的宋兵在走动着,但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偷下了城墙休息并吃午餐了。
元颜不灭当然不知道了,他现在也开始急起来了,因为在这样的天气之下,他的士兵同样吃不消,他早已经安排好计划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实施。这可是很重要的一场仗,他已经孤注一掷了,如果今天不能攻下襄阳,他的粮食也支持不了几天了。
襄阳城里面,孟大人和老将军召集了所有都头以上的将领,他们正在部署着专门对付元颜不灭在西面进攻的战术呢。老将军明白,这样安排是很冒险的,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元颜不灭确是很有可能从西面进攻。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也不忘布置另一条后路。黄羽则时不时看着太阳,也留意着金兵的变化,他也害怕自己当然那样兴奋地报告的消息,却是错误猜测,害了大家。
时间慢慢过去了,在孟大人他们布置好城墙上的一切之后,已经差不多到申时了。已经休息了近两个时辰的宋兵又慢慢就位了,他们真的赌上了,如果元颜不灭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攻城门或者东面,他们就很容易失守了。黄羽更是紧张得一头大汗,他只能祈祷自己没有猜错。
申时到了才不久,正如黄羽的计算,金兵真的有举动了,但很不明显。黄羽看到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城墙上面的孟大人和老将军也看出来了,于是马上下令让所有人严阵以待。但令黄羽意外的是,金兵里竟然冲出几百的骑兵,向着东面攻了过去。“天啊……”真是晴天霹雳,黄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恐惧而懊丧地对着老将军说:“将军,他们去攻东面了,现在怎么办啊?”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看到了,但老将军却很冷静,看了看之后还露出笑容。这让黄羽不解,但孟大人也兴奋起来了。黄羽马上转过头,只见金兵中就只有那一队骑兵攻向了东面,而其它兵马却没有什么变动。他想了想终于也想明白了,金兵是想声东击西,一定是那样的,他们的重点还是西面,现在只是想再引起宋后兵注意罢了。他也越看越是兴奋了,但周围还看不明白的将领们都害怕起来了,特别是郭将军,他不停地问着老将军,要不要他马上转去东面防守。
东面的金国骑兵基本上都是箭兵,他们冲到城墙附近有的拿起盾牌来挡箭,有的则向着城墙上面乱放几箭又逃开。上面的宋兵是有点吃力,但那些骑兵毕竟不能爬过城墙。后面看着情况的元颜不灭这下可乐了,他看见东面的宋兵都好像没有什么优势了,可能这几个时辰的暴晒把宋兵都给晒垮了。于是马上下令,战鼓随即震天响起,这可是总攻令啊,已经等待多时的金兵们叫声连天,两个小队分别攻向东翼和城门,大部分的士兵就掩护着攻城队伍直攻西面了。排山倒海的阵形,近三万精兵的叫声,更趁着酷暑的热烈,整个襄阳城都仿佛有回响。
虽然是早有准备,而且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但面前这三万精兵的冲击力,磅礴的气势亦振憾着襄阳城上的守兵。在西面暂时守着的基本上都是孟大人部下的义士们,他们眼看根本无法抵抗汹涌如洪水的金兵,很快就撤离了守地,只有附近有少量的箭兵在放着零星散箭,金兵们很快就攻上城墙上面了。
下面的元颜不灭眼看着他的士兵们这么快就攻上了城墙,开心之余不禁也略有所虑,因为襄阳也有不少的守兵,而且还有这么多强将在。但他又想到天气的问题,说不定宋兵已经都躲到下面休息了,才顾不上过来防守,于是心里也放踏实了。
攻上城墙的金兵,更是士气大增,守在梯口附近,保护后面的战友们顺利上来。但他们都奇怪了,因为没有多少宋兵过来抵抗,只有乱箭特别多,且地上很多柴草之类的东西,还有浓烟飘着,看不清形势。一个千夫长冲了上城墙之后,也同样奇怪,他于是冒着箭雨冲向城墙的一边,想看清楚什么回事。冲了十多丈之后,才看到前面原来已经设了栏栅,栏栅后面密密麻麻站满了箭兵,他明白到他们可能是中计了,但同时数十支箭射向了他。
元颜不灭的士兵行动十分迅速,很快就有数千的士兵从数十条梯子流上了城墙。但他们拼命的冲上去之后,才发觉原来上面已经塞满了战友,为什么战友们都不动,不向两边散开,攻进城里面呢。只有冲在前面的金兵才发现到原来他们被栏栅拦住了,而且有数以千计的箭兵在等着他们靠近。元颜不灭当然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只听到不断的惨叫声,他哪知道都是金兵的惨叫呢。但经验丰富的他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对几个千夫长下了令,一旦进入城里就放信号,然后他早安排好的一支部队就去攻城门。已经攻上去那么久了,还是等不到任何信号,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就在这时候,城墙上面两边的栏栅处突然起火,满挤的金兵们被大火逼退挤得更紧了,已经无处可逃,于是惨叫连天,更有忍受不住火烧的士兵直接从城墙跳下。下面的元颜不灭看见陆续有士兵被烧着从城墙跳下,他好像被雷电击中,突然醒觉,马上下令撤兵。但那些攻城梯子本来就只为攻上去设计的,并不适宜退下来,而且在数千人的挤逼之下,已经有士兵被挤下城墙。
元颜不灭知道这次完全上当了,他马上下令退兵,战鼓响起了。这个退兵的鼓声同时也是老将军对士兵们下了的命令,一旦金兵退兵号响起,箭兵们马上向着他们那里放空箭。于是就在战鼓响起那一刻,那些多得能像乌云一样挡住烈日的箭矢向着正要撤退的金兵掷来。元颜不灭目睹这一切,简直无法接受,襄阳的箭兵原来已经差不多全部都集在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西攻的计划早被宋兵识破了。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他仍然不能接受,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战士们纷纷死在乱箭之中,突然胸口绞痛,他站都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城墙之上,黄羽负责领兵守在一边的栏栅处,因为栏栅是临时建造的,并不牢固,万一被金兵突围,就会影响整个战局。他看着那些金兵都拼了命地冲向栏栅,又一个一个地倒在乱箭中,不由得同情起来。这是战争,本来他已经习惯了面对敌人没有一点感情,他知道金兵们一旦攻进襄阳他们也会被轻易杀死。但他是人,看着那些人在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反抗的情况下,就死在乱箭中,怎么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而且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了。在下令火攻的时候,他更是看着那些金兵,张着嘴嘶叫着冲向火海,然后又慢慢摔倒在地上,挣扎至死。那里可是有数千人的,如此的惨烈,深深地撼摇着他。他也呆在那里,看着无数的金兵被烧死,还能闻到被烧焦的肉味,战场如此残忍,他早已见惯,但今天可是数千人。不单他,旁边的很多宋兵也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很多人都看不下去而转过头,只有黄羽还在静静地看着,他的心是何等难受而又无奈。
元颜不灭强忍着胸口的痛,挥着剩下的一万多兵马,退离了宋兵的射程。看着一万多的士兵战死,他真是痛不欲生,仰天大叫。逃出来的将领和士兵们,个个都默默地低着头慢慢撤退着,根本不敢哼一声。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憧憬着攻进襄阳后的事,转眼间已经是兵败如山倒。现在谁也没有了打算,他们伤亡过半了,继续攻,现在宋军大胜,士气高涨,而且这一役只伤亡数百人,现在力量悬殊。但元颜不灭如何带着这个奇耻大辱回燕京呢?于是他现在只打算回到守地驻军,先让军队恢复点士气。
襄阳城里锣鼓鞭炮响完又响,很是热闹,这次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城里很多没有外逃的百姓们都主动出来帮助收尸。士兵们破例进酒,虽然也因为害怕元颜不灭突然反攻有所限量,但也是热闹非常,只有段大人心有不甘。因为这一场仗,襄阳百姓们把孟大人和老将军捧上了天,却没有他的份,本来他一直梦想立下大功然后再升官发财,今天却因为天气太热躲开了,错失了这个机会。
还有一个闷闷不乐的人就是黄羽,他站在城墙上看着老百姓在收抬那一万多的金兵尸体,那些士兵被烧死的一幕幕又一次一次地重现。“这就是战争?”黄羽不禁反思,难道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土地和名誉也是值得的吗?其实今天这一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的,元颜不灭来攻城只是为了报复边境的失利,为了扬威。不过宋金之间的恩怨已经太深太深了,岂能容易说清呢。可怜是他们这些战士,很多人才十多岁,也很多人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牺牲了,对于他们根本没有名没有利……
第58章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