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两人快要正午时分才相继醒过来。蓝若看看这个靠的极近的面庞,脸有些烧,更深的钻了钻。李震哈哈笑着,将人挖出来:“躲什么。自家夫君还不能看妻子了不成。“听见两人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计,笑意更是加深:“今日娘子想要做点什么?”蓝若趴在他胸前,只露出两只眼睛,认真的思考:“什么也不想做。我们去街市上买菜回来,我烧菜给你吃,好不好?”我们就像罪寻常的夫妻一样,去逛街,回来之后过柴米油盐之类最平凡的生活,好不好?李震看她半晌,又趴过来想一下:“娘子想做什么,本王陪着便是。”
两人起床洗漱,蓝若像是寻常家的妻子一般将夫君服侍好,两人一起上街上买回家常蔬菜,回家准备自己动手做饭。李震本打算吃上一顿夹生和何种奇怪滋味的饭,却出乎意料的美味。他狼吞虎咽的表示捧场,蓝若很是骄傲的冲着他笑。
吃晚饭两人坐在榻上稳神,李震用手拨弄着蓝若耳边的发,打趣她:“今日娘子还要讲什么故事呢?”蓝若看他一脸的坏笑,便重重咳上一咳:“今日讲一代明君为红颜的故事。先给你听上一段词: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清,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蓝若看一眼已经被绕晕了的李震:“这首词呢,写的就是我们的一代明君唐明皇遇见他最爱的女子杨贵妃之后从此耽于美色,不再专注朝政,最后不得善终的故事。”她说的一本正经,李震却是听得忍不住发笑。他努力绷住脸色说:“哦,这样啊。那看来古人早就有人耽于美色作为典范了,那孤王就算不得是在此栽跟头的第一人了。”言罢,将人朝榻内一扔,合身扑过去:“那就算不得本王昏庸了。娘子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难道不是要本王效仿的么?”将蓝若气恼的声音压下,笑嘻嘻的在她身上带出一片火星,很快蓝若就再不记得自己最初是想要说什么了。
第三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互相注视一阵都没有说话。两人都明白,分别在即,唯有好好地珍惜才能为以后留下更多的念想。李震将怀内的人抱得更紧一些,压过身来让对方的气息充满了自己的整个胸腔:“本王真是喜欢若儿的故事。若儿要不要再讲一个给本王听?”
蓝若伏在李震怀中,只觉得眼中有湿意,声音却仍是笑笑地:“好啊,那就再讲一个呗。在古阿拉伯的海岛上,有一个萨桑王国,国王名叫山努亚。有一天,山努亚和他的弟弟萨曼来到一片紧邻大海的草原,当他们正在一棵树下休息时,忽然海中间忽然冒起一个黑色的水柱,一个女郎来到他们的身边,并告诉他们天下所有的妇女都是不可信任,不可信赖的。国王山努亚和弟弟萨曼回到萨桑王国后,发现王后行为不端,他们便杀死王后。从此,山努亚深深地厌恶妇女便又杀死宫女,他存心报复,又开始每天娶一个女子来过一夜,次日便杀掉再娶,完全变成了一个暴君。这样年复一年,持续了三个年头,整整杀掉了一千多个女子。宰相的大女儿山鲁佐德,对父亲说她要嫁给国王,她要试图拯救千千万万的女子。山鲁佐德进宫后每天晚上都给国王讲一个故事,但是她却每天晚上讲,而且只讲开头和中间,不讲结尾。国王为了听故事的结尾,就把杀山鲁佐德的日期延迟了一天又一天。就这样,山鲁佐德每天讲一个故事,她的故事无穷无尽,一个比一个精彩,一直讲到第一千零一夜,终于感动了国王。山努亚说:“凭安拉的名义起誓,我决心不杀你了,你的故事让我感动。我将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永远保存。这样呢,就流传下来一本书,叫做一千零一夜。这些故事就太长啦,以后慢慢地给你讲吧,也要讲足一千零一夜的。”
李震手慢慢地抚着蓝若放在自己胸前的发,眼睛也慢慢地弥出湿意:“好,那我等你将这一千零一个故事讲完。你要是讲不好,我也把你推出去斩了。”他知道她有多不舍得。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求他放弃那个梦想,没有说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安静平稳的生活下去好不好。她只是让他恣意的选择自己的人生,让他无牵无挂的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种程度,上天何其残忍,为什么不愿意都给他们一点时间,完成他们的梦想。上天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您佑护这个女人,请您佑护她平安喜乐,佑护她梦想成真。剩下的所有苦痛,我来背,行么?
蓝若模模糊糊中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已经是身在蓝府了。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幻觉,或是借住魔法昙花一现的美好。现在梦醒了,魔法没有了,所有的一切也就都退去了,只余这残酷的人生现实。她知道他知道她的所有舍不得。但是他最终也仍是什么也没有说。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责任和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在这些现实之外,他们是情深意重的夫妻,而在现实之中,他们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一步都不能退让的战士。命运如此,人力能作为的已经很少很少。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