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龙哭着回头就往屋里跑。云香啃着馒头,又给自己重新盛过了一碗粥。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哼,告状是吧?姐等着呢,正好连你娘一块收拾了。
此时,那章莉萍还在刚刚归来的卖货郎丁贵面前骂骂咧咧。
“哎哟喂,我说这家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会生出这样的丧门星来?原本死就死了,竟然诈尸,这远近八乡还不会说这丁家出了怪物呀?
周家本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要是和我们配了阴婚,还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不比嫁到那穷秀才家强?你这闺女白养这么大,不知道报恩,反倒狼崽子天性,反咬一口。
她今天这么一闹,那周家不得说我们为了攀亲,欺骗他们一家?你的生意少不得远近乡邻帮衬,这得罪了周家,可不是让你好看?还有我那老爹,为了你们家的事情,还借我银子买棺材。这倒好,棺材用不上,反倒沾染了晦气。你叫我怎么对他讲?……”
章莉萍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数落着,旁边站着的丁贵只得点头哈腰,半晌才诺诺插嘴道:“岳丈那里,我去向他解释。明天我去棺材铺,看那幅棺材能不能退掉,实在不行,贱价卖给村里的将亡人……”
丁贵正道着,丁云龙哭着走进屋来,对两人哭诉道:“爹,娘,香儿她……她打我!”
丁贵原本对女儿的死而复生带着怀疑,此时更是惊讶得不行。自己那个胆小怕事,懦弱得不行的女儿,居然会动手打人?
一向只欺侮别人、占别人便宜的章莉萍哪里吃过这样的亏。眼见着儿子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再加上白天发生的事,更是满腔怒火。
她怒骂道:“这贱蹄子是反了天了?看样子,老娘今天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权当老娘是病猫!”
章莉萍拉上自己那蠢儿子,道:“走!跟为娘教训那小贱人去!”
等这两人走到厨房时,却见丁云香已经拿出一条长凳,架着二郎腿,神情怡然自得的坐在厨房门口。
这时的云香已经吃饱喝足,状态很好。正抖擞精神,准备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俩开战。
“哟,你还挺舒服的嘛!”一见丁云香,章姨娘立刻叉着腰冷冷道。
丁云龙却躲在自己亲娘的身后。不知怎的,他自从看过丁云香那异样的眼神之后,心中居然有了怯意,不敢再小看丁云香。
丁云香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前世的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又在残酷的社会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什么样恶劣、丑陋的人都见识过,对于章莉萍这种泼婆,她自然也有办法对付。
丁云香一对闪着精光的黑眸看向章莉萍,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道:“谢姨娘关心。云香吃得不多不少刚刚好,是挺舒服的。”
章莉萍听到,心中更是气愤,两块脸立刻被气得通红。
厉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欺侮我的儿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这个天生的小贱胚子,跟你娘一个德性,天生的下贱相!死便死了,还学别人诈尸,像你这样的赔钱货还是死了干净,早死早投胎,免得祸害他人……”
章莉萍一张臭嘴又发挥她的泼妇本领,骂起人来滔滔不绝,全篇没有一句不带脏字。
而云香却架着腿,静静的坐在长凳上,还饶有兴趣的看着章莉萍叉着腰、涨红着脸、气极败坏骂人的样子。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她坐在那里,只是看着别人在演戏而已。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仔细看清章莉萍的那一张脸。瓜子型的脸庞,直挺挺的鼻梁,柳眉细眼,满是媚态。嗯,果真长得有几分姿色,难怪父亲丁贵会为她着迷。
不过,这样一个只靠外表取悦男人,把泼婆骂街当利器的女人,是不能和自己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母亲李氏相提并论的。丁贵迷上她,只能说明他的利令智昏,好色愚蠢。
章莉萍见云香被自己骂得没有反应,以为她是服软了,便骂得更起劲。声音不由的又提高了几分,左邻右舍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
对于丁家的那个泼妇,村里人都有耳闻。平常没少见她骂丁云香母女,有时连自己的相公丁贵也常常被她责骂。对于这样一个泼辣的悍妇,大家只是退避三舍,不想跟她计较。听说云香这个可怜的女子死后重生,大家很是好奇。但是没想到刚刚活过来的云香又被这个泼妇辱骂,心中都暗自为她鸣不平,却不好吭声多事。
只见章莉萍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得意。她把今天的不满全都化作嘴里的污言秽语,恨不得嘴里面能够蹦出支支利箭,直接把云香母女射死。
正当她说得浑然忘我之时,一盆冰凉的水从她的头顶迎头泼下来。泼水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静静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的丁云香。
大声叫骂的章莉萍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顿时就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其实就连身旁站着的丁云龙也没有看清,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就见平常细胳膊细腿的丁云香就飞快的打来一盆水。丁云龙刚刚受了云香的一巴掌,眼见着自己的亲娘被水泼,哪里敢声张,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说话。
他们哪里知道,上一世林巧心自从拜师之后,没有一天不练功。那行动快如闪电的无影手和飞弹腿,都是自己常年练功的成果。
这章莉萍也和她那傻儿子一样,起初神情一愣,不相信平常被自己欺侮惯了的丁云香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将一盆水直接倒在她的头上。一时间竟有些发愣,刚才嚣张的气焰被灭得干干净净。
等她明白过来,她又发挥自己作为村里泼妇的另一特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爹骂娘的嚎丧:“天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碰上这样的冤孽啊!自我十八岁嫁过来,为丁家添丁,操持家业,罪没少受。回过头来,还要受这冤孽的气呀。早知道我就不嫁过来了,一头撞死得了!”
章莉萍在被淋了一盆水之后,又在地上撒泼打滚,哀嚎起来。其实这个泼妇这样一闹,不过是唱戏给房里的丁贵听,好让丁贵出面,教训丁云香这个不孝女。
果然,丁贵听到章姨娘的哭声,立刻从房里面跑出来。他看看坐在地上的章莉萍,又看看拎着盆站着的丁云香,马上明白了一切。
他本就偏心二房,看到心爱的小妾被淋成个落汤鸡,自然心疼。其实,章莉萍以前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心中默许的。
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看着云香,恶狠狠的道:“你这不孝女,竟然敢这样对你的姨娘?”
说完,扬起巴掌就向丁云香挥去。
而此时的丁云香早就不是原来的丁云香。对于这样一个薄情寡性、好色忘恩的父亲,云香已经没有半点好感,有的只是这十多年来对他未尽父亲责任而拥有的满满的恨意。
她眼见着丁贵的手就要挥下,以飞快的身形闪到一旁,不但躲过了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还死死的抓住丁贵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你……”丁贵手被制住,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今天如何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能够抓住自己的手不放。
丁云香冷冷的盯着丁贵,眼神中带着冷漠和憎恨。这样的眼神,让丁贵见着,都有几分害怕,更不要说躲在一旁的丁云龙了。
丁云香一甩丁贵的手,冷哼道:“爹,你一直偏袒这个女人。娘和你是结发夫妻,你却为了这个女人不惜把我们赶到茅草屋,让娘一直患病不起。你难道忘记了当初的承诺,忘记了当年是谁拿嫁妆给你当本钱做生意?你这样做,对得起娘,对得起我吗?”
丁贵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说这样一番话。若不是眼前人和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他真要以为这个站着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别人。
“爹,云龙是你儿子,可我也是你的女儿呀。你为什么要顾此失彼,对我们母女俩不闻不问,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你是不是也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样,希望我早一点死掉,能够拿着我的尸体去卖钱?”
“这……”丁云香的话让丁贵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自己不关心的女儿原来如此能说会道。
眼见着丁贵被女儿逼得无言以对,章莉萍更是心中气愤。她从地上腾地爬起来,大声骂道:“呸!你还好意思怪你爹对你不闻不问。这么些年,若不是你爹关照着你们,你们母女俩早就饿死街头,曝尸荒野。你那老不死的娘一直病怏怏的,那点嫁妆还不够你娘的汤药钱,你更是个赔钱货。这些年若不是我从娘家接济你们,你和你那老不死的娘早就……”
“啪”,章莉萍的话还未道完,脸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个鲜红的掌印。打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给她儿子留下掌印的丁云香。
这一打,众人都傻眼了。平常懦弱的丁家女儿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连自己的亲姨娘都敢打,这是忤逆犯上呀。连旁边趴在院墙围观的邻居也都惊讶得不行。
“你……你……你是疯了!”此时的丁贵已经被气得道不出一句整话,“她……她是你……亲姨娘!”
“她!不!配!”丁云香一字一句冷冷道道,眼眸里尽是让人看着心惊的寒光。那眼神仿佛带着凌厉的杀气,让人一见便不由的心惊胆颤。
看着这样的女儿,丁贵竟然变得无可奈何。他对丁云香并不关心,原本打算明年把她嫁出去之后,再把她那病怏怏的母亲一并打发。却没有想到她突然过逝,让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还好章莉萍出主意,说女儿的尸体能换钱,竟比把她嫁出去还要赚得多,这丁贵便起了贪念。可没有想到中途又出幺蛾子,重新活过来的女儿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
章莉萍眼见着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丁贵还不为自己出头,反倒被丁云香这个小丫头给制住,心里更是气愤不已,哭得更欢。
“哎哟喂,我是造了什么孽哟,嫁给这么一户人家!”
一看章莉萍哭闹,丁贵的心中又是一软。马上厉声对丁云香道:“你,你滚!我们丁家没有你这女儿!”
哪料丁云香白皙的脸上像是裹了一层寒霜,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声道:“好,我滚。但你听着,我丁云香从此以后与你丁贵再无干系!”
她又用手一指地上哭闹的章莉萍,道:“这个女人辱骂我娘,欺凌我们母女。在我眼中,她不是我的姨娘,我只叫她章莉萍。你一天不休她,我便不认你这个爹!”
“你,你,你果真疯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丁贵真是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若不认我这个爹,以后便自谋出路,不要靠我丁贵养活。”
“好。我丁云香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不要你丁贵一文钱,只是那间茅草屋先暂时住着,等我寻到更好的住处之后,便接我娘离开。”
一听云香母女要走,章莉萍立刻不哭闹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巴望着这么一天,没想到终于来临了。
“好,如你所愿!只是,若是你母女俩在外面饿死了,可千万别说是我们欺凌了你们,哼!”此时的丁贵已经没有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半点内疚和慈悲,这样的禽兽,丁云香第一次见到。
没想到原先的丁云香身世如此可怜。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竟不如自己一个孤儿活得潇洒。
丁云香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个自然!”
第4章整治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