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般的叶瓣缓缓旋转在墨玉盒中,绽放的犹如莲花般净值,花瓣渐渐变得透明,旋转着银光闪闪,仿若数万颗星光覆在晶莹的瓣上,足与黑夜星辰比肩。宛如天籁般的乐曲飘渺着星空,鸣出了楼塔。
绾发纤纤与耳畔,直发束于腰际,窄丝花边饰于发上束缚着,齐发前垂着雪花坠饰。发下淡漠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注视着前方水落而出的楼阁。阎砜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人;一身深蓝色的衣裙,下摆却只到其膝,暗白色长靴直至小腿上膝,肩上搭着白色菱边领口。长长的透莹白绫系于腰际,束缚在几条琉璃短柱上,琉璃柱随风荡漾着,在寂静的夜里余音袅袅。
祝羽望着眼前看似二十出头的女子,疑惑的问道:“你是…冰?”
女子将视线转向手中的千音盒,收好后望着眼前的塔楼点点头。
祝羽有些疑惑的问道:“楼主现在在何处?”
女子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不语。
阎砜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快速的向后袭去,手还未触及到佳人的发梢,就听到铃声一动,白绫就将自己的衣物割的破破烂烂。看着自己的衣物,和前方刚将白绫收于腰际的女子,阎砜咬牙切齿道,“当朝郡主慕容镜与你是什么关系?你的驾驭来的马车里怎么会坐着镜月郡主的贴身丫鬟和附属国送来的质子?”
女子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快速移动,看这架势是想与阎砜打一架。饶是速度极快的阎砜,也被眼前女子移动的速度惊愣住,刚想不伤着女子,只是出手阻拦,一只手刚伸出去就被抓住,接着,脑子一片空白,又被一名女子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的阎砜摸着自己的屁股,疼的直叫道,“你有没有人性?我前几日还被摔过……”说道这里,阎砜便愣住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敢相信的道:“慕…慕容镜?”
这个称呼一喊出来,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只有段電抿唇不语。眼前女子的容颜是陌生的,但摔人的手法却很是熟悉。前几日,姬函与黎知阙大战,出现同他们一同看戏的镜月郡主,可就是用这种身手,将比自己大三、四岁之多的杜风摔在塔上,逍遥而去。但什么时候,镜月郡主变成了冰?或者说,她和那陌生的楼主之间,是什么关系?楼主也是宫廷中人?那,是谁?是谁有这等魄力直闯寒潭,再一次音现楼出?收服当朝最受宠爱的郡主于麾下?
“伙伴之间没有隐瞒,但是…却不能告知天下。”淡漠的声音,陌生的让阎砜吃惊,快速的将慕容镜的衣物一拉,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咂嘴道:“这是谁帮你易的容啊?这技术,太好了吧?”说着,还用手摸着下颚,希望找出一丝半点的破绽。
慕容镜将在她脸上摸索的手拍下,淡漠道:“没有。”
“什么?”突然听见慕容镜的言语,阎砜一愣,“没有?没有易容?开什么玩笑?”见着慕容镜的眼神不像作假,阎砜突然诧异道:“江湖上说过,有一种叫做骨衆的虫子,烹煮而食的话可以美容养颜,生食的话…”说着,跳开几步道:“你不会吃了吧?”
慕容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有这么落魄到需要去吃虫子的地步么?这副躯体好歹是个郡主吧?虽是这样想着,但依旧平静道:“骨衆,生食是可改变容颜。但是,却是返老还童…而且,这只是个传说,无人见证过。”她现在的容颜看上去可是接近二十出头。
“呵呵……”阎砜讪讪一笑道,“开玩笑,不过,镜月郡主都能从沐府的打压重获圣上和太后的恩宠,变得武功深不可测,涉足武林。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说着,阎砜目光紧盯着慕容镜,希望看出些什么。
“化妆。”慕容镜嘴里只吐露出两个字。
“化妆?”阎砜的眼里一阵惊奇,道:“可你这看上去,并没有涂抹胭脂粉黛啊?而且这种东西,要是一个不小心,妆化了,你的真面目不就露出来了?”
“发型、脸型、身高、气质、声音。”慕容镜淡淡的道出她的不同。
阎砜再退了几步,望了望,惊叹道:“谁给你化妆啊?这么像?不知道精通易容的陈书是不是该歇息歇息了。”
“不打扰你们正常的运作,可以教他。”慕容镜说着,将自己怀中的一本书籍递给祝羽,望向千音楼道:“千音楼取名于千音,意思是楼里有千音可寻、可探、可听、可知。千音楼原来的强大,第一是靠着收集的情报闻名天下,其次是宛如地狱般的磨练之术,锻就人才,再是翻云覆雨的庞大财力。千音楼的复起,我只负责情报,整顿磨练之术,除了这些方面。千音楼暂时保持不变。”
望着手中的纸蒲,祝羽一页页的翻去,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惊奇其中的磨练之术,问道:“千音楼虽是一直在等待楼主返归,音现楼出。可楼主却不以身份、真容面人,如何让部下安心?”
“他是水。”慕容镜依旧淡漠道:“水生于无形,似与天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说着,慕容镜望向祝雨继续道:“需要这样的假象,这是信念的传递。”
“独闯寒潭岂是平庸之辈?为何?”一直沉默的东镭抬起头质问着。一双稳重的眸子像是要将慕容镜看穿,“因为现在的身份?你会不会是他们接下来的信仰,你没有信心?若是敢将玉面琉璃和千音盒带出来,为何又担心不能承受?”
这话一问,所有人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冰是水的另一种形式,水是冰,冰是水,本为一物。
“千音楼的众人,经过百年变迁还能保持这般整容实属不易。当年的长雪之战,楼主下落不明,整个千音楼不翼而飞,接下来带领全楼的主领却卷入五国战乱,最后接近全楼覆灭。覆灭也就罢了,还留下一堆毫无用处的狠话,放在如今这乱世武林,这残余的势力能存留多久,你们可有算过?然而……有些人,准确的说有些没有脑子的人,会争先抢后的当先锋来试探音现楼出的真假,不管如何,他们都会仗着说;忌惮着千音楼百年前的强大而毫不犹豫的挥刀而下。武林中这种无聊之人比比皆是,想必也不用我明说。”慕容镜淡漠的声调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恨绝,继续道:“为何现在千音楼人数众多,实力却连武林中的二流门派都敢不削一顾?”
“或许我们的想法并不是一致的,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认知。但,实际上,真正忠于千音楼的人,在这接近上千万的人中,有几人?千音楼中大多是江湖中随处晃荡的人,他们可并没有像你们一样的认知。”
“楼主,虽说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但在傍观者的眼里,尤其是你们的长老,楼主绝对是询规守距,不容得半丝的差错,有时为了顾全大局要牺牲一切人心的东西。江湖中最注重的是义气不错,但那所谓的楼规,限制着一切。兄弟之间可以互相不顾后念,救死扶伤、仗义相助。但楼主却不可以,他的心里只能有大局。”
“但为了顾全大局,舍弃生命,用他人的鲜血铸成所向披靡的剑。最后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报仇血恨。这算什么?报仇了,原来牺牲的人就能回来么?这点,我不确定我是否做的到。这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原则性的问题。”
“毕竟,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最有意义的。我从来不信来生地狱。所以,必须要有这么一个铁血无情,像神话般的人存在。我,只能是另一种形式。以另一种形式,重现千音四溢。”
“楼规?……其中有这些么?”阎砜掂量着下颚,沉思的问向一旁的段電道,“電,有这样的楼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段電凝视着眼前的千音楼,缓缓道:“她大约是将千音楼里的密旨说出来了,长老们应该都是知道的,只是…这等层次,不是我们可以触及的到的,我们不知道也正常。……而且,楼规如此,不是很符合当年千音楼的风霆雷行的作风么?这看上去,虽是不尽仁义了些,却也实在。只有这样看似毫无破绽和分辨不出的真假,才能笑到最后。”
“话说回来,你不觉的——水,这个名字很怪么?”阎砜用食指顶了顶太阳穴,道:“冰主领,听着还凑合…水,刚开始听楼主讲出来的,我还以为楼主渴了……”
“的确,不过…任何名字不都只是代号么,是要是那个心里认定的人和事,又有何妨?杜风统领?”慕容镜对上阎砜的眸子,轻语道。
“就知道你来之前都查清楚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冒失的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阎砜,应该是杜风,撇撇嘴道:“一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这么精打细算的做什么?”此话刚落,一条白绫直击而来,快、准、狠的袭击着杜风。
“我和砜统领一样,在江湖里只有自己代号的痕迹。所以,现在,我只是冰。”慕容镜面无表情的收回白绫,淡漠的望向杜风,言语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这书里的墨迹刚干不过两三天,这些…都是冰主领想出来的?”祝羽大约的看完了书,问向慕容镜道。
“磨炼之术,我预备交给镭。毕竟,这块,他应该最熟。若是其中有人坚持不下,想放弃,便也不用留在千音楼里了。”慕容镜也将淡漠的眸子转向祝羽手上的书页。说着,望向停在一旁的马车,道:“马车里的人,可以当做试验磨炼之术的先锋,让你们慢慢摸索,我若有空,会来指导、探访一二。”
祝羽点点头,也望向马车,问道;“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是郡主,现在恩宠如日中天,为何要涉足这乱世江湖?重振千音楼?”
“算高傲如你,你可愿被一个皇室的尊位随意摆布?我虽是女子,可论傲骨,却不自认不输于男儿!”慕容镜淡淡的望着祝雨,道;“我若无动于衷,最后是等到他国挥兵城下,被送去四处和亲?还是等到国破家亡,沦为他国之奴?”
这句话,说的在场之人皆是一愣。亡国?做出这等预见,作为当朝郡主,为何?为何如此心寒于家国?身为东阳国的皇室血脉一族,为何如此轻易的说出这样的结局?
“为了自保?”杜风顿时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想法,随口而出。话毕后,却顿时蹙眉。
“以现在郡主的身份和权势、财力,可是需要自保?”慕容镜将视线转向远方的都城方向,仰首而立于树梢,道:“我大可安排另一种身份,隐居与世。……或许,这样的身份,能更加利于千音楼的发展,混淆武林的视线。再或许,这是我欠你们的…或是……这是我需要的,但我需要的同时,你们有知道的权利。所以,一切,我从未想隐瞒过。”
望着迎风而立的女子,一片寂静的声音。无声的飘荡、回旋在长空之上。
第30章缘由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