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厅堂的祖宗板上,挂了“御前驸马”的画像。
画像下面,烛光闪烁,香烟缭绕。
金力其格按照萨满祭礼,低头拜毕,然后口中祷念道:“驸马祖宗,为了国家大业,驸马庄园将辟为旅游胜地,供千万人瞻仰拜谒。望祖宗恕不肖子孙迁移之罪;后世人将定月前来为祖宗守灵祭拜。”
金力其格完,深深埋下头去。
此时,费拉走了进来。她生气地看了金力其格一眼,赌气地跪在那儿,深施一礼,然后口中祷念道:“驸马祖宗,因为后世出了不肖子孙,欲将驸马庄园献出去,辟为他人的游玩之地。我虽女儿身,必将全力保护庄园。宁可身死,也要寸土不让。望祖宗助我神力,护住庄园。后世人将定月前来为祖宗守灵祭拜。”
费拉完,也深深埋下头去。
待她站起来,金力其格委婉地对她:“大姐,咱们别赌气,好好商量行不行?”
费拉气冲冲喊了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可商量的!”
“费拉,既然这园子迟早要辟为旅游胜地。我看,咱们还是主动一点儿,早些搬迁出去为好。”
“金力其格,你这人怎么这么死犟呢?”费拉大声地嚷着:“这别墅区马上就要峻工了。放着大把的票子不挣,你却逼我停工搬迁。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停工,损失还不大;要是等到那一天,你哭都来不及了!”
“我好好的,哭什么呀?”费拉指着金力其格的鼻子,“你当你的官,我挣我的钱;咱们各干各的。现在,谁不趁着有权有势捞点儿钱啊!”
“挣钱也得合法才行!”
“我哪儿不合法了?这是副县长呼拉贝特给我贷的款。”费拉极力地辩白着,“前几天,老市长他们还来视察工地,交口称赞哪。这怎么就会不合法呢?”
“我已经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你怎么总是和人家闹别扭呢?”到这儿,费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警告:“金力其格,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得罪人家让他们毁了我的别墅区、毁了我的园子,我就和你没完!”
“大姐啊,咱们是个和睦的家庭;有事儿总得商量个统一的法。别让人家看笑话好不好?”金力其格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哀求着。
“和睦家庭?既然你承认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人,你就不该胳膊肘子往外拧;你就不该毁我们的园子!”费拉强词夺理地叫喊着。
“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拧?”
“哼,你还是这个家庭的人?你的行为,早就不是了……你们这种外姓人,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
金力其格顿时来了气:“别忘了,祖宗‘御前驸马’也是外姓人;没有外姓人,哪有这么大的家业?!”
“金力其格,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园子了。就给我滚出去。从现在起,不准你呆在这个园子里!”
金力其格的头痛苦地陷了下去。
驸马园门口。
金力其格抽着烟,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掏出了手机,打电话问:“喂,出租车公司吗?能不能来一辆车?”
电话回答:“对不起,太晚了,没有车了。”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闪出了灯光。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他正纳闷,车上探出了水莺儿的头:“其格部长,上车吧!”
金力其格奇怪地问:“水莺儿,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市里?”
水莺儿一笑:“我会算……快上车吧!”
金力其格迟疑地上了车。
“你们吵架了?”水莺儿问身边的金力其格。
金力其格一楞:“你怎么知道的?”
水莺儿微微一笑:“我听人的。”
金力其格想了想,觉得哪儿不对头,便突然对司机:“停车。”
车子停下了。
水莺儿不解地问:“其格部长,你这是干嘛呀?”
金力其格一脸庄重地对水莺儿:“水莺儿,谢谢你的关心,这时候……我们俩呆在一起不好。”
水莺儿突然生气了:“金力其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接你……”
金力其格坚定地:“不行,这对你不好。”
水莺儿大声:“有什么不好?我这是回市里,顺便带你走不行吗?你以为我想掺和你家那点破事儿啊……你要多心你就下车!”
金力其格听到这儿,“唉”了一声,:“水莺儿,对不起。”
车子重新上路了。
黑暗中,金力其格点了一支烟。
水莺儿伸出了手,将金力其格嘴里的烟拔出来,:“我想给你件事儿。”
金力其格转过头来,问:“什么事儿?”
“下个月,省里举行舞蹈比赛,市联为我找了个男搭挡,要我跳双人舞。”
“是吗?”
“嗯,你同意吗?”
“这……”金力其格想什么,却没有出来,“我……不懂舞蹈。”
水莺儿“哼”了一声,:“什么不懂?你是有意见,却不愿意出来吧?”
金力其格无言相对。
水莺儿轻松地“哈”了一口气:“我拒绝了!”
“为什么?”金力其格追问道。
“道理很简单,我不愿意。”
“那,你会失去一次出名的机会呀!”金力其格露出一副惋惜的口气。
“那我就去?”水莺儿挑战地问了他一句。
金力其格又沉默了。
水莺儿嘻嘻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去的。艺术对于我,只是人的素质涵养的一部分。我不会靠它去出名挣大钱,更不会为它献身!你对吗?”
268反常的徐营中
金力其格痛快地答了个“对”,惹得水莺儿哈哈大笑了。
金力其格刚要问什么,水莺儿却偎在了他的肩头上。
“水莺儿……”金力其格躲了躲。
水莺儿毫不犹豫地靠近了他,:“其格部长,你烦恼时,我陪陪你,你不会生气吧!”
金力其格此时苦笑了一下,:“水莺儿,你还,不懂得家庭、婚姻的事情……我不能伤害你啊……”
水莺儿在黑暗中挥着拳头砸了一下金力其格的胸部,然后深情地:“其格部长,让我当你的女儿还不行吗?”
听到这儿,金力其格一下子愕然了。
可是,看到水莺儿那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喃喃地道:“莺儿,我这个部长,也许当不长了!也许我又要下台了……”
“是吗?”水莺儿此时担心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后将身子温柔地贴在金力其格的胸前,恳切告诉他:“你要是再住院,我还会到病房里护理你!”
听到水莺儿这样,金力其格激动地搂紧了她。接着,一串长长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市委组织部。
部务会上,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一个问题。
“既然他的季度工作目标没有完成,考核的结果就是不称职;既然是不称职,就应该免除职务。这是木板上钉钉子事儿,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徐营中一反常态地发表了弹劾塔拉克的意见。
“我看,一个县委书记的免职和一个企业、一个委办局领导的免职还是不一样的。”干部处张处长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一个县,就是一个大社会呀;一个县委书记的工作,牵涉到社会方方面面的因素。虽然赫拉县主要经济指标没有完成,塔拉克同志还是做了不少工作。依我看,咱们先给他亮个黄牌,警告一下。怎么样?”
“我同意。”赵副部长立刻举手表示赞成,“这样做比较稳妥些。”
“可是,如果咱们袒护了塔拉克,那……外贸被免职的老孙会怎么想?‘重化’被降职的老裴会怎么想?还有,那几十个因为没有完成目标任务被免职的局长们怎么想?我看,不管县区还是市直机关,都应该一律对待,不能因为照顾县区干部而坏了咱们的规矩。”徐营中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他部长,你们的意见?”金力其格看了看另外几位部长,开始发问。
“我觉得,黄牌警告比较稳妥。”顾副部长明确地表了态。
“我也是这个意见。”吕副部长的态度也明确了。
“好吧,我一下。”金力其格开始总结了,“这一段时间大家很辛苦。如果前一段我们主要是通过目标考核罢免了一批不称职的干部;这一段,我们则是通过公开选拔,为市委集聚了一批人才。尤其是我们从大专院校、科研院所、金融界、法律界选拔的这0名中青年专家,将大大改变政府干部的结构,为我们这个老工业城市的振兴提供充实的组织保证,我看常委们会通过的。啊……塔拉克的问题吗?按照我们的目标考核方案,当然是应当免职的。可是,根据市委领导统一考虑,还是再缓一缓,暂不提交常委会讨论了。”
“缓……就等于不处理了吧?”徐营中听到这儿,又发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力其格急忙解释。
“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徐营中不服气地:“譬如,死缓;就是不杀了;就是留下了一条命。你这一缓,不就是要保护他吗?”
“徐部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家谁都看得明明白白。”徐营中撇了撇嘴,接着:“其格部长,你这么使劲儿地保护塔拉克,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
“你在什么呀?什么难言之隐?”
“那我就替你。”徐营中拍案而起,“你的家乡在赫拉县;你的庄园在赫拉县。你大姨姐在塔拉克的支持下搞了大片房地产开发。你现在死保塔拉克,是不是投桃报李啊?”
“投桃报李?”金力其格一下子被弄懵了。
“老徐,有事儿事儿,别这样嘛!”赵副部长劝告他。
“徐部长,咱们开部务会是研究工作问题,你怎么家长里短地什么都呀?”张处长气愤地质问着他。
“各位,我不过是提醒大家。”徐营中马上接上火:“目标考核方案是市委定的。咱们用这个方案干掉了多少县局级干部啊!为什么到了塔拉克这儿就网开一面?这到底是坚持原则还是放弃原则?当然,你金力其格有权,你可以决定上不上常委会。可是……你处事儿不公平,就得允许大家提意见!”
他这样一,会场立刻寂静下来了。
“唉!”金力其格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塔拉克的问题,本来不是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我们今天主要是研究这0名中青年专家的提拔问题。可是,既然徐部长把话到这个份儿上。那……我就同意将塔拉克免职;上报市委常委会讨论。”
“金力其格,你这是干什么呀?”市委书记气得拍着桌子,严厉地质问着金力其格。
“书记,别了。这是部务会讨论的意见。”金力其格沉静地回答。
“可是,再等等……再等上半个月不行吗?”市委书记怒气难消,一字一句地讲着道理,“一个的副部长了几句话就把你激怒了?你要打乱市委的工作部署吗?”
“书记,对不起。”金力其格非常难过的:“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可是……我不能为了自己,让市委的目标考核方案成为一纸空。我也不能让那些在目标考核中下台的干部们跑到市委来三道四。”
“这些后果儿,我替你担着还不行吗?”
“这是我的责任,出了事儿应当由我来承担。”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吗?”市委书记敲了敲桌子,再次提醒他。
“我想到了!”到这儿,金力其格突然痛苦地陷入到软软的沙发里,随后慢慢地道:“大不了离婚……下台……”
“你……”市委书记刚要张嘴,电话铃声响了。
市委书记看了看电话号码,无可奈何拿起了话筒。
“喂,书记呀,听金力其格要弹劾塔拉克?”电话里传出了老市长的声音。
“这件事,正在商量……”市委书记避免了正面回答。
“呵呵,无所谓……”老市长在电话里恨恨地道:“现在,市直委办局的领导干部让他们整下去不少了;现在又要对县区干部下手了。他想干什么呀?”
“老市长,如果真要免塔拉克的职,我会和你沟通的。”市委书记客气地道。
“沟通不沟通不也照样免嘛!”老市长不满地:“我看,金力其格想往上端的话,就让他端好了。不过,要是常委会上通不过;一切后果由他们市委组织部负责!”到这儿,对方的电话“啪”地一声放了。
“听到了吗?”市委书记举着话筒,久久不能放下。
“呵……”此时的金力其格冷静地笑了笑,站起来面对市委书记毅然决然地道:“书记啊,过去咱们工产党在战场上打仗,总要有人当烈士;今天,如果能让我金力其格当一次干部制度改革的烈士,我也觉得:值!”
一辆轿车飞奔在锁阳市区街道上。
车子开到了臭水沟一条街。
市委书记下了车。
臭水沟彻底变了模样。原来一排排的平房不见了。一栋栋粉刷过外墙的新居耀眼地矗立明天丽日下。
看到市委书记走过来。建委主任急忙上前去迎接。
市委书记下车后,看了看耸立在面前的新楼,高兴地表扬起了建委主任:“好哇好哇,速度很快呀!哎,听,你在这儿蹲了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哎呀,书记,敢情你不知道哇!”建委主任感慨地:“老百姓对这项工程太支持了。我们一开工啊,他们就给建筑工人送水、送饭!这几天,一看快峻工了。不少人还送来了啤酒!你看……这么感动人的场面,我怎么能不抓紧干啊!”
“好好好。”听建委主任这样,市委书记也感动了,“看来,群众利益无事啊!咱们执行中央指示,就得落实到行动上才行啊!”
新楼内,市委书记正与建委主任察看室内设施。
“这里面……不是已经完工了吗?”市委书记挨个屋子看了看,道。
“按照清水房的标准,确实是完工了。”建委主任:“可是,考虑到这儿的老百姓太困难;没钱装修。我想,再给大家刮一刮墙面;再把厨房、卫生间增添点儿设备。省得大家再花钱了。”
“哦,主任啊,你的想法很好。”市委书记听到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可是,我想……还是让老百姓早点儿搬进来。”
“哪?这室内的活……”建委主任指了指正在往墙上抹白灰的工人,“不干了?”&
第146章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