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了?”容容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响,便见祁墨睿此时已倒在了地上。
“扶我上床,这事不要告诉娘亲。”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大声呼喊,祁墨睿努力撑着一口气把话完,便不省人事。
容容听闻不由苦笑,公子,您和少夫人这么大动静,怕是老爷和夫人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果然,片刻之后,祁夫人和祁老爷出现在了屋子中,“画儿,怎么回事?”祁夫人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一片狼藉的屋子中刚刚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厉声呵斥着画儿。
“夫人,是少夫人,她…”画儿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正要将事情说清楚
“什么少夫人!你们给我听好了,楚楚,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祁家堡的四少奶奶!”祁夫人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便走至里间细细的为祁墨睿把脉,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画儿,这话待楚楚醒来千万不要告诉她,她现在身子这么弱,我怕…”三姐说话时尽量压低声音,一脸为难,也为那个倔强而淡然的女子感到心酸。
“是,奴婢记住了。”画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的坚强女子,眼眶涩涩的。
听闻这件事过后,最惊诧但也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嫂了。亏得自己还把她当成劲敌,当初百般讨好,不料英雄也有落马时。楚楚,你的好日子要结束了。昏黄的灯晕中,妇人嘴角扯出一抹算计的笑意。
“夫人,公子他…”容容一脸着急的守在床边,问着正吩咐着丫鬟煎药的祁夫人。
“闭嘴,这次幸亏你家公子无事,这便下去自己领罚吧!”祁夫人厉声喝道。
容容无法,只能撇撇嘴,下去领鞭子。
在床边贴身照顾的画儿听见声响,心里一惊,这个平时看似稳重的小丫鬟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为着祁夫人的狠心,也为着身边这个女子的倔强。只能再心里默默地念着,希望少夫人以后在堡中少过些苦日子。
浑浑噩噩中,楚楚仿佛在云雾中挣脱不开,眼前一片昏暗,心口的痛意已经没有那么明显,茫茫雾色中,顺着光亮前行,几步之间便见一锦衣公子怀中搂着一个女子立在云端。她刚想问话,只见锦衣公子转过身来,赫然是靳梓轩。
楚楚大惊,便要瞧他怀中那女子的模样,只感觉一阵风刮来,身子从云端高处跌落,片刻的晕眩感让她找回神智,悠悠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依旧是素白色的帐子,只是并没有拉紧,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外面已然通亮的天色,轻轻动了动身子,左边胳膊微麻的感觉让她不禁嘤咛一声,“少夫人,您可是醒了?”
画儿欣喜的声音传来,走至窗边为楚楚挑起帷幔,霎时阳光便铺了满床,让女子心中的阴郁一闪而光。
“画儿,我这是怎么了?”女子撩开衣袖,看着胳膊上被处理很好的伤口,又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解的问道。
“这…是您半夜高烧,公子救了您。”画儿避重就轻的说着。
“那我手臂上这伤是怎么回事?”既是风寒,为何会伤到胳膊?
“这…”画儿一脸为难,她当真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开口。
“无妨,说吧。”女子看她这么一副样子,心里疑惑更大。
“少夫人,是您体内的蛊毒被风寒引起,半夜发作,公子将您救了,自己却体力不支,造成真气紊乱,昏倒在床,现在还未醒,夫人大怒,便说…”画儿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便假装看了一眼窗外,逼退眼里的泪意,“便说,您将公子害到如斯境地,无论如何您也不会成为这祁家堡的四少奶奶。”
楚楚听闻苦笑,这祁夫人怕是早就看不上她了,如此一来,正好有了一个将她扫地出门的契机。
“画儿,娘亲可是会医术?”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的女子靠在床边,试探地问道。
“是,就连公子的医术还是夫人教会的呢。”
“是么?”楚楚若有所思的回答着,突然脑海中的片段一闪,愣在当场。那日赏花时,她的手指正好搭上她的脉搏…
是了,从那日开始,祁夫人对她就不似原来那般热情,她当时还想不通缘由,没想到竟如此情境。
不由苦笑一声,方想起刚刚画儿说祁墨睿卧病在床,“画儿,他怎么样了?”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罢了,你还是扶我过去吧。”
画儿刚想说话,“不必了,楚楚还是好生歇着吧,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儿子拿什么去救你?”祁夫人嘲讽的嗓音传来,让那个正费力穿鞋子的女子加快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便要对她行礼。
谁知体力不支,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娘亲,楚楚不求娘亲能够原谅,但希望能让我看他一眼。”声音诚恳,低垂着眼眸的样子倒有些温顺。
“哼…想必我之前说的话你也有耳闻吧?”祁夫人只让楚楚跪在地上,既不让起身,也不上丫鬟扶着。
“楚楚不知,娘亲说的是何事?”
“呵呵,不知?那好啊,身为祁家堡的当家主母,这声“娘亲”可不是谁都可以喊的!”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娘,您小心点,不要气着身子。”身旁的大嫂赶忙上前为着她轻轻的顺着气,但是说出的话却故意对着楚楚。
祁夫人看了一眼献殷勤的大儿媳,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却没有拒绝,只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楚楚啊,既是话已说道这一步了,我也就跟你直说了吧。你若真喜欢睿儿,我倒也可以成全你,只是这少夫人的位置你断然是担当不起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听闻,身子几不可见的一颤,“是,公子对楚楚有救命之恩,楚楚无以为报,承蒙公子不弃,也只能拿这残破的身子相抵了。”一席话说出来,将她贬的一文不值,可她无法,如若现在自己舍了一切就走,她身上还剩下什么呢?
女子垂头苦笑,眼里的酸涩被很好的掩盖,众人只道这女子被说得难堪如斯,竟还能如此淡然。殊不知,她是经历了多少才造就了如今的这副模样,个中心酸怕是无人能懂吧。
“你既是知道便好,睿儿已经睡了,待他醒了你便去侍候吧。”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大嫂和丫鬟离开了。“对了,你本是妾室,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也确实于理不合,念你身子还未好,便只等过些日子再般西屋去吧。”祁夫人说话时头也未回,只给了她一个背影,冷冷的吩咐着。与第一次见面时慈祥温和的当家主母全然不同。
“是,妾身记下了,夫人慢走。”女子伏在地上,微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却驱逐不去心里满满的屈辱,还有眼中滚烫的泪滴。
“少夫人,您身子还未好,怎能只着亵衣就这样跪着啊!”画儿早已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她心里清楚,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中失了地位相当于失去了一切,举步维艰,任人欺凌。
“画儿以后不要叫我少夫人了,便叫我…”楚楚咽了口气,她实在说不出“姨娘”那两个字,“罢了,你便…”
还未说完,“不,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画儿心里最清楚,您性格温和,不温不火,不急不躁,遇事沉稳冷静,您在我心中永远是少夫人!”画儿打断了女子未说完的话,抢着说道,话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画儿,你这样会……”会招惹祸端的!
像是看出了她要说什么,画儿急急忙忙的说道:“少夫人,这事想必公子并不知情,您可千万不要怪罪于他啊!”
女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事到如今,事情因果,孰是孰非,又有什么关系呢?纵然祁墨睿再爱她,他也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总要有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来给他当这堂堂正正的少夫人。
那些“独与君携手,行吟看白云”的意境在离了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之后就再没想过了,如今这般情景,又有什么还在意的呢?
“少夫人,地上凉,咱们是不是要起了?”画儿看着面前满脸悲伤的女子,心里虽也不好受,但也只能先将她扶起来再说。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就着画儿的手便要站起来,谁知跪的时间太长,且身子本就没有好利索,一时之间觉得膝盖钻心的疼痛不说,双腿一软便又要跌落下去。
“小心!”一双有力的臂弯圈住了浑身无力的女子,压下心里的酸涩,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快将我放下来吧,你身子未好,哪能这样折腾?”
男子将打横抱起的女子放在床榻上,并细细的拿锦被给她捂好,这才在床边坐下。
看着平日里温和如玉的雪衣公子,此时仅在亵衣外着了一件外袍,脸上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唯一不变的是嘴角的一抹浅笑,“楚楚可是觉得好些了?”
“嗯,公子又救了楚楚一命,怕是以后只能做牛做马慢慢偿还了。”女子说话时眼里满是认真的神色,既是越挣扎便困得越紧,自己便就顺了他们吧。楚楚任命的闭了闭眼睛,将涌上来的泪意强行压下,再次睁眼时,依旧是嘴角一抹浅笑,淡然清冷的模样。
“楚楚不要胡说,我哪里舍得让你做牛做马?”祁墨睿虽是玩笑的语气,却一个伸手将女子揽在怀中,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的那抹深深地自责和歉意。
“还有,我不是说过么?叫我的名字,嗯?”男子说话时尾音上挑,活脱脱的一副纨绔子弟调笑时的样子。
气氛虽略有好转,但有些事情终究不一样了。就像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祁家堂堂正正的四少奶奶,而他也不知昨日女子昏迷痛苦时,嘴里呼喊的“轩”是谁。
第67章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