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切莫丢下孩儿!”俊卿急忙起身,跪着抱住吴辛甲的右腿,他是真的担心只剩自己……
“父亲!”俊卿仰头,瘪着嘴祈求父亲。
“俊卿,你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的,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吴辛甲给俊卿一个宽慰的微笑。
“嗯!”俊卿看着父亲的眼睛,点头、爬起身。
父子二人再次走在鄣吴村内,到处都是焦土,偶尔能见到一个活人,每条巷子中都能听到有人在哭丧,也许,他们也是刚从异乡逃难回来的吧?
二人心情凝重,不知不觉走到村里的告示榜前,那张告示的颜色异常醒目:“亡者四千人,生存二十五。”
“爹。”俊卿往吴辛甲身边靠了靠,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仿佛害怕这唯一的亲人也会离自己远去,所以必须紧挨他。
“俊卿,咱们回去吧,好早日让你娘和祖母安息。”
“爹,咱们今夜住在何处?”俊卿回想起那破烂不堪的吴宅。
“就在宅内寻一个较好的角落歇息一夜,五年来,这种苦又不是没有受过,回去吧。”俊卿看着父亲消瘦的背影,突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父亲的护佑下长大,就连逃亡路途上也一直如此,他处处体贴、关爱着自己……
两人在吴宅内拾落一番,勉勉强强住上,抬头便可以看到深蓝的夜空,有一颗星星一直在眨眼睛,俊卿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梦中他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一个身穿蓝色袖裙的女孩手拿一盏明灯,她跳呀、跑呀,忽然她一转头,是雨馨的脸,她真浑身是血,将袖裙染成了紫色,她的嘴里喊着:“俊卿……俊卿……”
“啊!”俊卿从梦中惊醒,看看周围一切安宁,唯有那棵老桂树在发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烧焦的树根恢复了本来颜色,桂花纷纷扬扬,打在了他的脸上。
“现在不是马上就要到入冬了吗?”俊卿从脸上拿下那朵桂花,他迎着花瓣飘落的方向向前走,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树后一定有什么……
果然他看到了蓝衣少女,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她一个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明灯。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俊卿蹲下身子,可一想起刚才梦中之事又站了起来。
“我?大哥哥,我在等你呀!”小女孩诡魅一笑。
见俊卿一愣,小女孩又起身拉住俊卿的手,她的手小巧、冰凉……
“你带我去哪儿?”俊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心里犹如百味酱。
“你不想见一见你最爱的人吗?不想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又在做何事吗?”小女孩弯起嘴角看着他。
俊卿感觉这个女孩好生聪慧,有奇怪,并不像她表面那么天真、可爱。
“你想说什么?雨馨她怎么了?她、是不是没死?”最后一句俊卿试探性地问道。
“死了!”干净利落,她见俊卿的双眸又失去了光色突然大笑。
“哈哈,她也可以说没……”她话没说完人就消失了,一只玲珑的白猫落地,眨眼间白猫也不见了。
“你们两只死猫敢坏我好事?”小女孩咬着牙骂道。
“喵。”小漆低沉地喵叫一声。
“哼,让她好自为之!”说完她就消失在夜幕中。
小漆见状赶紧为三百年老桂树医治,乍一看,它已经恢复到五年前正常的样子,其实这只是表象,明日太阳升起后它就开始逐渐枯萎,不到午时就会变成一棵空壳,三百年的生命到此结束!好狠毒的小女孩,居然想害死雨馨……
棉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想真是心狠手辣,不愧是名门的大小姐,有智谋,她想得到的东西包括人,是什么都能得到。
转而棉棉又开始为雨馨担心,因为还她不够自私,也就是还不够强,况且她现在已经忘记了它们,就算棉棉和小漆怎么和她亲近,用尽方法和手段都不见效果,着实让人着急!
小漆咬住老桂皮第二次就它,救它就等于救她,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记起它们呢?棉棉看着小漆卖力地救治,心中重燃希望!
父子二人深知吴宅必定无法久居,翌日,吴辛甲领着俊卿来到安吉城外的一片荒地,丢下俩个锄头,开始了开荒的艰程。
两人费了整整一日才除了一亩荒草,到了晚上两人再回到鄣吴村的焦墙破屋中休息。砍树搭屋、打家具,到了晚上又辗转难眠。
一日,吴辛甲去集镇买钉子,忽然他看到一张告示,兴奋地跑道安吉城外。
“俊卿,刚才我见县里告示上贴着‘庚申科秀才’的招试呢?这是五年后第一次复考,你去试试,说不定能考上呢?”吴辛甲平静地描述着,可眼中闪耀的光芒却让人无法忽略。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但若你考中第一名做一个廪生,就能直接进入监国司,也就有了无限可能。而且……”吴辛甲顿了顿。
“爹,还有什么?”俊卿很是好奇。
“第一名廪生每年有三两廪银,每月六斗廪米,这不是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吗?”吴辛甲很认真地看着俊卿。
“爹,你说的一点不错,我若连这也突破不了,还做什么大官还怎么做我想要做的事情!”俊卿暗自咬牙,他抬头对父亲点点头,但那一刹那,父亲除了惊讶还有心疼……
自己喜爱田园生活,而如今为了生活却要俊卿踏上这条路。
“爹,我不会辜负你和我自己的,还有为战争逝去的人命的!”俊卿环顾整个吴宅说道。
“呲、呲……呲。”冬至的月光下,乡阿姐坐在冰凉的地上,他要刻出一枚印章,作为自己二十二岁的纪念,作为他今日的誓言!
终于在黎明前,“俊卿”印章终于诞生了,他的誓言,他一定要在仕途完成一定目标,而且一定!继而,他刻上边款“:亡者四千人,生存二十五。乙丑年冬,俊卿。”
这个苍茫的年代,一个简单、和平的心愿。
第16章痛失至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