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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圣旨之祸

时光荏苒,一晃平静的过去了一年,算来她已经九岁了,这个年纪在相府凭着乖巧懂事的性子倒是没生出什么是非。
是有那一天,彼时雪满庄园,天地皆是茫茫银色,夜缨站在院落里为那株海棠树苗清理积雪,双儿急急跑来,鞋底践起雪白,在她面前比划着。
她愣了愣,瞧着她比划的奇形怪状,像是戏耍猴戏,半晌才隐隐有了猜测:“圣旨?怎么了?”
双儿扒着光溜溜的下巴做了个捋胡须的动作,又怒目圆睁,原原本本还原了相爷夜传颂怒火中烧的模样,这会夜缨算是明白过来了:“圣旨丢了,爹爹很生气?”
双儿点头如小鸡啄米,又换了副尖嘴猴腮的嘴脸,阔步往屋子里走。
夜缨拨掉海棠叶上最后一绒雪,疾步往屋子里跑去,圣旨丢了,爹爹正在气头上,叶氏正往这边来说要搜查!
此事无风不起浪,既然叶氏点名指姓要搜她厢房自然有根据,这些日子她除了去见见祖母还真没碰到过叶氏母女,看来叶氏终于沉不住性子有所动作了!
“双儿,快找!找圣旨!”夜缨慌张开始翻箱倒柜,这屋子里除了双儿与她根本就没多余的奴才,在不经意间有人偷偷摸摸往这屋子里放些东西也很难有人察觉!
双儿杵在门口像跟木头,完全不知自家小姐为什么要在屋子里找圣旨,夜缨急得跳脚:“有人把圣旨偷偷放在了我房间里,要嫁祸,你赶紧找,不然等到叶氏抓到把柄跳进黄河洗不清!”
双儿反应过来,也慌了,圣旨是皇上颁布,下属若是丢了便是对皇上不敬,这要是有人故意藏起来,闹大了满门皆罪,轻的查出来定然会惹得相爷责罚。
她没什么头绪,但换做一个小孩的思想来看,必然是好奇心驱使,那么藏的地方也不会太隐蔽。夜缨找了床榻上,床下也没有,一时成了热锅蚂蚁。
宛如无头苍蝇乱撞半天,正瞥见月亮门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顶满积雪的梅花树后徐徐而来。夜缨大呼不好,正准备去关门,不经意打翻了梳妆盒,简单的几样首饰,一卷明黄之物正躺当中。
她一惊,连忙藏在袖袋里,这时一行人已行至门口。
叶氏隐晦笑着,挽着长长兔毛,身后是十几丫鬟奴才,她如意算盘打的好,带着这些人来,目睹从这房子里搜出圣旨来,还怕夜缨意气风发?
这些日子她算是受够了,以往夜缨总是顽皮捣蛋,这段日子突然就转了性子,虽然依旧调皮,但是绣功愈发的好了,一手如蚯蚓弯弯曲曲的字也写的清秀公正了,连琴曲也略懂一二。
一年来,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老相爷对这个小女儿是越来越溺爱,相爷总是不言以表,但在她面前没少嘱咐多管管夜离。
她嫁入相府十多年了,为相爷生了三个孩子,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夜缨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所出的嫡女,多年她觉得就算她不插手,夜缨早晚也会被一大家子嫌弃,现在她已不得不拔了这颗眼中钉,就算拔不掉,磨平了也是好的。
想到夜缨往后在相府备受歧视的样子她都忍不住要仰天长啸,还好,一贯端庄稳重的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
屋子里一炉火炭正烧得旺,幽幽的蔚蓝火光,袅袅青烟模糊了夜缨一张小脸,她正专心致志的拨着黑炭,抬眼见她来放了铁钳福了福身,“娘亲怎么有空来看缨儿了?还带这么多人?”
她打量着叶氏身后的人,暗叫幸好发现的快,叶氏淡然施笑,“我听说,你贪玩拿了祠堂供着的圣旨,所以带人来问问。”
夜缨虽称她一声娘亲,却丝毫唤不起她的母性,这么说着问问,一个眼色,身后众人已然走进屋子开始又一轮的翻箱倒柜。
“你们干嘛!我没有去过祠堂啊!什么圣旨?”夜缨焦急喊起来,“我让爹爹把你们赶出相府,你们竟然不将我这二小姐放在眼里!”
叶氏不屑冷哼一声,假意安抚道:“只是看看而已,缨儿不必恼怒,若是不查明,难服悠悠众口。”
悠悠众口,亏她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夜缨面上憋屈嘟啷着小嘴不满,在叶氏的威严下,只能坐在圆木凳上拨弄着炭火。
一行人,该翻的地方都翻过了,首饰盒也翻了个遍,整个屋子一片狼藉,双儿不知所措站到她身侧。
叶氏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无果,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色苍白的宛如丹青里的人,稍加用力,便会裂开,更像是一朵盛怒盎然的花,随着季节渐渐枯萎,萎靡成一团枯干。
扭曲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狠狠的瞪了两眼随行姑婆,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再找,特别是梳妆台!”
姑婆无奈的将梳妆台东西又倒腾了一边,根本就没有她想看见的圣旨,双儿惊恐的看着回过神来愤愤的上前在叶氏面前比划半天,叶氏不耐其烦推开她:“死哑巴,滚一边去!”
她不懂双儿的意思,夜缨懂,双儿知道这些事都是叶氏一手安排,无声的骂她呢。她拨了拨火炭,已经是烧得通红变成了灰白的尘埃,打发双儿去倒掉,再换些新的炭火来。这才看着叶氏巧目盼兮,“娘亲可不要听了别人胡言乱语,怕是有人有心陷害缨儿,请娘亲明鉴。”
叶氏一张老脸,气还没消偏偏又不能发作,由青变紫犹如染缸,煞是精彩。
她估计是没想到,所谓的圣旨已被双儿抱出了门,成了相府杂物里一堆尘土。那时,将圣旨丢到火炉里也是无奈之举,圣旨藏在身上也不大保险,若是搜身若是不小心露了马脚,她便真的是调皮偷圣旨戏耍的夜缨了。
叶氏依旧是不放心,留了两姑婆候在她门口,美其名曰照顾,私心自然是监视。
夜缨并不担心圣旨没了,惹来不尊皇权之罪,也不怕满门抄斩,那圣旨不过就是嘉奖表彰之意,谈不上拿这圣旨办事。
后来,夜传颂发了不小的脾气,责罚了一干奴才也就算平息了风波,只是叶氏留在西厢院的两个姑婆依旧如影随形,让夜缨很是苦恼。
白驹过隙,转眼已是来年的初夏,夜缨闲暇时都呆在屋里练练字,抚琴,这些她原本是不喜欢的,但为了讨好长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前世,她肆意妄为活够了,这一世,定是先苦后甜。
说老姑婆也不是好无用处,譬如今日夜传颂有事找她,老姑婆通报起来比双儿利索的多。她正在房中书写通鉴史书上的一段话,写到一半匆匆搁了笔往大堂走去。
老姑婆一路在耳边解说,说的是府中有贵客造访,说是听闻相府小姐清棋书画皆精进,又闻学识渊博想要见识见识。
夜缨心底嘀咕着,能是哪位能人尚在相府可称为贵客,而且夜离才十一岁,而她才是九岁的小娃娃,谁没事要见她俩人?
难道是苏然?她心里咯噔一下,忆起那张淡漠的脸色来,脚步如灌了铅,不由的问了姑婆:“是皇宫的人吗?”
姑婆沉吟少顷,含糊答:“奴婢也不知,应该是了吧。”
心绪瞬息澎湃起来,但更多的是紧张,上一世,苏然于她只有伤痕累累,这一世若是早些遇见,是不是情形又有不同了呢?
念到此,她不在迟疑,拔腿便往主厅跑去,什么闺秀风范,什么三寸莲足,她只想最先出现在他面前,而不是让夜离抢了先机。
未进,便闻厅堂中有断断续续人言交流,时不时夹杂着爹爹欢声笑语,她喘着粗气扶着门案喘息,脑袋却急不可耐的往里张望,现在算下来苏然也不过十二岁,还有些期待年幼的苏然是否依然是冷脸不尽人情的模样哩!
正东张西望,俨然不知背后站了个人,高大的阴影将她圈在其中,紧接着脑袋被娟扇敲狠力敲了上,这才蓦然回过头,瞪着大眼看着眼前的人。
一袭青色玄衣,欣然而立,白绫束冠,手上是一把竹骨绢面的墨扇,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浓眉上挑,眸含桃花,薄凉的唇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正是去年遇见过的晋王苏景策?
夜缨顿时脑袋不大够用,盯着他期期艾艾问道:“该,该不会府中来的贵客就是你吧?”
苏景策挑眉,戏谑味十足“不然呢,我一路跟着你,跑这么急过来,你以为是谁?”
“哪有?”夜缨反啐道,“你是客人,那厅里与爹爹在一起的又是谁?”
“本王贴身侍卫,三念。”苏景策第一次对她自称尊卑,自然而然的展开扇面,扑扇着丝丝凉风,撩起耳际几缕青丝,孤傲的目光里多了分雍容。
这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完全是没有让夜缨有何动容,反而鸡皮疙瘩掉一地,不满得翻了个白眼碾转着步子往屋子里行去,小声嘀咕道:“还三念呢,我是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