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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项梁挥刀斩仇人

项伯、项籍叔侄渡过淮水,顶着漫天大雪继续南行,这天晌午到达淮阴。因腹中饥饿,便走进了一家酒馆。酒馆内暖和多了,空气中飘着淡淡酒香,饭菜的香味儿也直往他们鼻孔里钻。走了半天,没吃东西,这会儿还真觉饿了。
“店家,赶快给我们烫一壶酒,切五斤牛肉来!”项伯大声对店老板道。
“客官稍等,马上就好。”店老板急忙到后面去催促。
项伯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自言自语道:“这场雪可真大呀,几年都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整个江淮大地一片洁白,成了银色世界。”看来项伯还很有一点情思的。
“叔叔,我们几时才能回到会稽?”项籍问。
“这么大的雪,慢慢走吧,过去大江雪就薄了。“项伯仍望着窗外。
“五斤牛肉,一壶酒,好嘞!”老板一手提着一壶酒,一手托着一大盘四方块牛肉,放在二人面前的桌案上。“请客官慢用,二位可是赶远路的?天这么冷,辛苦了,一会儿我送给二位一个鸡蛋胡辣汤,喝了暖和。二位请慢用。”
老板转头欲去,此时大木门的棉帘甩开了,一个粗壮的汉子弯腰走进来。他的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进门便拍打起来。
“哎呀,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到别处去的吗?怎么今日又往我这里来了?韩信老弟,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你天天来白吃白喝,我受不了的。”店老板几步走到韩信近前,企图阻止他往里走。
“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以后我发达了,加倍,不十倍,百倍偿还给你!”韩信说着躲开店老板继续往里走,在项氏叔侄旁边的一个空位坐下。
店老板跟过去站到他背后,苦笑道:“你饶了我吧,你什么时间能发达?”
韩信道:“我估计快了。”
店老板看拿他没办法,摇着头走开了,任他坐在那里去。
项伯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偷偷观察着不远处的这个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面相善良的年轻人。他虽然短衣襟,小打扮,头发有些凌乱,脚上的一双鞋几乎露出了脚趾头。但他腰上挎着的一口剑可是宝剑。剑鞘装饰华美,剑柄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图案。外裹一层黑色牛皮,鞘长三尺有余,他坐在那里,剑鞘抵在了地上。
见老板不理睬自己,韩信摘下宝剑,用衣袖擦拭着剑鞘上的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
临桌一食客讥笑道:“韩大侠,你是不是饿了?饿了就啃那剑鞘吧!”
有几个人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项伯转过脸问道:“请壮士坐在我们这里,一起用餐如何?”
韩信看了看项伯,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项籍,有点难为情。
“不用客气,都是练武之人,就过来吧。”项伯催促道。
“你们从何处来到此地?”韩信问道。
“我们靠卖艺为生,巡游各地。”项伯道。
“这位小兄弟有十四五岁吧?他这口大刀可是了得!”韩信把凳子移到项籍近旁,仔细端详着斜靠在桌子上的那把大刀。
“这把大刀恐怕有二三十斤重吧?”韩信问项羽。
“四十五斤!”项羽边吃牛肉边回答。
“好家伙,你小小年纪竟然使这么重的兵器,了不得!”韩信赞叹道。
“请吧,壮士,一边吃喝,一边谈。”项伯道。
韩信正饥肠辘辘,看到盘中的牛肉,壶中的美酒,口水几乎要流出来,再也无法拒绝了。于是干脆再把凳子向前挪了二尺,与项伯、项羽坐到一起。
项伯赶忙给韩信斟上一盅酒:“来,喝,暖和一下。”三人一起举起酒盅喝干。
“看样子二位并非本地人,不知二位欲往何处?”韩信抓起一块牛肉吃着问道。
项伯叹道:“这年头啊,哪里还有安身之处?”
“看来您好像有什么事?是与官府吗?”
项伯咕咚又喝了一盅酒,这时他已有几分酒意,于是便胆子大起来:“不瞒壮士说,我们是到江东逃难的。”
“何为逃难?”韩信不解。
项伯突然压低嗓门,凑到韩信的耳边道:“我们是项燕的后代!大秦皇帝到处下告示捉拿我们!”他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即向周围看看,见没人注意,又说道:“我见你仁慈忠厚,所以才告诉你的,希望你不要对他人讲。”
韩信也小声应道:“我从小就佩服项大将军。项氏一家几代都为楚将,为保护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我韩信十分仰慕你们!我也曾多次寻找项大将军,欲投在他的门下,做一名马前卒,但我一直没有实现。没想到今日碰到了大将军的后代,令我非常激动,请受我一拜。”
韩信说着就要下拜,项伯急忙制止道:“休要如此!众人看到,怕会引来麻烦!还是坐下吃酒吧。”
韩信觉得有理,便重新落座,举酒把盏。
“壮士为何潦倒至如此地步?”项伯问韩信。
韩信叹道:“我家居韩国新郑,秦灭韩时,父母家人皆被杀害,我只身一人逃到了楚地,到处流浪。再后来就在淮阴这里住下来。我有一个朋友在淮阴做小买卖,可我来找他时,他不知去了哪里。来这里一年多了,仍居无定所,衣食无着。”
“这都是暴秦之罪呀!嬴政杀害了多少无辜者?他定会遭到报应的!”项伯愤怒道。
“鸡蛋胡辣汤来了!”老板捧着一盆汤过来放在三人面前。“这是我送给二位的,请品尝。今日韩信算是遇上好人了,你说你这么个大男人,天天混着吃,岂不丢人?”
韩信的脸一赤一红,无言以对。
项伯急忙劝阻道:“店家有所不知,人各有志,韩壮士今日穷困潦倒,说不定明日就会时来运转。希望你别小瞧了他人。”
“是啊,他连饭都吃不上,还能发达?恐等不到发达就饿死了!”老板说着转身走了。
三人又吃喝了一会儿,牛肉吃光了,酒也喝完了,汤也喝了一大半。项伯付过钱后,三个人走到店外。雪仍在下,还没有减小的迹象。三人在街上走着,雪幕几乎将他们淹没。
来到一座桥上,韩信问道:“二位不住下吗?”
项伯道:“赶路要紧,就不住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一直没有吱声的项羽这时走过来,摸摸韩信腰上的剑鞘,又摸摸自己腰上的大刀,口中颂道:“刀剑相逢动地摇!再见!”
说完与项伯转身向纷纷扬扬的雪幕中走去,吱吱的雪声慢慢远去,最终消失了。
韩信站在桥上一直望着他们走远,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雪幕里。然后走向路的另一头。
项伯、项羽叔侄回到会稽时,江南已是满目青山,繁花似锦了。
二人刚刚进院,项梁之妻——项伯之嫂就迎了出来。
“你们可回来了。”只说了一句话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项羽急忙过去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婶婶,哭什么?我二叔呢?”
“呜呜——,你二叔被官府抓走了。”
项伯急忙问:“怎么回事?什么时间?”
“二个月前,半夜里有人敲门,狗咬得厉害,你兄长觉得不对劲,爬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跑,我也跟着,可刚一出门,就被翻墙进来的几十个军兵按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就把你哥捆上了,捆得你哥疼得出了一头汗。那帮人可真狠呀!哎呀,我的天,这可怎么办啊!”
项羽双眼瞪得很大,射着血红的光:“二叔现在何处?”
“据官府说已押往关中栎阳大狱去了。押到那里还有好吗?天子脚下的大牢,指不定怎么收拾你叔呢!呜呜,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嫂子,您先别伤心,先进屋坐下,我们再好好想办法。”
项伯扶着嫂子走进堂屋坐下。“嫂子别着急,我们慢慢想办法,去营救兄长。”
项羽忽然站起,提着刀迈步向外走。
“你往哪里去?项籍,你去哪里?”项伯急忙叫喊。
“我要去栎阳救叔叔去!”项羽边走边叫道。
“回来,快回来。你一个小孩子知道怎么营救吗?别冒失,快回来!”项伯叫着追出门外。
项伯刚刚追到院子里,大门口就传来了响亮的声音:“你们叫喊什么?我回来了!”项梁迈着大步走进院子。
“二叔,您回来了!”项羽一下扑到项梁的怀里。
项伯吃惊地愣在那里:“真是兄长吗?您脱险了?”
“哈哈,这还有假,这不是回来了吗?”项梁笑道。
项梁妻见丈夫终于回家来了,又哭又笑跑到丈夫跟前,拉着丈夫的手,几个孩子也哭着叫着奔向项梁,抱着项梁的腿,拉着项梁的衣服。
“好啦,我们回屋去。”
一家人这才回到屋里。众人坐下后,项伯问道:“兄长是怎么脱离虎口的?我和羽儿正准备去栎阳搭救您呢,没想到您竟然自己回来了!”
项梁慢慢说道:“这次兄长遇到好人啦!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个曹无咎吧?”
“当然记得!他为人挺谦和,好热心助人。”
“对,就是他。如今他在蕲县谋得一个狱椽的官差。我被关在栎阳的大牢里,直接管我的狱椽是司马欣。那一天,天很冷,下着大雪,我所在的牢房,新关进了几个囚犯。你们知道押送囚犯的人是谁?”
众人摇摇头。
“正是曹无咎!真是太奇妙了!竟然是他,我的老朋友!他当时看到我,吃惊极了,呆在那里很久很久。他上去一把抓住了我。‘兄长,您怎么被关在了这里?’我说‘被仇家告发了。’‘受苦了吗?’他问我,我说那还不受苦,岂止是受苦,差一点没死!他听后放开我,转身对站在门外的司马欣说‘这是我的老友,是否照顾一下?’司马欣答道:‘如果是曹兄的老友,我司马欣当然应当照顾了!’他俩走到一个僻静处,说了半天。过了很久,曹无咎过来偷偷对我说:‘请老兄再忍耐些日子,我们想办法把老兄放出去!’一日,有一个叫项栗的人被关到了大牢里。第二天又说抓错了,把项栗当作项梁了,要把项栗放出去。司马欣把我当作项栗放了出来,把那个假项梁留下了,就这样我才得以顺利脱离苦海。今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曹无咎和司马欣,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啊!”
众人听得出了神,这故事太离奇了,天底下还真有如此赶巧的事,人间竟有如此荒唐的事!真项梁出来了,假项梁受罪去了,向谁诉说?
停了片刻,项梁又说道:“我不能咽下这口恶气,诬陷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他把拳头握得吱吱作响。
几天后的一个花香扑鼻的深夜,三个蒙面人手里提着刀剑,越过墙头跳到一家院内。三人摸到门口,将在那里打瞌睡的两个门卫杀死。接着三个蒙面人摸到侍卫居住的房舍,门虚掩着,三人闪进去,扑扑一顿诛杀,将屋里的人统统杀死了。
最后三人摸到主人的卧室,咣当一脚把门踢开,冲进屋去。屋里有一盏灯还在亮着。
“谁,干什么的?”一个男人粗重的喝问声。
三个人几步就窜到了男人的床前,一人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摘下,露出了真面目。
“项梁,是你,你,你怎么跑回来了?你不是鬼魂吧?”男人颤抖着欲取墙上悬挂的宝剑。
“别动!再动杀了你!”项梁把手里的剑尖抵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不敢再动了。他旁边的女人吓得哇的一声爬起来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夫人,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院子里到处都是军兵、侍卫,行凶后他们走不脱的!”男人恫吓道。
项梁鼻子哼哼道:“你那些军兵、侍卫不顶用,已被我们诛杀干净了,要不然我们也不敢站在这里呀?”
男人和女人同时一惊:“好,你有种!但杀了我,你能活吗?”
项梁道:“这我不管,多活一时是一时,但我必须杀了你!”
男人看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了,说起了好话。“其实告发你的人并不是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呀,不信你可以调查,若查清楚是我告发你的,我宁愿自己死在您的面前!”
项梁冷笑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为了升官,往上爬,不惜出卖朋友!想当初,我项某对你怎么样,你是非常清楚的,你家的房舍,你的老婆,哪不是我项某替你操办的?可你忘恩负义,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举报我谋反朝廷。你这个万恶的无耻之徒,不杀了你怎解我心头之恨!上,摘下他的人头!”
项羽窜上去,将其拖到地上,挥刀将其头颅砍下。
女人急忙跪在床上求饶,头像鸡啄食一般。
“这个女人也不能留,留下她会坏我们的事。要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项羽抓住女人的头发掼到地上,照其胸膛一刀捅进去,刀尖竟从背后出来了。女人倒在了她男人的身上。
紧接着,他们三人挨着房间大清洗,见到一个杀死一个,连管家、婆子、仆人也未放过,统统诛杀。
满门抄斩后,三人来到围墙下,欲越墙而去。项羽忽然叫道:“叔叔,我们这么走,仍会留下蛛丝马迹,若官府查究起来,很容易找到我们头上的,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什么痕迹也不留下。官府再查也无法查出结果,岂不更好!”
项梁道:“说得有理,我侄儿长大了,放火,把宅院烧掉!”
项羽返回主人的卧室,端起灯,烧着了一处低矮的草屋,将堆放在墙角的柴草也燃着,大火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宅院。项羽把侍卫的尸体投进了大火里。
三人见大火着起,遂纵身跃到了墙外,一哈腰消失在了夜色中。背后传来一片“救火啊,失火了,快救火啊”的呼喊声。
一天夜里,项羽做了一个恶梦,他猛然坐起,木呆呆地望着窗外。四壁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急忙点上灯,穿上衣服,鞋子,去找项伯。项伯正好夜起,见有人趿拉着鞋走来,急忙问:“是谁?”
“叔叔是我。”项羽回答。
“深更半夜,你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叔叔,我担心,真的很担心。”
“担心什么?”
“刚才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岳父家遭到不测,整个庄园一片大火,没有一个人跑出来,虞姬亦不知去了哪里。春天到了,我想去看他们。”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觉去吧!不过做个梦而已,岂可当真?睡去吧。”
“请您跟二叔说一下,让我去一趟吧。”
“秦兵一直在追查我们的下落,把重点放在了下邳,你去那里正好是自投罗网!如果不怕被抓,你就去吧!”
“这可怎么办?难道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看你那点出息!把你的功夫练好,比什么都重要!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睡吧。”
项羽无奈地挠着头回去了。
张良终于可以走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了。他站在一棵石榴树下,望着石榴树上来来往往的蚂蚁,正在忙碌地搬运东西。他捡起一根小木棍,横在蚂蚁的前面,蚂蚁立即改道了,不再走原来的路线。
“看来,这些蚂蚁也懂得兵法,不只人懂,这叫迂回战术。”
此时,一只大个儿蚂蚁闯进了那群小蚂蚁的领地。小蚂蚁互相打着招呼,互相商议后,立即对大蚂蚁展开了围攻。数百只小蚂蚁围攻那一只大蚂蚁。不一会儿,大蚂蚁就招架不住了,向上跳了几下,拔腿就跑掉了。
“嗯,这叫集中优势兵力,以多胜少!嘿嘿,这些小蚂蚁真的懂兵法!”
“郎君,您在嘀咕什么呀?”兰芝挺着大肚子走过来。
“我是说这些蚂蚁,它们也懂得兵法。”
“什么兵法?那是它们的本能,生存的本能!我看您是被兵法弄昏头了,快清醒清醒吧。”兰芝笑着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兰芝的父亲来了。
“爹,您来了?”兰芝走上去。
“今日天好,又暖和,我来看看,顺便带了些腊肉来。”
张良也迎上去:“又让岳父破费了,小婿实在不好意思。”
“胡说什么,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都说些让别人发笑的话!”
三人说着走进屋子,刚刚坐下,郑老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急忙问张良:“良子,你没听说虞掌柜家被官府查抄的事情?”
“何时?”
“十多天了!”
“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兰芝说道:“这些天您一直未出门啊。”
“可惨了!虞掌柜被当场斩首。其夫人被打入了死牢后,当晚撞墙而死!大女儿虞姬跑掉了,两个儿子也被活活打死了,一家人全完了。据说他窝藏了两名官府通缉的要犯!”
张良惊呆了,他的头颅嗡的一声,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是我害了虞掌柜一家,全怪我呀!”他仰望屋顶,眼角滚出了两滴眼泪。
“这与你有何干?你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官府追缉的逃犯呀?”
“我害了虞掌柜!我一定要为虞掌柜一家报仇雪恨!不,为天下遭到暴秦诛杀的无辜者报仇!不,为我自己报仇!”
他沙哑着声音,喃喃地诉说着。郑氏父女吃惊地望着他。
天还未亮,张良就到了虞掌柜的庄园附近,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清了一切:房屋全被烧光了,剩下的只有残垣断壁。树木也烧光了,只留下一个个黑黑的树桩。一群乌鸦扑棱棱从头顶飞过,落在了残垣断壁上。从大门口闪射出几束荧光,那分明是野狼。张良不由得握了握手中的宝剑。野狼刚从里面吃饱出来,蹲在大门口抬起前爪洗刷嘴上沾着的粘东西。
他一屁股坐在了湿湿的草地上,眼睛闪着泪花,嘴里呼唤着:“虞掌柜,我对不起您,我一定要替您报仇,您在地下安息吧!”
天亮了,东边天际滚起了团团乌云,乌云越滚越大。天空不久就暗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暗,越来越浓。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淮阴下乡,南昌亭长家。亭长中午回到家里,妻子把做好的饭,端到卧室里,然后拉着亭长躲在卧室里偷偷吃起来。
亭长问道:“怎么不见韩信,他不在家吗?他去了哪里?”
其妻面露不悦之色:“谁知道啊,近晌午时还在睡大觉呢,这会儿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不等他一块儿吃?”亭长又问。
“为何要等他!一天到晚啥也不干,白吃白喝,就知道练什么武,舞枪弄棒,我不能总养活这么个废物!”妻子怒道。
“大家都是乡邻,又是朋友,不可如此无礼!快去叫他回来用饭。”亭长命令其妻道。
“要去叫你自己去,我可没这闲工夫!”说着其妻抓起饭自个儿吃起来。亭长一把夺过饭,放在一边,不让其妻吃。
这时,韩信正好走到门外,听见了二人的争吵,便转身出了大门,挎剑向大街上走去。
在街上转了几个来回,并没有人请他用饭。于是,他就跑到河边,从背囊中取出鱼钩,又捡来一根干枯细长的竹竿,将鱼钩系在竹竿上,搬来一块石头,坐下钓鱼,钓了很久,并未钓到一条鱼。韩信饿得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日夕时分,韩信也没弄到吃的,就饿晕在了河边的草地上。几位老大娘挎着篮子到河边漂洗蚕丝,路过韩信跟前时,看见韩信倒在草丛中。
一位老大娘立即放下篮子,用手摸摸韩信的鼻孔:“有气儿,八成是饿晕了。这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到处闲逛,练武,徒有这一身力气!”
另一位大娘也蹲到韩信旁边,摸摸韩信的额头:“出了一头虚汗,确实饿晕了,你们等着,我家距此最近,给他弄点儿饭食来。”
最先蹲下去的那位大娘急忙制止道:“不用回去拿了,正好,我带了一碗米饭。”她站起来,掀开自己的竹篮,拿出用白布包裹着的一碗米饭。“刚才你们几个催促甚急,我只吃了一点儿饭就来了,因此,特带了一碗欲来这里吃,其实我也不饿,就让他吃下去吧。”
饿昏的韩信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慢慢苏醒过来。睁眼看见跟前有几个大娘,一用力坐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几位大娘见笑了,我实在太瞌睡,就地睡了一会儿。”
韩信摸着自己的头,脸上发红。
“你小子当我们都是傻瓜,想耍我们?几天未吃饭了吧,饿成这个样子?快点把这碗米饭吃下去,我保证你就不瞌睡了!”
“这,怎么好意思?真的,我不”“饿”字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的口水几乎要流出来了。
“快接着,把它吃了,这么个大小伙子,怎么可以不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里慌,吃吧!”
韩信伸手接过满满的一碗米饭,拿过筷子,狼吞虎咽般地吃起来,以致吃得太急,竟噎住了。
“慢点吃,孩子,别慌,慢点,别噎着了。”几位老大娘都蹲在韩信近旁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微笑着。
“这孩子从小父母双亡,剩下一个人,无依无靠,十几岁时跟着堂兄堂嫂,后来堂兄堂嫂嫌弃他,就一个人跑出来了,可怜呀!”端给韩信米饭吃的那位大娘说。“原来,我们两家是邻居,关系可好了,那时他们家富裕,俺家穷,他爷爷、奶奶经常接济我们。后来,秦兵来了,把他们家的财物都抢了去,房子也烧着了。父母被秦兵投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活活给烧死了。韩信当时尚小,被乡亲们藏了起来。”
说话间,韩信就把一大碗米饭吃光了,吃得一粒米也未剩。他从草地上爬起来,在河水中把碗洗干净,递给大娘,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谢谢老人家的恩赐。”
“以后,你每天都在这里,我每天都给你送饭来让你吃。”
“谢谢大娘,韩信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大娘的恩情!”韩信跪在草地上,又给大娘磕了一个响头。
正是春夏之交的季节,淮阴这地方养蚕的人家非常多。那位大娘家也养了许多蚕。这时候都剥茧抽丝了,所以她每天都要到城外的河边来漂洗蚕丝。一连两个多月,每天如此。
韩信每天上午练完剑,再翻看一会儿竹书,然后就背着自己的背囊来到河边,等大娘中午到来。
这天大娘早早来到,但韩信还没有来。她把篮子放下,把饭食拿出来放在河岸的草丛中,就开始漂洗蚕丝。夏季的河水涨了不少,大娘脱掉鞋子,站在河边的浅水中,把手中的蚕丝用力抛向水急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抛出去,再慢慢抖动着拉回来。刚才还是土灰色的蚕丝,一会儿就变得雪白明亮了。一直洗到日头偏西,终于全部洗完了。她把一纽纽蚕丝全放进篮子里,准备回家,看看地上那碗饭,仍在那里。
“韩信怎么还没来,这小子到哪儿去了?”她望着四周嘴里嘀咕起来。
韩信气喘吁吁,从城墙根跑过来:“大娘,您早来了,干完活了?我今儿有点事来晚了,不好意思让大娘您等着我。”韩信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背上还扛了一捆竹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快吃下去吧,早凉了。”大娘催促道。
“哎,好。”韩信蹲下去端起饭碗频频向口中扒着米饭。
“你这是背的什么东西?”大娘问。
“是竹简,竹书!大娘听说过《孙子兵法》吗?”韩信吃着饭问大娘。
“大娘自小家里穷,不认得字,哪知道那东西!”
“《孙子兵法》是六百年前齐人孙武所著的用兵打仗的法则。简直太神妙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韩信又扒了两口饭。“是一个朋友弄到的,让给我看看。这不,我就是在朋友那儿看这东西,所以来晚了。”
“这样好,做做学问,将来定有出息,大娘支持你!这是好事,比天天游手好闲强多了!”
“谢谢大娘!这些天来,一直是大娘供我饭食,我一定要重重地报答您老人家!”
大娘生气地说道:“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还能立于人世间?我是可怜你才给你弄饭吃的,谁让我们是老邻居呢?再说,你爷爷、奶奶也没少接济我呀,算是扯平了,谁还要你报答呢?”
韩信吃完了饭,将碗洗干净,扣在篮子里,然后蹲在大娘的面前,认真的说:“我一定要报答您,韩信说话算数!今天我还想告诉您,以后您就不要再给我拿饭食来了,我要去朋友那里居住。”
老大娘道:“我也正想告诉你呢,蚕丝洗完了,以后我就不再天天来此,既然你已有了吃饭的地方,大娘也就放心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沿着城墙下的小路,慢慢走进城去。
秋天到了,天气开始变凉,院子里那棵粗大的柿树上挂满了柿子,红红的,阵阵秋风吹来,树叶噼噼啪啪坠落在地上。
韩信和朋友钟离昧走到院子里,钟离昧道:“我今天有一笔生意要做,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中午和晚上的饭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不要紧,饿不着我,你放心走吧,早去早回。”韩信送钟离昧到大门外,帮着套上马车,钟离昧登上车挥动马鞭赶车出发了。韩信回到屋里,继续翻看竹简,边看边嘴里小声嘀咕着,看到兴起,竟拍手叫起来:“太奇妙了,真是神奇呀,这孙武真了不起,对用兵打仗竟如此精通!了不得!”
看竹简看累了,他就拎着剑走到柿树低下练习剑法。剑出鞘,剑锋刺向空中,收回,旋转身体,剑随人转,道道寒光如龙蛇飞舞,呼呼刮风。舞得起劲,竟忘记了是在树下,剑锋略高,几个鲜艳透红的柿子嘣嘣掉在了地上。
他收起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天,已近晌午,把落在地上的柿子捡起放在石桌上,关上大门,走到街上,欲寻找饭食。
韩信迈着大步,不久就到了热闹的集市上。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忽然一股熟羊肉的香味儿飘入鼻孔。那是一家屠户正在煮肉。他径直走到冒着白气的大釜跟前。大釜里咕咚咕咚翻滚着羊头、羊腿,韩信有半年没有吃过肉了,他眼巴巴地望着釜里的熟肉,口水直往肚里咽。
“啊呵,是韩勇士,怎么,今日为何不好好练剑,来我这里粘腥闻香来了?看你的样子够馋的,多长时间没有吃肉了?”屠户斜着眼一面用铁叉子在釜里叉着肉,一面从鼻孔里哼出这些话来。
韩信听了屠户瞧不起自己的话,并未生气,也未做声,只站在那里呆呆看着。
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近韩信,站在他面前嬉笑道:“听说你就是韩信?个子长这么高,比我高出一个脑袋了,有什么用!都说你是个胆小鬼,整天带刀佩剑虎谁呀?”
韩信仍未做声,只下意识地抓住了腰间的剑柄。
年轻人扭头在肉案上抄起一把剔肉刀,过来逼视着韩信道:“胆小鬼,敢不敢和我搏斗一番?”
“兄弟,你我之间一无冤,二无仇,甚至以前根本没见过面,并不认识,不知为何对韩信如此无理?”韩信面露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