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风如雪和苏谦腾的脸色剧变,自从从金柯回来之后,两人能避开则避开,都对那些日子只字不提。此刻却被项保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伤口有种被人扯出的疼痛。
凉亭内冷风习习,水面也是波光粼粼,周围都是早已成枯枝的梅树,将军府种满了梅树,这是众人皆知的,只是其中的原因,怕是只有保泽自己知道了。
苏谦腾双手紧握,脸色惨白,一手拉着项保泽的胳膊,两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项保泽,你个混蛋!”说罢,便是一拳挥在了保泽通红的脸上。
项保泽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一时的迷糊让他无还手之力,也因喝了酒早已没有力气,嘴角淡笑,也罢,若是被他打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结束了。
男子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项保泽,你起来啊!起来啊!我让你起来听到没有!”正要冲上前去,却被身后的女子一把拉住。
如雪拉着谦腾,“谦腾,罢了。”身边的谦腾喘着粗气,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
女子走到保泽的面前,在他耳边轻轻说,“保泽,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但是你希望是怎样的结果,是你自己决定的。”起身离开早已泪湿脸颊的男子。
苏谦腾挑了挑眉,看着走来的女子,“这就完了?让我再揍一拳行不行?”
风如雪冷淡的看着前方,头都不回道,“不行,明天他可是新郎官,被你打的面目全非算什么?”
身后的男子不解气的看着保泽,“项保泽,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场架!”转身离去的谦腾,并不知这一场架竟是再也没有打。
躺倒在地上的项保泽,双手遮面,蜷着身子,再也忍不住的痛哭。
最先遇到她的人是他,最先爱上她的人也是他,为何上天这么不公平?
为何他总是缺少,带她走的勇气。
清晨的将军府是喜庆的,满目的红绫,男子看着阳光折射出的红光,只觉得太刺眼,头还在隐隐作痛。
李管家站在年轻的将军身后,“少爷,老爷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所以你的婚礼他不能参加了。”
少年一愣,父亲当日下朝就曾对他说过,臣子就该是臣子,万万不可逾越,“李叔,昨日麻烦你了。”
身后的老人只是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少爷,不麻烦。不过老爷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给少爷,请少爷,想想他年过半百,膝下还无一子,就勉强成亲吧。”想起老爷笑盈盈的脸,就不由得大叹,今日是夫人的忌日吧。
保泽抬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不住的抬起手遮住了双眼,“是么,勉强成亲么。”
李管家看着他这样,以为他还忘不了如今成为皇后的穆萱倩,“少爷,据说六公主从小就爱慕与你,会是一个好姑娘的。”
保泽放下双手,轻皱眉头,“她何时见过我了?”印象中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娇蛮的公主,因是皇后独女,又是皇帝及其宠爱的妹妹,所以生性娇蛮,本性却也不坏。
李管家笑着低下头,“这就不知了,少爷还是快点准备进宫,迎娶公主进门吧。”转身离去,在失去夫人多年后,将军府终于迎来了少夫人。
老人抬起头看着晴空万里,夫人,你在天上是不是也笑了呢。
皇宫内自然也是张灯结彩,如今皇家是有娶媳妇儿,又嫁女儿的,能不喜庆么?
就连久居泰宁宫,闭门不出的太后,也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看着喜气洋洋的皇宫,也不觉微笑,当时她成亲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般喜庆吧。
身后的李嬷嬷看着宫中一夜之间变得花红柳绿,“娘娘,皇上真是铺张。”
太后带着金色护甲的手轻轻一摇,“无事,宫内也好久没有喜事了。”
泰宁宫前,太后扶着李嬷嬷,一同看着难得热闹的锦绣。
那一天普天同庆,比当初皇后嫁入皇宫时更加热闹,所有的酒肆茶楼,街巷坊间,都在流传着关于金柯公主的一切,有人说她美若天仙,也有人说她孤傲于世。
他们只知道金柯公主住在帝妃宫,那里开满了鲜花,那里种满了红莲,还有爱慕着红莲的锦鲤。
此时的帝妃宫,雪白的细纱换成了喜庆的红纱,宫殿四处都贴满了喜字,红灯笼高高挂在宫殿四处。池中的锦鲤也偶尔跳跃出水面,看着女子从来到这里,到留在这里。
寝殿内,铜镜前,女子身穿桃红彩绣并蒂莲长裙,身后拖着长长的裙摆,头戴镂空莲花金步摇。
妃菲俯下身子,轻扫女子的眉间,远山黛眉,带着淡淡笑意的嘴角。
苏欣站在她的身后,“公主,你今日真美。”一如当初的红妆,只是那时红线的一端是少主,此时早已物是人非。
乔雅轻笑,那日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原以为她不会再回到这里,哪知命运弄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苏欣,成亲的时候自然是女子最美的时候。”
门外响起敲门声,“皇后娘娘,让我来看看公主是否准备好了。”
妃菲插上最后一支朱钗,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之后,方说道,“准备好了。”
门被推开,阳光刺目,让她不由得轻轻闭上了双眼,似乎光芒中走来了一个男子,只是看不清面目,而她依然下意识的认为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妃菲,时辰快到了吧。”
妃菲看了一眼天际,“公主,不……以后就是娘娘了。”
乔雅不知可否,缓缓起身,“走吧。”
两个宫女拿着红盖头,盖住了女子娇嫩而美丽的脸,也盖住了她眼底的寂寞而凉薄。
皇后娘娘站在繁花似锦的宫殿,池中的红莲随风摇摆,锦鲤的跳跃扰乱了一切的平静,圈圈涟漪将女子桃红的身影映照着若隐若现。
金色凤袍的皇后看着眼前被红布盖头的女子,“柔妹妹,今日之后,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她不会看错,刚刚人群中一眼而过的是少主,他终究还是来了。
乔雅双手紧紧握着嫁衣,口气却是淡然,“姐姐,这是何意,乔雅早已做好了准备。”那日替阿蕊嫁入深宫,今日就再无悔意。
良辰美景,在一片花红柳绿,花瓣纷飞的日子里,乔雅轰轰烈烈的嫁给了当今的圣上。
在人群中微微低下头的他,待队伍走过之后,庭院之中,只有他和满地的落花,落寞的看着高空烈日。
他微微抬起头,花瓣轻柔的划过他冷峻的脸,身后的一个人影的扰乱了本来平静的花瓣,“少主,少夫人已经在找你了。”
司马泽新睁开双眼,嘴角苦涩,“是么,那我们回去吧。”
本是在花轿上摇晃着的乔雅,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花轿后,只看到风卷花瓣,水面涟漪,刚刚她似乎看到一个人无声的站在那里,罢了,转头坐回到花轿,也许她看错了吧。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双手放在小腹上,明明说好的不在意,不想起,却总是做不到。
女子微微低下头,嘴角释然的微笑,罢了,如此甚好。
浮生殿,女子红妆如斯,嘴角娇笑,坐上了花轿,走向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少年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胸前的红花如血染,看着远方的队伍,微微愣住,转而低下头,嘴角却是麻木的笑意,也许如雪说得对,结果还是他能改变的。
少年看着飘然而来的女子,坐上了花轿,一声起轿,也将他的一切都斩断了,也注定六公主一生都在怀念中度过,那个她的倾城。
圣濡宫,皇帝的寝宫,此时大摆筵席,文武百官都站在两旁,看着身穿红底龙纹的皇帝,面带笑容,看着被喜娘搀扶着走来的女子。
红盖头的女子,看着脚下的红毯,一步走入生死局,两步不得再回头,三步站在他的面前。
高高坐在堂上的是身穿深红凤纹的太后,身后同样是喜庆的李嬷嬷,看着女子缓步走到她们的面前。
皇帝牵着红绸的另一端,拉着她缓步走到前方。
乔雅感受着红绸一端的力量,回想着当初若不是司马泽新劫走她,那是不是这一切早已发生,而阿蕊是不是也不会被找到,那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曾经过往。
若是让她重新选一次,她想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爱过,伤过,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一拜天地。”一拜拜天上人,见证所谓真情。
“二拜高堂。”二拜拜帝王家,了却平凡人家。
“夫妻对拜。”三拜拜情郎儿,确如心如死灰。
三拜结束,文武百官高喊,“恭喜皇上!恭喜淑妃娘娘!”
皇帝难得笑盈盈的看着文武百官,喜娘搀扶着女子进了寝殿,徒留皇帝面对文武百官。
李嬷嬷低头在太后耳边轻轻说着,“太后,已经很久没看到皇帝如此的高兴了。”那是真实的笑容,记得曾经他也这么笑过,只是曾经罢了。
太后点点头,“李嬷嬷,这个金柯公主,你接触下来感觉如何?”
李嬷嬷眯着双眼,想到她总也学不会那些繁文缛节,却每次都不忘喂池中的锦鲤,“那是一个温暖的孩子,一如当年的皇上。”
太后听后,微微低头,“如此也好。”就当是个迟来的歉意,就当她欠那个孩子的一生。
将军府,已然成枯枝的梅树都带上红带,微风中的红带,一如当年的点点红梅,保泽一手牵着红绸,另一头是被喜娘搀扶着的六公主。
李管家看着少年脸上的微笑,不由得心疼,这个孩子,一生都不得他所爱,只是苦了她。
红盖头下的婉凝,并不知她一生并不是幸福美满,还是满脸的幸福。
项保泽看着满堂的宾客,耳边是司仪喜庆的声音,他只知道麻木的俯身再俯身,当看到他身后的女子,低下头,这又是为何。
司仪一声送入洞房,他看着被喜娘搀扶着走进洞房的她,淹没在人群中,曾经他是不是也在人群中错过过她。
被蜂拥而至的宾客淹没的项保泽,并没有想太多,而是一杯一杯的灌醉自己,那一天的他来者不拒,豪爽的模样让敬酒的人都为之一愣,龙将军有这么高兴的么?
夜幕渐渐降临,春宵一刻值千金,项保泽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走进洞房,看着眼前的红烛留下的烛泪。
女子听到开门声身子一僵,他来了,随之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他喝的很多么?
男子在满目红绫中,走到了床边,红着眼看着身边的女子,她就是他后半生即将面对一辈子的女子,想着都讽刺,竟不是他最初想要的。
第17章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