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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开到荼蘼花事了2

冬日长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寒风萧杀,负雪正在紫苏阁内批阅各堂送来的账目,时不时将手伸近暖炉。隐隐约约,好像窗外有箫声传来,负雪停下了手中的笔,侧耳倾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禀小姐,御剑山庄送来一位重症病人,奴婢已安排在款冬阁疗养,请小姐马上过去。”
御剑山庄!负雪手中的笔落地,她第一反应便是继天南受伤了!顾不得其他,负雪推门出来便往款冬阁赶去。白薇急急拿了大衣和暖炉跟在负雪身后。
一进款冬阁,负雪便看到病榻前站了一位容貌俊朗坚毅的男子,只见他着一身白衣,左手握住玉龙饮雪剑,右边腰间配有一支龙吟玉箫。负雪一见此人,脱口而出:“天南你没事吧?”
继天南看着负雪,略略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道:“莫堡主好眼力!初见便能认出继某。”来人正是御剑山庄庄主继天南,擅长剑术与音律,尤擅吹箫,江湖人称“箫剑公子”。
知道失仪,定了定心神,负雪强装微笑道:“继庄主,久仰久仰。”说着,负雪走到床边,看了床上的重伤的男子一眼,也不把脉。
继天南道:“莫堡主,拜月教日前来犯中原,多亏郭羽死战,才能击退魔教,请你出手相救。”
负雪道:“郭总管三脉尽断,若非你一路以真气替他护体,他根本活不到这里。请恕我无能。”顿了顿,负雪说道:“继公子你运用真气过度,任督二脉受损,我为你开一张药方吧。”
床上,郭羽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看便要魂归西天了。继天南并不说话,坐到床上,扶起郭羽,继续为他输送真气。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几位御剑山庄的家将纷纷要求自己来为郭总管输送真气,但继天南都不为所动。
负雪看着,道:“继庄主,真气一停,郭总管便会毙命,难道你要耗竭真气为止吗?”
继天南并不答话,继续以真气为郭羽护体。
“扑!”忽的继天南身子一歪,喷出一口血来。众人忙上前扶住。负雪握住继天南的手腕,心里一惊:天南也身受重伤,他不仅将伤势掩饰得如此之好,让她这位医者都看不出来,而且还一路为郭羽输送真气,这是什么人?
天南推开众人,还要为郭羽续命。
白芷看着病榻上的郭羽,心有不忍,求道:“小姐,您就帮帮他们吧!”
负雪想起十二年前天南一路相送,也是以命相护,于是咬咬牙,道:“我有办法。”
继天南眼睛放亮:“当真?”
众人退下,白芷带着四位婢女鱼贯而入,款款下拜。
负雪示意,白芷将郭羽扶起,并将其上衣褪下。负雪手执三银针,手掌翻覆之间已将银针插入郭羽背部,每根针只剩半截露在体外,负雪并指将外露银针截断,三条断脉已被她用银针接上。
负雪左手一挥,一包银针沿着桌面展开,银针与常见的并无异处,独特的是每根银针后面各接着一根红线。负雪站在床沿,将八根银针插入郭羽背部。红线拉直,负雪手执红线尾端,站在离郭羽两丈远的地方。四位侍婢每人掌心各托一只银盘,在床前红线下方跪下,八只银盘高低错落有致。负雪将红线下按,红线浸润在银盘的药液中,负雪再抬手,药液便沿着红线由高往低流入郭羽体内,直达经脉。只见负雪手执红线,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在不同银盘间沾点,一套自创的银针入药法让她演绎得妙若起舞。
负雪的方法是先将郭羽的断脉接好,再通过红线银针,使药物直接进入经脉,随气息游走全身各处,此法实在高明。负雪静静地看着,但输药完毕,郭羽依旧安静地躺着,并无半点动静。
见负雪的侍婢已将银针收起,继天南问道:“莫堡主,郭总管可有大碍?”
负雪脸色如常,道:“此法只可保住郭总管的性命三个时辰。要想起死回生,还需另寻他法。”
继天南长叹一口气,“那就有劳莫堡主费心了。”
负雪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请枯婆婆让我进去。”负雪客气地对守在碑界旁的人说道。枯婆婆是莫家年纪最大之人,与莫老爷、二夫人同辈,莫家堡的人都对她礼让三分。碑界之后是一片茂密阴森的松林,此时皆被白雪压顶,谢花台就藏在其中。
枯婆婆一边作请一边说道:“大小姐初来莫家之时,不是已将台中之书倒背如流了吗?”
确实,负雪好久没来谢花台了,这里的一切连同枯婆婆都历久沉寂。
“不,至少还有一本。”负雪淡淡答道。
“是《万方璇玑图》吗?”
“是。”
“望小姐三思而行。”
“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许入内打扰。”负雪临进入树林前最后吩咐道。
负雪打开谢花台的门,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随即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屋内一片漆黑。忽然四周的蜡烛全亮了,照得如同白昼。负雪看着那十几丈高的书架,回想起八岁那年在此苦读的情景。每个书架旁都铺有石梯,负雪凭着记忆,在一道石梯旁停下,拾级而上。在第三层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到了那本《天竺邪术》,当年就因为偷读这本禁书,她被五位师父罚跪三天三夜。
继续往上走,她在第四层书架那停下了。很熟悉地她便从众多书籍中抽出了那个布囊。打开布囊,有一块方巾,正是《万方璇玑图》!负雪竟微微哆嗦,终究还是打开了它。
《万方璇玑图》其实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方巾,上面用五色线绣有八十一乘八十一共六千五百六十一味药的名称。横读、竖读、斜读、由左至右、由右至左、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由外至内、由内至外、隔一取一、隔二取一……众多读法,配合五种色线更加难以计数,不知何人倾尽毕生心血所制,精妙绝伦。前人据说有从中读出一万个药方的,所以号称“万方璇玑图”。阅读万方玄机图需耗极大脑力,悟性越高的人越容易沉迷,历代许多医师在万方璇玑图上耗尽心血,油尽灯枯而死。莫家堡中也曾有三位护法医师死于研究万方璇玑图之时。负雪在幼时也曾阅读过一次,仅一次便高烧十日,卧床一月,险些丧命,幸得五位医尊倾力医治,用了半年,才慢慢调养过来。因此,枯婆婆才会劝她“三思而行”。
对着万方璇玑图研究,不知过了多久,图中之药仿佛有灵性般在负雪脑海里飞速旋转。她看到身旁各种中药包围着她并不断旋转变换,不同中药之间相互碰撞产生不同的药理效果……慢慢地,负雪感到神智有些涣散,但是那药理效果正是她想知道的,她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却有觉得心脉颤动,浑身发抖,无法自抑。眼睛被一道金光刺得极痛,负雪却强迫自己睁大眼看清楚那些药物,那道金光射来,剧痛由眼睛直抵天灵,负雪惨叫一声后昏死过去。
雪松林外,白薇、白芷正焦急等候。白薇几次交涉,可是枯婆婆一直固执地守着,不肯放任何人进去。白薇吩咐旁边一个小厮:“快去,把继庄主和小王爷请来。”又压低声音道,“小心不要让二夫人知道。”
继天南和小王爷很快赶到,见二人到来,白芷觉得有人助阵,又对枯婆婆说道:“婆婆请让我进去看一下小姐的安危。”
“难道姑娘没听清楚老朽说过大小姐下令,任何人不许入内吗?”
这老太婆怎么这么冥顽不灵,白芷终于忍不住了,吼道:“小姐疯了,你也疯了吗?她一定是进去读《万方璇玑图》了,难道你不知道已有三位医师死在上面了吗?”
什么?已有三位医师死在那张图上?听到这,继天南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越过碑界,往雪松林深处的谢花台冲去。其他人皆是莫家之人,连小王爷都深谙莫家家规,并不敢跟进去。
继天南看见远处一个身影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他飞奔过去,冲到负雪面前。负雪摇晃着前进几步,抬头见继天南就在眼前,坚强的意志一下崩溃,只微微一笑便轰然倒下。继天南抢前两步,负雪正坠入他怀中。负雪气息微弱,只举了举手中一张纸便又晕了过去。继天南一摸她的手,冰冷无比,发鬓上全是雪霜。来不及多想,继天南连忙抱起她向雪松林外奔去。
“快救她!”继天南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