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宫内,容贵妃伫立在书桌前良久,手轻轻的拂过那半掩的画卷,眼中有着迷恋,怨愤还有一丝茫然。
娘娘,合欢宫那边有消息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沉寂在思绪当中的人。
容贵妃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立刻用白纸挡住了画卷,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来人,见未有何不妥也没有多问,直接问道:可是出了何事?边说边缓缓落座。
淑妃身边贴身侍女元秋今日在碧源池偷偷约见了赵王,奴婢听说赵王以前和淑妃貌似还有婚约,而今看来想必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似玩味又似轻叹,侍女看不出容贵妃丝毫想法,垂下头,微微敛了敛眉,静等吩咐。
抚了抚那被染得粉艳欲滴的甲克,好似在抚摸珍宝一般,那样的仔细小心翼翼,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头:你可打听到淑妃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侍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些迟疑道:淑妃昨个晌午去了冷宫,晚上童答应便死了,奴婢觉得此事很是巧合。
童答应轻轻呢喃了一番,才突然想起是谁,敛了敛目,才好似不经意道:皇上可是决定什么时候替赵王接风洗尘?她虽然不在乎这事,可谁叫淑妃与赵王的牵缠匪浅呢?若是不把握这个好机会,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未听说,不过应该就在这两三天内了。
微微点了点头,容贵妃拂了拂袖,轻轻瞥了一眼侍女,语气淡淡道:你继续注意合欢宫那边的消息,其余的本宫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诺点了点头,侍女便乖巧的退了下去。
待门关上,那淡然的表情才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然;若是她没有猜错,赵王当年离京的时候,就和皇上立淑妃不久之后,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她绝对不信。
当年的赵王与段如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即使她在深宫也得了不少讯息,不过最后却没有打听到一丝消息,可想而知绝对被人压了下去,那这个人除了当事人那么只有皇上了。
赵王与段如华的关系很是微妙,只要传出一点风声,想必段如华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谁让她以前就与赵王关系匪浅呢?
段如华,这可是你给本宫的机会,千万别怪本宫心狠。说罢,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意味,眼光不经意扫向那被白纸遮盖的画卷,素手轻轻掀开那白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男子月白华衫,面冠如玉,少了一丝凌厉多了一份柔和,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那画中的男子眉目都是那样熟悉,赫然就是东方绝傲。
轻抚那画中的人,就如同抚过那人的脸颊一般,一举一动都让她心跳加速,呆呆的看着画卷的人,不禁的轻声嘀喃你注定是我的,是你搅乱我的心扉,别想一人独自离开,绝不可能。
如痴如狂,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若无执念又为何执着,爱与不爱不需要理由,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都不是她们并没有错,只是错在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
过了两天,便传出消息,七月十五替赵王接风,举行家宴,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后宫便热闹了起来,原因无他,这三年来,皇上独宠淑妃,后宫的妃嫔心有不甘碍于皇上的龙威却也不敢付之行动,除了一般举行宴会的时候,她们才有机会窥得龙颜,夺得龙宠;
由此可见,这场宴会有多热闹了;
宴会时在晚上才举行的,而下午的时候,交泰殿便人都满了,只是几乎都是低份位的嫔妃,高份位却没来几个。
此时,众人嫉妒的源头淑妃,正悠闲的呆在合欢宫坐着摇椅,乐得自在;
娘娘,秦嫔娘娘求见。
紧闭的双眸微微闪烁,轻轻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元秋扫了一眼如华,见如华神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略带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不到片刻,一袭粉衣宫装的女子带着腼腆的笑意,缓缓步入了内殿,见到躺在摇椅上的女子,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微微笑了笑道:妾身见过淑妃姐姐,姐姐吉祥。
免了还未抬头,如华便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才缓缓起身,看向来人,今日秦嫔一如既往的低调穿的衣服中规中矩,依旧是嫔位的宫装,这次宴会不是国宴,按理说没有特别的规定必须要穿宫装,可见秦嫔有多小心翼翼。
谨慎小心其实也好,但是凡事太过反而更打眼,这样如履薄冰的活着,不嫌累么?但是这与自己并无关联,两人本无太多交际,只是这秦嫔倒是经常过来与自己聊天,最初自己也有些怀疑这意图,可是时间长了,也看出来了,秦嫔倒是真的与世无争,不过也只是目前而已,谁也不能保证她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妹妹请坐回过神,见秦嫔还在站着,有些尴尬的问候了一句,随即才略带疑惑的询问道:今日来找本宫可是有事?
秦嫔微微一愣,才缓缓入座,听到如华的问话,心下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语气柔柔道:今日晚宴时辰还早,妹妹去了也无事,想着便先到姐姐这坐一会,与姐姐一同前去,不知姐姐可否赏脸?
要和自己一起去宴会,是真如她所说,还是另有图谋;想了许久却始终抓不住任何头绪,随即心下有些苦笑,刚才还觉得秦嫔太过小心活的太累,自己何尝不是想得太多了,若真是有异,那么肯定还有后招,想那么多不过是庸人自扰。
想通了的如华,冲秦嫔笑了笑道:妹妹既然说了,姐姐岂会反对,反正一个人去难免太过孤单,与妹妹搭个伴,甚好。
听到这话,秦嫔着实有些诧异,原因无他,这些日子自己无事都回来合欢宫坐坐,不着痕迹巴结着淑妃,却不是为了让荣宠,而是为了生存而已,但是淑妃一般都是非常客气却略带疏离,从未像今日这样亲近。
这不怪她困惑,自从淑妃进宫之后,她便打消了争宠的心思,而在以前她也未有争宠的意图,并不是不愿,而是看的太清楚。
说起来,淑妃怕是早就忘了,当初选秀的时候,自己可是与淑妃是一批的,当时皇上的痴狂,太后的果断,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最后淑妃与赵王的事情,自己也略有耳闻,她知道皇上爱的只有淑妃,她也适时的抽回自己懵懂的心,不让自己泥足深陷,若说以前淑妃还未入宫她还有侥幸能在宫中拼的一席之地,但是从年宴之后,淑妃入宫,皇上三年如一日独宠与淑妃,她彻底死了心,如今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便好。
如华见秦嫔并未有回应,也未在意,缓缓阖上目,依着摇椅不断的摇晃着;待秦嫔回过神看到的便是这一副美人图。
长发未经修饰,自然而然披散在地,那精致的容颜虽未上妆,却依旧清丽无比,所谓的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不由自处的让人看呆了,看痴了。
御花园内,一袭淡黄华服的容贵妃,气质雍容,向着交泰殿前去,走到一半,却突然停止了脚步,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眼神迷茫望着远方,心下疑惑道:可看清远处的人是谁?
回娘娘的话,看那穿着好似是太医院的人。侍女看着那模糊的影子,有些不确定回道。
太医院,刚才那个人影那么像他,可是他怎么会在宫里,不会的,那绝不是她,绝不是,容贵妃吗,猛然摇了摇头,片刻才回过神,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淡淡的撂了一句走吧!便扬长而去。
而当那长长的队伍远去的时候,从那石壁后面走出了一个人,身着暗紫官服,左肩还背着药箱,赫然就是刚才容贵妃所见之人。
叶轻凡脸上的神色晦暗莫名看着那远去的人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
夜拉开了黑色帷幕,交泰殿已经灯光粼粼,摇曳着那淡淡的烛火;此时大家都在等那今日主要的人物登场,因为是家宴,所以并无大臣们除了宗室几位长老们和追随赵王从边关回来的三四个将领并未携带家眷,虽然热闹却也显得安静不少。
容贵妃进了交泰殿,很是反常的没有注意场上的动静,而是找到自己的位置,径直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恍然无措。
脑海中浮现她小的时候,当时因为自己命中带煞,算命的说必须要在庵堂里待够十年才能回尘世,这事情虽然被父母掩盖了下来,自己却躲不掉进庙带发修行的事情;
在庙中的十年,自己都是与钟声为伴,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直到遇到他叶轻凡,她与他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他是一个孤儿被庙中做饭的师傅给收留,久而久之自己与他也就相熟了,二人有着深刻且单纯的情意,直到自己年满十岁的时候被接回了府,与他断了联系。
故事若是到这儿结束也就好了,可是偏偏叶轻凡阴差阳错的进了容府,本身孩童的感情渐渐蔓延成了年少情动;
两年的相知相伴,让她与他情根深种,无奈却要进宫选秀,最终自己毅然决然的要和他私奔而去,没想到被父亲给抓了回来,父亲以他的生命威胁,自己迫不得已的放弃了他。
她与他已经成了过去,本以为对他的感情早就消逝了,却不想再次相见她的心却如此的不平静,自己不是忘了他,爱上了皇上么,为何见到他还是会心慌的,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驾到,赵王驾到。司仪官朗声通传道,也彻底打断了容贵妃的思绪。
众人都跪在了地上,大声呼喊着: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赵王,赵王吉祥。
皇上显然心情很好,直接挥了挥袖道免礼便疾步向前而去,赵王也微不可见冲众人点了点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刚走进大殿,皇上便看到了如华,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也没有好好陪她,诧然相见,甚是想念,还好他还记的现在是什么场合,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冲动,顿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都已经与她在一起三年了,还是如同个毛头小子一般,还真的有些没出息,可是想想那人是如华,是他最爱的人,如此这般,在她面前这样也不算没出息。
皇上这一番心里活动,众人是无从知晓的,但是不代表如华不清楚,因为她心中此时也如同绝傲心中所想的一般,那遥遥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看清那双眸子的思念。
赵王这几年在边关过得可好?
拖皇上的福,臣弟甚好。猛地听到皇上的问话,赵王愣了愣,随即才笑着应道,垂眸敛去了眼中的不甘与愤恨。
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皇上才放下酒杯,语气甚是关心的询问道:那皇弟可有打算再回边关?
看着那被历经风霜显得更加成熟的面容,皇上心中微微有些涩,有些担忧又有些不忍,当初赵王离开燕都,他没有阻拦,便是牺牲了他,护住如华;
而如今的时刻也是最重要的时候,万不能让赵王继续留京,若是有心人利用他与如华之前的事,那就不妙了,和母后立的约定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到时间了,决不能因小失大。
你就这么恨不得我离开么,我偏偏不如你的意,即使我得不到如华也绝不会让你安心,此刻好似有什么变了,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只听赵王的略带担忧的声音缓缓传来:臣弟倒是很想尽快前去边关,却不想母妃病的有些严重,臣不能失了孝道,便决定侍奉母妃,至于什么时候前去边关,还是待母妃的身子好了再说。
这话说的可是情真意切,直让皇上反驳不得,晋朝一向以孝治天下,人家母妃病重,侍奉母亲是理应如此,自己就算身为皇上也不能做这种强人所难之事。
皇上笑了笑没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当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一片清明。
歌舞升平,仙姿缭绕,飘渺如仙,琴曲一升一降倾泻而出,那舞娘们的动作也随之转换,一摇摆一转身,一回眸,莫不是上乘。
啊一声惊呼,琴声戛然而止,舞姿也随之一滞;众人皆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
华儿,可是出了何事?见那声音好似出自如华的方向,皇上连问都没问,直接起身奔向前去。
而无人注意到,左侧赵王脚下微微一顿,半起的身子在看到皇上起身之时才缓缓坐了下去,垂在右侧的手紧握成拳许久才放了下来。
而这一幕却被一人看到,宁妃神色默然,扫了一眼赵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似嘲讽又似讥笑。
华儿,你没有怎么样吧!皇上紧紧抱着如华,上下查探,见没有受什么伤,才放松下来再次询问道。
见到皇上这般,如华有些哭笑不得,当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怨愤的眼神,她低垂了眸子,扯起了一抹笑意,语气柔柔道: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边说便捏了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皇上开始有些疑惑,片刻才终于发现他忽略了什么,一碰到与如华有关的事情,他什么都忘了,此时人还多着呢。
察觉出皇上绝傲的尴尬,如华抿了抿唇轻笑道:臣妾衣衫有些脏了,便先行回宫替换可好。
这一番解释,绝傲也彻底明白了,如华并未出事而是衣衫脏了而已,看到如华嘴角的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可是这侍婢弄脏你的衣服。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颤颤歪歪的侍女,如华眼眸不经意闪过一丝幽光,随即语气放缓道:是臣妾一时没注意,不怪她人,臣妾还是先回宫了。
蒽点了点头,绝傲有些不放心提议道:朕还是安排几名侍卫护送你回去吧!
这下,如华有些哭笑不得了,绝傲对她貌似有些太过小心了,她今晚可是要看好戏的,若是被他搅乱了,那可怎么办?想到此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便不再多言,行了礼便转身离去,如果再和他继续说下去,怕是这四周的眼神都要把自己剁碎了。
眼睁睁的看着如华离去,绝傲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被嫌弃了,无奈带着宠溺的眼神摇了摇头,殊不知这情形落到别人眼中有多伤人。
待那身影远去,绝傲才转过身,便看到跪在地上的侍婢,眸中闪过一丝阴驽,轻飘飘平撂了一句:伺候不周,拖下去仗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便向上首走去落座。
还未等那侍婢喊出冤屈,一瞬间便被人带了下去;容贵妃看到这一切心中的怒火已经快燃烧她的理智了,段如华究竟凭什么能获得世上最出色的两个男人的爱,而自己却只能在黑暗中挣扎。
端起桌山的酒杯,一饮而尽,垂下的眼眸中寒光乍现;段如华,本宫决不会放过你,今晚便是你的终结,本宫倒想看看你过了今晚你还能如何翻身。
殊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尽收眼底,更甚者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算计中的一环,紧密相连。
第28章 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