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小筑就在御书房旁边,周迟铭有意这么安排大概是让司徒静办事方便一点,不过在别人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女尚书这一职位虽然从云国开国之初就设立了,但是先帝在位期间一直空缺,形同虚设。因为女尚书虽然不属于皇帝的妻妾却因为要替皇帝整理书房和批阅奏章,有很多的机会能和皇帝接触,比后宫的妃嫔更容易得到皇帝的宠幸。再者,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的大臣,对女子涉政极为避讳,而女尚书这个职务多多少少会接触到朝中的政事,所以这个职位很多时候是吃力不讨好的。
周迟铭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司徒静第二天一大早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去给荨妃告别。荨妃听到这个消息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或者说,她并不关心,只是面色平淡的对司徒静道:“本宫原本想留你在逸轩阁,本宫在一日就护你一日,左右不要去招惹外面那些人,可没想到你的心思不在本宫这里,早就跑到了外面去,本宫对你说过的话你也不曾放在心上。也罢,你想做什么本宫拦不住你,往后万事小心便是了。只是有一样本宫不明白,初夕,在本公告看来你并不是那种追名逐利,攀龙附凤的姑娘,为何偏偏要挤进漩涡的中心?莫非你是有什么难言的苦处?”
难得向来寡言少语的荨妃竟会对她说出这么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可见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关切的。司徒静诚心诚意道:“人生在世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奴婢是这样,荨妃娘娘未尝不是如此?这段时间来承蒙娘娘照顾,初夕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初夕的地方,娘娘只管开口,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恐怕不会有那种时候。”荨妃拢了拢披肩,对着司徒静淡淡一笑,宛如冰天雪地里缓缓绽开的一朵雪莲,“去跟琳雨好好道个别吧,她知道你要走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你去劝劝她。”
司徒静告别了荨妃,站在顾容琳雨的屋外踌躇了半响,不知道到底是该进去还是离开。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顾容琳雨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脸色有些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她盯着司徒静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嘶哑:“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干什么?要进来就快递进来!”说完也不等司徒静反应,扭头就回去了,不过房门却是敞着的没关。
司徒静暗自苦笑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顾容琳雨背对着她坐在圆木桌边一言不发似乎在生闷气,司徒静迟疑了片刻,开口道:“琳雨,对不住了。”
顾容琳雨嚯的一声站起来,转身瞪着眼睛看司徒静:“对不住?你什么对不住我了?”
“我……”司徒静词穷。
顾容琳雨哼哼一声道:“你以为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没有把可以接近皇上的机会让给我?不是!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我生气是因为,初夕你有事瞒着我,你做了什么也不肯告诉我,现在你又要撇下我一个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你是不是嫌弃我笨手笨脚碍着你的事了?是不是觉得我只会给你闯祸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顾容琳雨说到后面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司徒静徒劳的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什么患难与共的朋友,这些都是顾容琳雨自己一个人说的事,她不过是懒得跟她磨嘴皮子才随意点了点头,可是没想到她随便敷衍的一个动作,她却当了真。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在自己毫无恶意的情况下伤害了一个少女的感情让她稍微觉得有些愧疚。
于是在顾容琳雨的质问声中,她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顾容琳雨越说越气愤:蹦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末了觉得嘴巴有点渴,舔了舔干涉的唇畔打算喝杯水然后继续。
司徒静并没打算继续在这里耽搁太长的时间,反正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多说无益。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面色平淡的对顾容琳雨道:“谢谢你之前借我的五两银子,现在还给你。以后大家的职务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应该不会经常见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就算碰巧遇上也请你装作不认识我。”顿了顿,在顾容琳雨惊诧和不解的眼神中,缓缓的吐出最后一句,“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容琳雨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显然还没有办法消化掉司徒静给她带来的震惊。
司徒静知道这一剂药下的足够猛,以顾容琳雨爱憎分明的个性,日后应该不会再跟自己有什么纠缠了,于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径自离开啊逸轩阁。
青花小筑地方不大,却也是个单独的小院,司徒静搬进来的时候有两个老宫女在帮她打扫,一些老的旧的家具也被换了一新,也不知道是周迟铭特别吩咐的还是底下人为了巴结她自作主张。
当晚,司徒静就被周迟铭召过去伺候笔墨,小太监们都在门口守着,屋里只有她和周迟铭两个人。周迟铭批阅奏章的时候很投入,时而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闭目思量,司徒静在一旁完全被当成了空气。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两人单独呆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要强得多。
周迟铭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规矩的上司,没有对司徒静动手动脚,也没有跟她眉来眼去搞,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司徒静此时的容貌实在太过平凡,在宫女里面也属于比较次的那种所以根本勾不起周迟铭那方面的兴趣。
司徒静每天的工作很轻松,就是磨墨,整理一下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然后伺候周迟铭用膳。期间,二人的对话除了主子与奴才之间的最基本的用语基本没有其他的话说,司徒静住进青花小筑以后他连过问都没过问一句,好像之前对她的赏识和器重重来都没有发生过。
周迟铭这边好应付,但宫里的闲言碎语却不知不觉中流传了开来,那些小丫鬟小太监看着她面上都是亲亲热热的叫着初夕大人,私底下常听到有人嚼舌根。
“那个张初夕当真是好本事,才进宫几天就得了宠,比后宫的嫔妃娘娘们还要跟皇上亲近,看她长得姿色平平,跟漂亮两个字都挨不着边,皇上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兴许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我听守着御书房的小冬子公公说,皇上隔三差五的就会让张初夕出宫一趟,好像是买一样不入流的民间小吃。”
“有可能,宫外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张初夕是从南方逃难来的京城,指不定在江湖上结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给皇上下了药也很有可能。”
“对对对,我听我娘说,南方有一些地方人经常研制一种弄控制人心的蛊毒,蛊毒的主人说什么中毒的人就会做什么,完全就变成了傀儡。而且,这种东西一旦入体很难治愈,连大夫都瞧不出什么毛病来,可凶狠了。”
“呀,这么说,张初夕很有可能就是给皇上下了蛊毒……”
一群小宫女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起劲,什么江湖秘闻乱七八糟的都被牵扯了进来。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堵是堵不住的,过些时间等她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这股子热情自然也就消散了。所以司徒静虽然三天两头听到这些诽谤她的流言,却从来没有放在心里,只觉得随他们说去也无所谓。
不过,她不当一回事,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却打算利用这样的机会把她恶狠狠的整治一顿,那个人就是碧莲。上次她落水以后受了惊吓,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等回头一细想,就觉得自己掉下荷塘的事和司徒静脱不了干系。她原本想向她家主子告状,但是她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况且她落水以后被捞出来,怀里还揣着如贵妃赏给司徒静的那些值钱的小玩意儿,要不是念在她还躺在床上,如贵妃气得差点就让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她消停了几日,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听到司徒静近日越发的风光,竟然被皇帝封做女尚书,官拜从五品,侍奉在御案前,还住进了青花小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岔过去。
司徒静既然被封了官职,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不管怎么说,一个从五品的女官地位都比她一个无品无阶的小宫女高出许多,更何况还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她清楚的明白,此时的司徒静已经不是她想整治就能整治的了,于是硬生生的忍着这口恶气,日思夜想等待时机,想要把自己遭的罪全都讨要回来。
小宫女们之间的传言算是给她带来的希望的曙光,女人都是善妒的,更何况是皇帝的女人,所以对这那些流言,只要稍加利用,就会变成针对司徒静的锐利武器,而她只需要暗中加把火,让流言传播得更凶猛一些,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用去管,后宫那么多女人总有一个会去收拾她。
她的计划确实不错,后宫里的几个嫔妃听到这些传闻都有些坐不住了。在后宫不受宠原本没什么,因为嫔妃们都不受宠,皇帝虽然淡漠,却也不曾厚此薄彼,每逢佳节大家都有赏赐,所以嫔妃略有微词也不过是私下里相互倾诉抱怨两句,不敢拿到皇帝面前去要说法。
可这个张初夕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让原本看似平静的湖水泛起了小小的波澜。
第14章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