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慕风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房内时,婉月睡了个昏沉的觉,出了一声热汗,果然觉得身子有些好了。她被慕风抱着,靠在了榻上,她的眼微睁着,看着房内走动的这个男人。她知道他是慕风。婉月就道:“慕风,慕风——”慕风将汤药端过来了,对着婉月柔声说道:“婉月,来,喝药。”
慕风说着,又用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婉月就摇头道:“慕风,不用你喂我,我自己来就是。”慕风听了,就叹:“那怎可?到底你的身子这样虚。”婉月就道:“那莫如让诗琴和画意进来。”慕风听了,就道:“不用,我自己来就是。想从前儿,你也是这样喂我。”婉月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沉沉地酸楚,因就对慕风正色道:“慕风,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昏迷又有多久?”
慕风就道:“婉月,你昏迷了一日一夜。不过,你既出了汗,想来喝了药后,也就能好得更觉快了。来,且听我的话,将药喝了。”
婉月听慕风说自己已然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问:“那么,自我昏迷后,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慕风听了,就与她微笑,说道:“然。”
婉月听了,挣扎着想了一想,方道:“不好。你到底还要过去。”慕风听了,心里不解,因问:“婉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竟是不懂了?我该去哪儿?”
婉月就道:“慕风,这些都是诗琴和画意两个的不好,她们不该趁着我昏迷过去了,去丽春堂里将你叫来。凝欢——凝欢——她的心里,此刻一定憎恨我!”
慕风听了,半点不为所动道:“婉月,你病了,我是你的丈夫,我当然要来照顾你。”慕风说着,不容分说,就拿了勺子往婉月口里为了药。“婉月,这药很苦。但喝了,你便能好得更快。”
婉月见了,只得喝了一口,这药果然很苦,但为了不扫慕风的兴致,她还是很听话地喝了。毕竟,在这个当口,慕风能放下心里的误会,前来照顾她,婉月知道自己该感激才是。
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婉月终于将药喝完了。她的心里,还是不忘和慕风的芥蒂。因就大胆握着慕风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慕风,我——我和泽华真的是无辜的!你——当真该信我!”
慕风听了,更是深深看了婉月一眼。虽然现在要与春虚与委蛇,但他心里,还是希望能将对婉月的伤害,减少到最小。“婉月,这件事,我现在不想提,也请你不要提,行吗?这个时候,你该什么都不想,只管将养身子。”婉月听了,就道:“可是,不管想不想,问题总还是在那里。”
慕风就道:“在那里就在那里。反正我不去注意就是。”婉月见慕风这样固执,就叹:“慕风,纵然你能做到不去注意,可我是当事人,我又哪里一点都不介意?”慕风就道:“好了,你喝了药了,还是赶紧再睡一会。我出去一下,且叫诗琴和画意进来陪你。”慕风说着,方才掀了帘子,在外嘱咐诗琴画意两个。慕风对她们道:“好生照看大少奶奶。若有什么,赶紧过来报我。”诗琴画意将头点得像捣蒜。这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她们可是亲见大少爷是如何殷勤小心地照顾大少奶奶的。她们两个的心里,只比喝了蜜似地还要甜。一时,慕风出去了,诗琴和画意就进了房内,诗琴就对着婉月道:“大少奶奶,这会子您果然好些了?真正也不是我们不想进来伺候,实在是大少爷不让。”
婉月听了这话,就轻轻点头道:“我知道。”婉月又躺下了,对她们道:“叫你们过来,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不如,我睡我的觉,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诗琴就道:“大少奶奶,您只管闭了眼儿睡吧。”一时,慕风出了屋子,看着天色微明,心里方觉疲累。他决定去轩前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就见罗管家驮着背走过来了。自老太太去了后,老管家看着竟是一日比一日地老了。慕风见了,心里很不忍,因决定真相大白以前,叫老管家将一切俗物务都放下了,只管安心养老。老管家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来见大少爷的。慕风见他朝自己走来,就问:“管家,这样一大早,你有何事这样匆忙?”
管家听了,就过来说道:“大少爷,我来,是为了说一桩事的。”
“何事?你说就是。”慕风看着在府里多年的老管家,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老管家见了,就也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少爷,昨儿个晚上,是今儿个天没亮,这看护院子的潘六,就过来向我辞行,说他要走。”
慕风听了,心里一动,因问管家:“他要走?竟是这样匆忙!不过——他现在到底是走没走?”管家听了,就道:“回大少爷,这会子那潘六已然卷了包袱走了。”慕风听过来,心里吃了一惊,因道:“什么,潘六走了?”老管家听了,就道:“是的。正因为他提出突然要走,我觉得纳罕,因就打算去他的屋子,好生询问。不想我到了那里时,就见屋里敞开的,那潘六到底是走了。我见他走了,因就赶紧过来回。”
慕风听了管家这话,就陷入沉思。这个当口,潘六为什么要走?莫非——他对自己的疑虑解开了?又或者,他得了秦世藩的命,回京城去复命了?慕风在牡丹园子前来来回回地踱步。不过,潘六不在府里了,他到底可以放轻松一些。慕风也就对管家道:“他要走,且就走吧。他这样的人,在府里是呆不长的。”
管家听了这话,自然就要问:“大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风就道:“我是说,潘六是个喜欢浪迹天涯的人。咱们这昌平城到底也小,并不能容下他的。只要那剩余的七人还在就行了。”
管家听了,当即就道:“回大少爷,那七人果然还在。他们数人一天的活动,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看着都还称职”
慕风机点头道:“那就好。管家,既潘六走了,你且就在那剩余的七人中,找出一个好的,充作头目就行。”管家听了,更是点了点头出了去。
管家既走了,许慕风就在这里凝神沉思:潘六要走,自然是听了主子的吩咐,离了许府,到别处去了。不过,他是往哪里去了呢?慕风的心,蓦地不安起来。想起秦世藩的爪牙遍及天下,这潘六也不过是他豢养的其中一只忠犬。慕风的心,更是沉重。
“姐夫——”一声娇软的声音传来,慕风不用回头,便知这后头来的人是凝欢。凝欢见慕风不回头,就又道:“姐夫,姐姐到底好点了没有?”凝欢的手里,还托了一丸药。
慕风就道:“你是来瞧你姐姐的么?”慕风说着,这才缓缓回了头,不懂声色地将厌恶的情绪抹去。凝欢见慕风这样和煦地和她说话,心里早就酥了,因忙忙解释道:“姐夫,前儿个晚上,我听说姐姐病了,这心里头,就急得和什么似的。我这里寻了一副好药,就赶着给姐姐送来。”
慕风听了,就道:“辛苦你了。”
凝欢听了这话,更是甜甜地笑。“姐夫,哪里辛苦?也不过是托丫头四处去药铺子里打听。不过,我的心里头,到底是惦记姐姐。姐夫,你若有事,只管就出去,这照顾姐姐的事儿,只管叫我就是!”
慕风听了,就道:“凝欢,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照顾你姐姐的事,还是我来。”凝欢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什么?沈婉月病了这两天,俱是姐夫一人亲力亲为地照顾的?凝欢的心,只像含了酸地难过。“姐夫,您对姐姐真的太好了!你对姐姐一心一意的,可姐姐呢?到底还是和表少爷不清不楚的?真正我的心里,是替姐夫你不值呢!”
慕风就道:“好了。这样的事,你见了我,不用再说了。到底,我心里有数。”
“有数?姐夫,那您真的宽宏大量,放过了姐姐了么?”
慕风见她一提起婉月就一副憎恨的目光,就缓缓试探道:“凝欢,不管怎样了,她都是我的妻子。你说,我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慕风假意给了凝欢一个台阶下,凝欢听了,更是激愤道:“姐夫,姐姐既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不然,这要是以后——”
慕风听了,就尖锐地问:“凝欢,既然你心里,对你姐姐有这样大的成见,那你又为何愿意过来伺候她?这岂不是太假了了么?”
凝欢听了这话,心里吃了一大惊,因赶紧就掩饰道:“姐夫,虽然如此,但她到底也是我的姐姐。俗话说的,也是血浓于水的。我虽心里生气,但见她病了,到底心里也担心。”
慕风当然不会放凝欢进去照料婉月。这万一放她进去了,她在这煎熬的汤药里放一点什么不好的东西,伤害了婉月,那可无法挽回了!因此,慕风就道:“凝欢,你听我的话,莫如还是回去的好。婉月是个病人,那屋子里俱是汤药的气味,你是一个健康的人。我只担心你闻了受不住的。”
第5章 汤药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