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只听得院子里那后花园里几声春虫儿响。
凝欢从缀锦轩里出来,面上带了说不尽的忿忿之色。沈婉月不过就是自己庶出的姐姐,得意什么呢?真以为嫁进了许府,成了当家的大少奶奶,真觉得自己尊贵起来了?哼哼!在她沈凝欢眼里,沈婉月和以前一样,还是伺候她和娘的粗使丫头。
不过,怨归怨,凝欢心里头还是羡慕婉月的好运气。同是姐妹,但许府的老太太就是相中了婉月当她的孙媳妇。当看到许府送过来的大笔大笔的聘礼时,凝欢和她的亲娘蔡氏心里真的充满了嫉妒!
这好运气,不能让婉月一个人沾全了!娘儿两个一合计,便又找媒人去许府说,说既然许府这样大,这偌大的家业如有更多的人继承,那当然好。如今,婉月如愿被老太太瞧上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这俗话说的,好事莫如成双。如今她家里可还有一个凝欢,这丫头心里也很喜欢许慕风,且她还不介意当慕风的二房。婉月为正,凝欢甘愿为副。这样痴心的丫头,当真也少见!
因蔡氏走得也殷勤,时常和许府许慕风的庶母兰姨娘眉来眼去的。这一来二去的,老太太的心里也有点感动。再加上兰姨娘可劲儿帮凝欢说好话,老太太真的有点心动了。因此,也就索性聘了凝欢为慕风的侧室。婉月和凝欢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地就嫁了进来。婚后,婉月住进了缀锦轩,凝欢住进了丽春堂。
兰姨娘因看不惯婉月嫁进来后,夺了自己掌家的位置,心里很气不过,但面儿上待婉月却又还是和以前一样。明似一盆火,暗似一把刀。兰姨娘和凝欢沆瀣一气,收了凝欢为自己的干女儿,更是一心要对付婉月。
蔡氏也以为,这下自己可是更如意了。加之有兰姨娘这个后台,保不定凝欢日后就会取代了婉月的位置,将婉月赶得远远的!不想,慕风虽然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娶了婉月和凝欢。但他却是对婉月一见钟情!对凝欢,只是一天到晚地冷淡!一次,慕风因喝醉了酒,才勉强和凝欢同了床!但自此之后,慕风还是不碰凝欢。
老太太后来过了世,临终前叫婉月掌了家。凝欢知道后更是郁闷。后来,慕风在通州的姑妈许氏和表弟泽华也搬过来了,她们母子两个,也是多多偏倚婉月。这些,都让凝欢嫉妒得发狂!无法泄闷的当口,可巧她认识了丽春堂花园里的园役。
时间长了,凝欢竟然和这园役有了首尾。所幸府中上下人等皆不知道。
许府的少爷,除了慕风,还有一个听涛。听涛是慕风庶出的弟弟,是兰姨娘亲生的儿子。他自幼好习武,成年之后,一月有半月是在外边。他少回府,不为别的,却是为了避开嫂子婉月。原来,随着日渐相处,听涛心里也暗暗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可人的嫂子。但为了不给婉月造成困扰,他只得将自己的心事死死隐住。
不过,对他的这点秘密,表弟泽华也是知晓的。因婉月擅理家,女工刺绣无人能及,容貌也生得清雅,为人又和蔼,吸引得泽华心里也有了她!他和听涛一样,也只是将这份爱慕的情意,瞧瞧藏在心底。
不过,因为情自眼出,这喜欢一个人,无论怎样隐藏,也还是隐藏不了。这时间长了,凝欢也看出他二人的不妥了。见婉月如此受欢迎,凝欢心里更是恨不得婉月立刻死掉!她和兰姨娘暗暗合议,只是想陷婉月于不利。凝欢知道听涛是兰姨娘的儿子,为给兰姨娘面子,只得放过听涛,却是和蔡氏一唱一和,一个在府外,一个在府内,大肆造婉月和泽华的谣,说他们两个趁着慕风不在,在府里一直就是眉来眼去的。因传得真切,时间长了,慕风却有点似信非信了。但他到底是相信婉月的,所以听了,也还并不往心里去的。
这一日,凝欢离开缀锦轩,一个人又回到房中。所幸,丫头绘菊和绣梅一向起得晚,根本不曾来过她的房中,更不知道昨晚上她去了园役的屋子里,竟是一晚上没有回来。凝欢便幽幽坐在梳妆镜子前儿,默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纪,她只得一个人在深闺清冷度过。而慕风,到了晚上,只是去姐姐那里。看他二人亲亲热热的,再想起自己,凝欢真的想嚎啕大哭一场!
但想起自己在那园子里,还有一处不被人所知晓的秘密,凝欢的心里,除了紧张,还有一点得意!在曹园役身上,她可以放下一切顾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凝欢换了一件衣裳,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抬头轻轻唤道:“绘菊,绣梅——”连叫了几声,绘菊和绣梅也不答应。凝欢知道:她们的屋子离厨房也近,想这一会子洗漱了,兴许就径直去了厨房里吃早饭了。
凝欢只得自己给自己梳了头。正抬手间,一个颀长的人影,就贸然地闯了进来。凝欢以为有什么盗贼,吓得丢了手上的簪子,失声惊呼起来。这进来的,当然不是什么盗贼,却是许听涛!凝欢见是听涛,便道:“许听涛,你来做什么?”听涛就道:“我来,是为了替我嫂子教训你。”
凝欢就道:“教训?我做了什么,要你来教训?说来,你见了我,该叫我一声嫂子!你这大清早地,不言不语,冒冒失失地就闯了进来,只叫人见了,还以为你对我要图谋不轨呢!”听涛听了这话,就冷笑了笑,说道:“我对你图谋不轨?你这样的女人,给我一百个,我许听涛也是看不上!”凝欢听了,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因也就讽刺道:“许听涛,你是什么个东西?我到底是你的嫂子,你再这样过来吓唬我,我可要告诉了干妈!横竖有干妈教训你!”
许听涛听了,还是冷笑,因就道:“你若真告诉了,横竖我也不怕。到底,我许听涛堂堂正正一条汉子,可也不是吓着长大的!我过来,不过为了警告你,休要去勾引我大哥。真正,在我眼里,配得上我大哥的也就只有我大嫂!”凝欢听了这话,就哈哈一笑,因就道:“真好笑!我嫁的人,是你的大哥,横竖不是你!我做什么,不做什么,用得着你来教训么?”
听涛就道:“我知道你不知廉耻。所以到底要过来警告你。”凝欢就道:“哎呀,我好怕,我好怕怕呀!哈哈哈——许听涛,你还是赶紧走吧!你若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我会大叫,让外面的人都听见,说你许听涛非礼我!”许听涛听了,气得就道:“沈凝欢,反正我会在暗中监视你。婉月昨儿个病了,我想她素来的身体也健康,这好好的,突然就病了!一定——一定是你昨天晚上勾引了大哥,才弄得我大嫂这样的!”
凝欢一听许听涛时常在暗中监视他,心里还是不禁一抖,因就道:“许听涛,你太过分了!你别以为你是许府的二少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底,你的头上,还有你的大哥呢!行了,我也不去告诉干妈了,横竖我只管去告诉你大哥!”
听涛就道:“早晚有一天,我大哥会识出你的真面目!沈凝欢,你别得意!”凝欢听了,眼珠就滴溜溜地转,想了一想,就道:“我知道了!沈婉月不过是你的嫂子,你这样关心她,难道——你对她还不死心,就像那王泽华一样,也想着将她勾到手,是不是?”
听涛听了这话,顿了一顿,就警告凝欢道:“沈凝欢,你休要胡言乱语!”
凝欢听了,就冷笑。“许听涛,我哪里是胡言乱语,分明我说的,就是真话!你敢发誓,敢对天发誓么?”
听涛就道:“沈凝欢,你少转移话题!今儿我过来,便是为了警告你的!我告诉你,只要我大嫂有什么不妥,我只管你拿你是问!”
听涛说完了,这才大着步子走了。凝欢看着听涛的背影,更是咒骂道:“许听涛,你少管闲事!要是惹怒了老娘,老娘可也不同你客气了!也就不管什么干妈不干妈的了!”
话音刚落,绣梅也就进了屋子来,见主子已经醒了,也已梳好了妆,就笑:“二奶奶,是绣梅的不是,绣梅来晚了!”
凝欢心情给听涛弄的一点也不好了,见了绣梅,口里就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如今更是正大光明地和我偷起懒了!真正,我不诊治你们,以后可还了得?”
绣梅见主子脸色大变,心里不禁有些惧了,因就小声儿说道:“主子,绣梅知错了。”
第1章 春虫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