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很是温暖,但李浩却觉得全身置于冰窖之中,冷的发抖。
芊芊看着他接完了电话,木然呆滞的神色,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李浩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话,缓缓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脚踏了出去。
芊芊就这样看着他,见他在门口却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眼眶里却有一丝血红之色。
“你没事吧?”她再次轻声问道。
李浩摇了摇头,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谢谢你借给我二十万,但我现在没有钱能够还你,我那车……”说到这儿,李浩又摇了摇头说道:“车是我送给傻妞的生日礼物,不能给你,我那修车厂虽然被砸了,现在开不下去,但里面剩下的东西还是能值一些钱的,你先拿去,剩下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芊芊听着这语无伦次的话有些糊涂了,她缓缓说道:“什么二十万,我哪有借过钱给你?”
李浩一愣道:“我开修车厂的钱,思语说是向你借的?”
芊芊摇头,脸上依旧疑惑的表情说道:“她确实没向我借过这钱。”
“你说的是真的?”李浩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芊芊点点头,说:“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再问问她。”
李浩带着疑惑出了门,缓缓而去,就在这个时候,芊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电话里是杨思语的声音。
“他还在你这儿么?”杨思语问道。
“走了,刚走……”芊芊回答道。
街道上车流穿梭,人来人往,整个世界显得格外的闹腾。
但李浩似乎已经无暇关注这些,他钻进自己的车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忧愁之色,他的心仿佛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住,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他将车窗全部关上,仿佛这样便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起来。
车前挂着一串漂亮的贝壳,这是一年前有一次他和杨思语去海滩上玩的时候捡来的,杨思语将这些细小的贝壳用一条链子串在一起,然后挂在这辆新买来不久的车上,李浩盯着那串蓝色的贝壳,很久没有移开目光。
“我要的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生活,一个踏踏实实的你,我以为你会改变,所以我一直等着,李浩,我依旧很爱你,但我却没了耐心……”
杨思语的声音仿佛从那串蓝色的贝壳中飘出来的,他看着贝壳,似乎又听到海浪呼啦啦翻滚的声音,又闻见了夹杂在海风中的那股淡淡的腥味。
川流不息的车辆中,不知是谁鸣起了尖锐的喇叭声音,将李浩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他的手颤巍巍的伸进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烟,他取出一只来含在嘴里,吸了两口,终于发现烟没有被点燃,他四处找打火机,却始终没有找到。
索性,他摇开了车窗,将含在嘴里的烟猛然一下往车窗丢去。
他的双手猛然锤在方向盘上,车子里却发出一声洪亮的喇叭鸣声。
“为什么会怎样?”他暗自心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再次拿出手机,疯狂地给杨思语打电话,但他听见电话里只是传来一声“嘟”的声响之后,被迅速挂断。
她挂断他的电话,她不接他的电话。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话说开了,说明白了,就能做的这般决绝而无情。
长这么大,他只谈过一次恋爱,就这么谈了四年,第一次相见,她只是一个夜店里推销酒水的小妹,她被一群小痞子欺负,围着她逼她喝了大量的啤酒,她被灌的站立不稳,是他替她解了围,然后带着她出去,在夜晚的凉风中醒酒。
缘分就这样悄悄来临,终于他们成为了恋人。
他曾问她说:“一个女孩子在夜店里很不安全,为什么不换一个工作?”
她摇摇头却是一副很坚强的模样,她说:“我是一个孤儿,很小就没有父母的呵护,又没有什么本事,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月色中,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他说:“以后每天,我都来接你下班,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他知道,没有父母呵护的孩子心中总是缺乏一份安全感,他也是孤儿,他很理解这种感觉,不过他比较幸运,又或者说是不幸,他有一个人人惧怕的黑道大哥是他的养父。
过早的接触社会,在充满着暴力、冷酷、肮脏、血腥的圈子里沉浮久了,反而会渴望过上一种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就好像乘着一叶竹筏胆颤心惊地漂浮于汪洋大海之中,越到最后,越渴望没有大风大浪的湖泊。
终于,她回到了岸上,而他却仍旧在海洋里沉浮。
她声声呼唤着他,希望他能走到岸上来,远离汹涌澎湃的海浪,终于这一次,他踏上了海岸,她满心欢喜,以为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以为过上了一种全新的日子,但她只是一个微微的转身,一个不经意之间,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又见他回到了风浪里,又见风浪将他淹没。
李浩的心口突然一下很疼,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被这疼痛抽走,他将头趴在方向盘上,脑袋里一阵轰隆隆的嘈杂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车门,取下车的钥匙,重新走到芊芊的家门口。
他看着芊芊,将手中的车钥匙给她,芊芊看着他,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芊芊问道。
“思语回来的时候,你替我转交给她,这是我曾经送她的生日礼物。”李浩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他心想:“明明是送她的礼物,为何却一直是自己在使用?”
“你自己交给她不就行了。”芊芊说道。
“你替我给她吧。”李浩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到最后嘴里只是淡淡的蹦出来三个字,“我走了。”
芊芊站在门口,看着李浩的背影渐渐远去,她从兜里掏出了电话,说道:“思语,他把车钥匙交给了我,我……想问问,你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
杨思语放下电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看着边上这个拍她肩膀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正是阎曦,和李浩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身母亲。
“阎阿姨,我们这样做真的对么?”杨思语心中有些慌乱起来。
“思语,你听我说,我知道李浩很爱你,也只有你才能将他拉回来。”阎曦顿了顿,手再次拍了拍杨思语的肩膀,说道,“我虽然没有和他一起生活过,但他始终是我的儿子,凭一个母亲的直觉,他一定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放弃一切,就像他父亲那样。”
这是一场赌注,一场爱情与友情,爱人与兄弟之间的赌注,她让他再次站在十字路口,让他做出选择。
他若是选择她,那她便赢了,他会彻底的上岸,远离漫天浪涛的海洋,但她想,若是输了呢,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吧,大不了输了就跟着他一起踏入海浪之中,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到这岸上来过。
杨思语偷偷的看了阎曦一眼,她见到阎曦也盯着她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迅速低下头去。
“思语。”阎曦说,“李浩是我的儿子,虽然他还一直恨着我,也不肯认我。但作为一个母亲我肯定希望他过的好,他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肮脏丑陋的圈子里,不可能会有好的前途和结果,我们需要把他从那个圈子里面拉出来,让他跟这个圈子里的人做一个彻底了段,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杨思语点点头,有些愧疚地说道:“你给的二十万,恐怕已经没有了。”
阎曦笑了笑说:“二十万而已,没什么的,为了我的儿子,再多的钱我都不在乎。”
李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他突然想到杨思语的花店看看,扬手拦了辆车,往花店的方向而去。
车在花店门口停下,他却未曾下车,透过车窗他看见花店的门已经锁上,司机见他茫然地望着车窗外,却没有下车的意思,疑惑的问道:“先生,你要到的地方不是这儿么?”
李浩愣愣地看着大门紧锁的花店,半天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走吧,不是这儿。”
车缓缓开走,此刻大门紧锁空无一人的花店里,仅剩下一盆还未砸烂的花盆仿佛被人推了一下,“砰”的一声应声而落,狠狠砸在地上,花盆里的泥土四溅开来,里面的花硬生生的断成两段。
上天始终是仁慈的,有时候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会给人一些的暗示,遗憾的是,人们并不明白上天的良苦用心,到了最后,却又开始责怪起命运的无情来。
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堵在了在李浩的心头,那种感觉如同丝网一样将他紧紧勒住。
要是没有发生这一档子烦人的事情,要是他继续安然的过着杨思语所期望的生活,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说他们的性格不合适,不会和他分手。
“呵呵。”李浩突然摇头冷笑几声,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开车的司机不断用奇怪的眼神瞟着前方的镜子中的自己,“也许,若是这世间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得不到的,总会有一件事发生在你头上,然后把这一切都硬生生的夺走。
第三十八章 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