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是您救了我?多谢大师相救之恩。”骆风说着,俯身欲拜。善远双手相掺,“施主不必多礼。你对少林的恩德,老僧还未答谢。”
骆风稍一迟疑,若有所思,“大师,寻刀会上,您……”
善远无奈一笑,“那时你在当场?”
骆风点了点头,“在,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后来听说您的——尸体——被运回少林安葬——没想到都是——假的。”他看着善远,许多话语出言不便,终是无可奈何,说将出来。
善远微微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我到底是不是活着,我都不知道了。”说罢,大笑连声。
骆风笑道,“大师,玩笑了。如此说来,您是诈死埋名。”
善远面现无奈,“只为了弄清玄黄刀的来头,才出此下策。”
骆风点了点头,紧紧锁起眉头。
“伤你的人,你可认识?”
骆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我们双子门的不肖之徒欧飞羽。”
“欧飞羽?”
骆风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地将欧氏兄弟欲非礼陈氏姐妹,被奚红叶发现,当场将欧行羽废命,欧飞羽逃之夭夭等事向善远讲述一便。
善远点了点头,“罪过罪过。如今,这玄黄刀落在此人手上,武林恐又是难得安宁。”
“大师,依我看来,只要这玄黄刀在武林一天,武林便无一日安宁。唯一办法便是封刀或废刀。”
善远沉默片刻,“你说得没错。这也是我欲寻刀的原因。少林乃武林大派,对于维护武林安宁,护众生性命,扶道卫义,当是责无旁贷。只是这玄黄刀在武林中已流传许久,人心为其所惑,强硬地封刀或废刀,难免要遇到不小的阻碍。我也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以少林派在江湖的地位作支撑,将此刀或封或废于少林,以宁天下。”
骆风双掌合十,“大师慈悲,高瞻远瞩。”
善远合十还礼,“骆施主欲往何处?”
“前几日,得到通知,我师父奚红叶正在大西北召集双子门弟子,故欲前往。”
善远点了点头,“一路山高水远,施主当保重。”
骆风道,“大师接下来什么安排?”
“既然已知玄黄刀下落,我当继续追寻。”
骆风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因医治及时,治疗得法,没过几日,骆风便基本恢复。他遂向善远辞行。善远见他已无大碍,嘱咐几句,便也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去寻欧飞羽。
骆风先行一步,善远随后起身。当善远走到客店门口,突听庭院中围桌饮酒的几个壮汉正在谈论几日前玄黄刀现形武当山,引发一场恶战之事,不禁大吃一惊。
武当山山路上数十具杀手帮帮众的尸体已经入土为安,血迹已经擦扫干净。数十名武当道士找遍整个武当山,也没有找到伊胜雪,吕善当和安情半点踪迹。而近几日造访武当山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他们来自山南海北。他们都听说到了有关玄黄刀的消息。欧飞羽也在其中。
灯火通明。厅堂里坐着十一个人——峨眉七子,善通,善云,杜顺先和上元。
上元端坐在木椅上,把半柄千金道剑架在两膝上,满眼血丝,满面通红,“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我武当山被弄得乱七八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呼喊了。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全来了!”上元怒吼着,把目光移向杜顺先,“报仇,报仇,越报越愁!仇没有报了,人让人救走了!还谈什么引诱,谈什么计策!都是狗屁!”
杜顺先双目低垂,默不作声。上元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杜顺先讲话了。
上元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脸茫然。
“我说过,聋哑女子肯定没有被白衣人和青衣人救走。而他们两个肯定还在附近。”
“我不想再听这些猜测,我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杜先生,怎么办!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安排的,一切安排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上元又一次呼喊起来。
“等。”杜顺先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等,等,等有什么用!好多次可以杀了白衣人的机会就因为你说了些废话,就错过了!你是不是跟白衣人是一伙的!”
杜顺先猛地睁开眼,“上元,说话客气点。我们大家都为了一个目的,没有人会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人希望会这样。事已至此,我希望我们仍能同心协力,诛杀白衣人,不要伤了和气。”
上元瞪了杜顺先一眼,把脸扭向一旁,不再做声。
善通向前探了探身,“阿弥陀佛,上元道长,且息怒气。杜先生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就等一等,看看事态变化。莫要伤了和气。”
厅堂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夜风吹过窗外人衣襟的声音!窗外有人!
上元第一个破窗而出,紧接着峨眉七子,善通,善云,最后是杜顺先。
庭院宽敞。明亮的月光照耀下,一个女子正站在庭院中,面色苍白,二目无神。夜风正吹动着她的衣襟与裙摆,发出轻柔的响声。安情!在场者均是一惊!
未等上元等人近前,一声咳嗽从庭院东南角传来。众人循声看去,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冷先生。
在场者,唯有杜顺先见过冷先生,但并不识得其人,只知道其武功高强。其余人看着其貌不扬的冷先生一愣之后,未以为重。
冷先生抿嘴一笑,“还能听得见衣动之声,也算是高手了。”
上元上前一步,“来者是哪位?”
冷先生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未回答,继续道,“山路上的人都是我杀的,因为他们没有把真正的玄黄刀交出来。好像通过这个女子能找到白衣人和玄黄刀,我便过来问问。”冷先生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安情。安情并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封住穴道。冷先生并不担心她逃跑。安情似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上元等人闻言,不禁心头一动,均再次打量冷先生,实在难以看出其过人之处,更猜不透其来头。
杜顺先走上前,“这位先长,敢问一声您找白衣人有何事?”
冷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杜顺先,目光落在他眉梢处的红痣上,“你是杜顺先吧?”
杜顺先一愣,抬手摸了摸眉头,笑道,“正是在下。我们也在找白衣人。而白衣人在找这个女子,现在您把这个女子带来了,就不愁找不到白衣人。如果先生不嫌弃,请到屋中一坐。”
上元向杜顺先投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去。
冷先生张嘴笑道,“杜顺先确实会说话,只是喧宾夺了主。”
杜顺先当然明白冷先生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其余人等不便多言,只是默默看着。
默默看着的,不是只有这些人,还有伏身在屋顶瓦上的白衣人和青衣人。伊胜雪和吕善当已在屋顶等候多时,等待着最佳的动手时机。此时,冷先生正迈步走向屋门,杜顺先,善通,善云紧跟其后,峨眉七子半围着安情正欲移步。庭院中所有人都背对着伊胜雪和吕善当所在的位置。
伊胜雪侧头向吕善当耳语几句,吕善当点了点头。
机不可失!伊胜雪并未起身,保持着匍匐的姿态直接从屋顶冲下,如一支羽箭射向安情。未等在场人有所反应,伊胜雪已落在安情身旁,将安情紧紧抱在怀里,紧接着双腿用力,两个人随即拔地而起,直奔屋顶。
冷先生一声怒吼,并未回头便腾身跃起,当空迅速转身,看准目标,半空中收展身体再次发力,直奔伊胜雪和安情而去。峨眉七子,善通,善云也次第跳起,欲拦截二人。
与此同时,身着青衣,青纱照面的吕善当从一侧屋顶迅猛而至,穿过半空中的人群连发数招,攻了峨眉七子,善通,善云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几个人纷纷落地,吕善当顺势跃上另一侧屋顶,正将冷先生拦在身前。
吕善当曾在望京坡外见识过冷先生的功力,故不敢小觑,率先发招,欲打冷先生一个立足未稳。冷先生轻“哦”了一声,将身体抱成一团,一个旋转,从吕善当头顶空翻而过,而后猛然展开身体,双脚正踢在吕善当背上。吕善当向前跌撞数步,站稳身体,感到胸口一阵燥热。幸仗着吕善当在内力上颇有修为,再加之冷先生未能发力充足,此一击才没有导致吕善当内伤。吕善当虽败了一招,但为伊胜雪携安情脱身创造了时间。冷先生再回头看时,二人已经隐没在夜色中,不见踪影。他面对吕善当,二目闪露凶光,瞬间杀气升腾。吕善当不敢恋战,脚下用力,猛地一抬,数十片屋瓦竟相扬起,直奔冷先生而去。借此间隙,吕善当扭头向南便跑。
“嗖!”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吕善当躲闪不及,弩箭射入他的左腿,入肉及骨。吕善当痛叫一声,不禁蹲身止步。但情况紧急,无暇多顾,只稍作停顿,他便咬紧牙关,跃下屋顶,一瘸一拐,拼命奔跑而去。冷先生穿过一片瓦雨,站在屋顶,向夜凝视半晌,一跃消失于其中,与庭院中人不辞而别。
上元再次赶到庭院时,已是烟尘散去,归复平静。他看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将目光落在杜顺先身上。杜顺先提着手弩,只是轻轻摇着头。上元目光冰冷,轻轻点着头,满脸失望。
第52章刀出没之十三春分(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