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族长的消息，程立低落地应了一句，“是吗？”手轻轻一挥，连最喜欢的糕点都不想碰。
想容果然还是走了这条路啊。
蹲在顾府的房檐上，看着顾有志一脸意气风发地对月饮酒，程立突然觉得不忿，为什么这人这么不懂珍惜，偏偏还有一个痴情的狐女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轻轻往脸上抹了一把，程立一下子就变成了想容的模样，看了看身上明显的男子装束，皱眉间，一身娇俏的红裙就套在了身上。
“女人真麻烦。”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程立老大不习惯，在房檐上飞驰间，那长裙似乎要把他绊倒了。
终于来到了游府。四周的仆人都退下了，游思兹声泪俱下，甚至跪在了一个女人面前。
那女人五大三粗的模样，一身绫罗真是糟蹋了。就算脸上挂着泪，那脸还是愤怒的狰狞着。
“游二郎啊游二郎，你说，我爹待你如何！”
“夫人息怒啊！老丈人自然是对我恩重如山，游某如今的身家性命，样样都是岳丈大人所赐啊！”
“那你为何这样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要出门去见姑丈，求他救父亲一命，你赶紧给我滚开！”
“夫人，不成啊夫人！皇上有旨，夫人可不能外出，要在家潜心思过……”
“思过？滚开吧你！”
那蛮横妇人一脚就把游思兹给踢开了，看来算是用了足足的力气。那游思兹在一旁半天爬不起来，只是“哎哟哎哟”的叫唤，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妇人推开门出去了。
“你也有今天啊，感觉怎么样。”程立坐在房檐上，调笑着说道。
“啊！是你！你是人是鬼！顾有志不是说你死了吗！”游思兹看到面前的“想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挪远了一下，一脸惊惧。
“哦，死了啊。”程立心中一沉，顾有志就是这么跟外人说的吗？
“难道那小子在骗我。”见“想容”没有作答，游思兹有些狐疑，胆子也大了一些。也是，这样看起来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又有什么威胁呢。
程立干脆从房檐上飘了下去，“你看不出来我是死是活吗？”
看到“想容”轻飘飘的就这么下来了，顾有志确定她是鬼无疑，简直是肝胆俱裂。听说穿红衣横死的会化作厉鬼，想容这样子该不会是……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游思兹赶紧跪了下来，磕头磕得“咚咚”作响，“您有什么吩咐就告诉小的，小的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干的什么事情，你自己还不清楚吗？”程立意味深长地说道。
游思兹额头肿起老大一个包，等他抬头时，“想容”已经不见了。
游思兹仿佛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往顾府赶去。
不久，顾有志离开了京城，回到了教书那个小镇。
一时间什么都不顺利了，不管是下属还是上头的官吏，似乎一瞬之间，每个人都开始排挤他。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出自程立的授意，他只是感叹，自己太不适合这个官场了。
加上那日游思兹一脸惶恐地来谢罪，他才知道这个同窗“好友”竟是如此。若不是……他恐怕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他在初见的地方徘徊。
我还是没有勇气念出你的名字，我也相信你不会死。顾有志举目望了望四周，难道你在我周围吗，难道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现在想来，还是那段教书的日子最为悠闲和自在。
现在想来，最为快乐的，还是和你在一起吟风弄月的日子。
只恨自己疑心太重，只恨他人挑拨。
突然悲从中来，在乡间小道上，顾有志喊着，“想容，我知道你在。”
“想容，你快出来！”
“想容，是我不好！”
“想容……”
程立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下面喊得声嘶力竭的男人，叹了口气。
别喊啦，她回不来了。
弱水城，幽谷。
“姳茗，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一声。”族长挑了挑眉，看向正在练字的我，“你爹过世了。”
我脑子“嗡嗡”作响，转过头去，看族长的嘴巴上上下下开开合合，但始终听不见他后面说了什么。
关于我的想法，自认聪明过人的族长也是猜不透的。当然，他把这归咎于女人的奇怪思维上。
我还只是个孩子，当然算不得女人，但是，如今的我早熟得早就脱离了孩子的范畴。
对于想容和顾有志的故事，我也算了解清楚了。
可即便如此，族长还是猜不透我的想法。
若说支持想容的选择，那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去瞧过顾有志一次？若说不理解想容的想法，提到想容时，为何都是满脸温柔，为何当提到顾有志的死讯，竟脸上和唇上通通失了颜色？
“死了？”我颤抖着，似乎想哭，又似乎又万千的困惑。似乎愤怒，又似乎含着万般的委曲。
一阵风呼啸而过，族长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瞬身术倒是练得不错。”族长嘟囔着，捡起被这阵风刮到地上的纸张，想到了什么，远远地喊了一声，“你的变形术还不到家，千万别让人发现耳朵和尾巴啊！”
就这样跑到了小镇上，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族长那墓地在哪呢！
眼看暮色四合，我有些着急，却看见很多人头戴白花，眼睛都红红的。
上前一问，人群中那个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是顾先生去世了，他可是我们镇上的大善人，也没个家人，也没有儿女送终，乡亲们就凑了凑份子，想把顾先生风光地送走。”
“是顾有志……先生吗？”我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色，加上了后面的称谓。
“是，姑娘你是？”小姑娘有些警惕的看了看敏敏。
“哦，是这样……”我顿了顿，“顾先生对家母有恩，但家母不便远行，特地遣我前来探望。不料刚到贵地，就看见……”
“原来是这样。”小姑娘马上放下了戒心，还热情的给我指了地方。
这里的人可真是好骗，我转过身，叹了口气。
我蹲在树上，看着太阳远远地落了下去，月亮渐渐地升了上来，突然感觉有些寂寞。
树下的坟修得还算牢实，连旁边的花草都有人细心裁剪过了。
看来人望不错啊。
等到月明星稀之时，总算没有人来祭拜了。我翻身下来，也不忌讳，干脆就坐在了坟上，荡着脚，“你说我该喊你什么呢？”
“大家都喊我姳茗，姳茗，却没人知道我姓顾啊。”
“要叫你作爹爹吗？那可真不甘心啊。”
“可是叫不叫都一样吧，反正我现在谁都没有了。”
“你们都不要我了。”
……
就这样一夜过去，我的眼睛肿得像饲养的那只兔精一样。当然，说是兔精也不准确，族长说这只兔精心智未开，只是活得长寿些罢了，根本算不得精怪。怜它无父无母，我总是将它带在身边，取名若雪。
而此刻，若雪正蹭着我的脚，拼命的安慰我。
“也罢。”抱起若雪，也不想用什么法术，我随意的在顾有志的坟墓附近走着。
却看见几个猎人打扮模样的人在往外搬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呀？”我有些好奇。
只是个小姑娘罢了，猎人们也没什么戒心，一个猎人解释说道，“顾先生在一个月前找过我们，让我们不要再在林子里放捕兽夹了，说让我们做点别的营生，反正这个也仅仅只是能糊口而已。”
“还给了俺们一大笔银子，俺们可以去镇上试着做下生意。”一个猎人有些憧憬。
“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打猎过活，以后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啊！”另外一个猎人有些忧心忡忡。
原来这里竟然就是娘亲初次和顾有志见面的地方，他们也是因为一个捕兽夹才认识的。
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有志的坟墓，我有些失落。
直到现在，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爹和娘都不在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