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展本来打算以若儿身上的邪物代表的信息结合孙劲松办案的情况来推断暗算若儿的人,刚才聊天时,若儿说孙劲松最近盯着的案子就跟遇到六指的那家酒吧有关,那家酒吧有交易毒品的嫌疑,孙劲松两个星期前得知,盯这个案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再往前问,有用的信息就更少了,孙劲松晋升刑警队队长是四个月前的事,之后的两个月他一直在熟悉工作,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案子当中。
化展看若儿不像是说谎,她也没必要再这个事情上说谎,这么一来,六指这条线就断掉了,化展本来还以为若儿身上的古怪可以找六指问问。
现在只能从邪物上找线索了,化展判断,若儿如果不是被人下了降头,就是中了蛊毒。
若儿还在强自忍耐着,化展拿来毛巾让她咬住,以免她咬断自己的舌头。
沈利群擦掉妹妹眼角溢出的泪水,求情般地看着化展。化展何尝不想尽快结束若儿身上的痛苦,但是恨只恨自己见识有限——说来惭愧,摸骨门以摸骨行脉、治病救人为业,自己这个正宗的摸骨门弟子却对一个邪症束手无策。这也不能怪化展,要怪就怪他有那么个不务正业的师傅。师傅只是对他提过四邪,但是如何对付四邪,却没有多说,想必是这怪老头子认为四邪中那三家不敢在摸骨门头上动手脚,或者是老头子对如何对付它们也知道得不多。两个可能,化展更倾向于后者。
化展对沈利群摇摇头,担忧地看若儿一眼,正要说话,沈利群开口了:“杨医生,若儿怎么了,查清楚了吗?”
“现在我也不能断言,这种情况有些中医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更何况我这毛头小子……”
化展的话还没说完,沈利群又急着问:“您看是生病还是中毒?”
化展说:“绝对不是生病,她是中邪了。”
“中邪?”
化展点点头:“邪也分好多种,我不能断定她中的是哪一种。”
“那怎么办?”
“可以试验一下,”化展说,“大姐,你们家里有没有黄豆?”
化展只从师父那里听说过如何查验蛊毒,但是降头他一无所知,既然不能肯定若儿是中蛊还是中将头,那么就只能用传统的查验方法来排除了。沈利群说若儿喜欢山山水水,且有时间会去那样的地方旅游度假。其实这也是被暗算的一种可能的途径。
大姐早上有自己做豆浆的习惯,所以厨房还真的放了一些黄豆。化展嘱咐她最好拿几粒被水泡过的来:“水泡的豆子腥味重。”
这种奇怪的要求让沈利群闻到了江湖土方子的味道,不过来不及多想,她就跑到厨房去,从泡豆子的水盆中抓了一把过来。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激发起来。
化展接过豆子,拿出若儿口中的毛巾,捏了几粒送到她嘴边,说:“若儿,把豆子嚼嚼吃下去。”
若儿的神智还没有模糊,听到化展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化展认真的眼神后,还是皱着眉头把豆子吃了下去。
“什么味道?”化展迫不及待地问。
“豆子的味道。”
“没有腥味吗?”
若儿摇摇头:“只有豆子的清香。”
“原来如此。”化展自言自语。
“如此?怎样?”沈利群急着问。
化展没有回答她,反而问:“大姐,家里有没有鸭蛋?”
“鸭蛋?没有……”沈利群急了起来,“必须要吗?”
“鸡蛋也行。”
“鸡蛋有。”
“我要煮熟的。”
“我这就去煮——来得及吗?”
“来得及,要快。”
沈利群匆匆走向厨房。
化展把毛巾重新塞进若儿口中,忧虑地看她一眼,也走了出去。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今晚喝剩下的小半瓶酒。若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往上翻,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压抑的呻吟声正从鼻子里传出来。化展忙抽出银针,在她的清明穴刺进去,捻了几下后,若儿从模糊的意识中清醒过来,泪水已经和汗水融合着浸湿了一大片枕头。
沈利群在厨房里找到一个早上吃剩下的鸡蛋来,问化展行不行。化展利索的把鸡蛋剥了皮,对沈利群说:“大姐,我要把鸡蛋放在这里。”他指着若儿的小腹。
“贴着肉吗?”沈利群知道化展的意思。
化展点点头,拿出若儿口中的毛巾。沈利群没有半点犹疑地掀开若儿的衬衣,光滑洁白的小腹露出来,却在快速起伏着。化展也不再顾忌男女之别,将那去了壳的鸡蛋放在若儿肚脐上,用食指压着轻轻地反复滚动。
“有感觉……”若儿感受到小腹上的一块冰凉。
化展把沈利群的手拉过来,代替自己压着鸡蛋的手:“大姐,这样按着,就像我刚才那样滚。”
“哦。”沈利群照做。
化展把酒倒进一个碟子里,用手蘸着,开始绕着鸡蛋在若儿小腹上画圈,同时低声念着:“清当清,浊当浊,是蛊当出……”
此时他心里没有丝毫杂念,眼前的这具躯体没有性别,没有身份,仅仅是等待着他来救治的。蘸酒画圈看似简单随意,实则耗费精力。酒精易蒸发,如果普通人画来,一个圈永远画不圆满。
化展在若儿小腹上足足画了六个圈,由大到小,最里面的一圈拳头大小,刚好把鸡蛋圈住。酒水没有马上蒸发,离近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六道水痕,还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是蛊当出,是蛊当出……”六个圈画得化展满头汗,他一边擦着,嘴里还在低声念着。
“是蛊当出,是蛊当出……”沈利群学得有模有样,她脸上也有汗,却是急的。
“胸口……不疼了,肚子凉凉的……”若儿喘着气,吃力地说。
沈利群脸上露出惊喜,但化展依然不能放松,他捋了捋袖子,拖住若儿两肋,闭上眼睛,手伸到若儿后腰部。
“咯咯咯”,一阵活动骨头的声音从若儿身上传出。
“杨医生?”沈利群禁不住担心。
化展知道她担心若儿,深吸一口气:“没事的。”手上的动作还在进行,“咯咯咯”又是几声。
若儿轻声呻吟出来,不知是舒服还是疼痛。
化展心里惊叫一声“奇人”,若儿的骨骼组织很精致,不密不疏仿佛还未定型。摸骨门传承了几千年,对人体骨骼的定性认识竟然被她打破!如果不是亲手摸到,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若儿如有机缘拜在摸骨门下,绝对会是一个旷世的摸骨奇才。
遗憾的是她生在了另一个世界,这也算她的幸运,一个柔弱女子终究不适合行走江湖。只是可惜一个奇才就此埋没了。
化展在摸骨,或者摸“蛊”。刚才的吃黄豆、滚鸡蛋、画酒圈都是检验是否中蛊的方法。现在摸骨就是进一步地确定,如果若儿体内的是蛊,必然正在她肚脐下窥伺着一条经脉,否则就能断定为降头了。
刚才念叨的“是蛊当出”是师父酒后交代的,化展不知道这是祖师爷规定必须要念的,还是师父他老人家觉得有必要念的。
“肚脐那里酥酥的。”若儿又说出最新的感觉。
邪物果然缩成了一团,安静地呆在若儿小腹内,原本延伸着冲击心脏的气息也退回来。它是一个圆圆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被束缚在一个圆圆的东西里,此刻正把丝丝气息吐向通往肚脐的经脉。
化展做出最终判断:这不是降头,是蛊。
第二十三章 是蛊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