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认为它可怕。看看你，多紧张，越是这样，痛苦就会越钻心，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相信医生的话，自己给自己宽宽心，对……睡会儿吧。”
若儿的眼神变得迷离，眼睛眨了一下后闭上。和那名警察屏息看着，若儿头一歪，果然睡着了。
化展收回手，吁了口气。
和警察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若儿睡得可真香，紧皱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犹如一位沉睡的公主。
再看化展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些许的敬佩。
“好了，现在可以把她弄到车上去。”化展摸着头上的泥，那是鞋底泥。
“您真的是医生，我姓高。”之前为难化展的警察微笑着伸出手来。
“高警官，免贵姓杨。”化展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只轻轻碰一下便缩回来，心里对高警官很有意见：居然不道歉。
“吱——”，尖利的刹车声伴随着闪烁的警灯，辆警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孙劲松神情焦急地跳下来，随后又有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从车里出来。
孙劲松一眼就看到化展，脸上快速闪过一丝诧异：“杨医生？”
小赵走过来：“孙队，原来你们认识，他就是我刚才打电话跟你说的那位，刚才幸亏了杨医生，不然沈小姐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随后又转向化展，“杨医生，真抱歉，我们都是急性子，刚才差点发生了误会。”
“别这么说，我没关系。孙警官，快看看若……沈小姐吧。”
化展这么一说，孙劲松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若儿身上，顾不得多客套，只向化展点下头，匆匆脱下制服走到若儿身边，蹲下身给她盖上。
化展走到一边，从地上的外套里拿出香烟，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点燃，站在那里抽起来。外套已经被若儿吐得脏乱不堪，化展已经打算不要了。
孙劲松在的帮助下把若儿放进小赵开来的车里，看着女朋友脸上被痛苦折磨过的痕迹，孙劲松的眼神里从始至终都饱含着万般的怜惜。
看到孙劲松心疼的样子，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向着化展深深看一眼。
孙劲松刚把若儿安置好，又有一辆警车开过来，车上下来四个人，个个身着警服，精神抖擞。
孙劲松从车里出来迎过去，和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走到一边寒暄起来。另外的几名警察则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化展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出于职业的原因，两辆闪着灯的警车让他心里发慌，那几个警察也不时向这里看一眼，有好奇也有探询。成为警察谈论的焦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差点想拔脚溜掉。小赵几次向他招手，化展都装作没看见。
几分钟后，两辆警车一起开走了，现场的警察只剩下孙劲松和小赵。孙警官这时才走过来。化展熄掉刚点燃的第二根香烟，握住孙劲松的手。
“孙警官，你什么也别说。刚才的情况怎么样你是没看到，我很不明白。”化展先发难。
孙劲松愣一下，马上笑了：“杨医生，别生气嘛，我替他们两个向您道歉，您要是还不解气就踹我两脚，嘿嘿嘿。”
“我说的不是这个，病人既然有这样的情况，你作为家人怎么能让她到处乱跑？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化展义愤填膺，一幅标准的医生嘴脸。
“这个……是我们大意了。”孙劲松很尴尬，偏偏脸上还带着“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化展脸色缓和一些：“这怎么能大意呢。”
目的已经达到。化展利用人人都有的微妙心理成功地让孙劲松相信他的医生身份，先是表达不满，在被孙警官“猜中”他不满的原因后又用堂而皇之的理由搪塞，用来表现自己的职业素质，在孙警官看来，他就是个高傲的医生。
化展不能不这样做，毕竟今夜的事情发生得太蹊跷，在酒吧里阴错阳差破坏了杀手对付孙劲松的计划算是偶然，这还说得过去，但再次偶然地遇到并救了发病的若儿，这就说不过去了，即使这真的是偶然，可是很难说服一个刑警。化展担心的是孙劲松会把他当成六指的同伙或者是六指所代表的那个势力的人，所以他必须让孙劲松马上相信他的医生身份。
小赵走过来，轻轻说一句：“孙队，咱们应该先把沈小姐送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聊？”
孙劲松点点头，向化展投来邀请的眼神。化展这次没有拒绝，跟着两个警察上了车。
很明显，孙劲松的背景不简单，这一点刚才的两辆警车和几个警察就很能证明。刑警队的人可不是谁说用就用的。
跟他上车，一是想利用警察这道屏障来保护自己，二是他亲眼目睹了若儿小姐发病时所承受的痛苦，心底不忍。
江湖病还需江湖治，化展虽自知没有治好若儿的本事，但是可以利用江湖关系找出病因，或者找到暗算这个女孩的人，这比她跑一千家医院都强。
上了车，化展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历来冷血的自己居然也动了恻隐之心，而且对方还是个并不认识的女孩。化展看一眼若儿，她倚在孙劲松一侧睡着。说到底，这女孩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转过头，化展发现正从后视镜中看他，那一双眼睛也是灵动得紧，发现化展注意到她了，调皮地眨两下，紧跟着狠狠白他一眼。
化展扭头看窗外，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竟被人调戏了。
车子开到一个小区内某栋楼前停下，早已有两个人在入口处等着。
女的是个面容俏丽，皮肤白皙的少妇，细看之下，眉眼间有着和若儿相似的感觉，但她的身体要比若儿丰润一些，这是成熟女人的标志。
男的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没什么特色。
车子刚一停下，这两人就迎上来。孙劲松从车里出来，在化展的协助下把若儿抱出来。
少妇注意到化展这个陌生人，对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而看若儿。
长长地睫毛，挺翘的鼻子，白里透红的脸蛋，如果不是额前凌乱的头发和眼边残留的泪痕，谁会相信这个睡美人不久之前还被难言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
“若儿。”少妇叫了一声，摸着若儿的脸，和孙劲松一样，眼中装满了心疼。
孙劲松说：“她现在睡着了，不过杨医生可以随时叫醒她，今天多亏遇到了杨医生，要不然……”
就在不久前，回来的路上，把孙劲松来之前的情况从头到尾对孙劲松说了一遍，尤其重点描述了化展的催眠术——她把那理解成了催眠。在那夸张语气的渲染下，化展身上多了一层医者的神秘，孙劲松也对他多了几分敬佩，少了几许怀疑。化展难得诚实一回，说那不是催眠，却被当成了谦虚。
“哦，我还没介绍呢。大姐，这位就是我跟若儿在酒吧里遇见的高人，杨医生。”孙劲松说。
少妇吃惊地看一眼化展，表情马上由诧异转为感激：“谢谢您救了我妹妹。”
“千万别这么说，高人可不能随便叫，我不过是侥幸稳住病情而已，救她更说不上。”化展明白她刚才吃惊的原因，因为自己是个年轻人。在一般人看来，所谓高人都应该是行将就木的糟老头，而年轻人通常代表着没经验。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您，今天晚上可是辛苦您了。”少妇看着化展身上的衣服。
现在的化展浑身上下可以说是狼狈不堪，不用说当然是若儿的原因。但少妇注意到的是化展肩膀上那个隐约可见的脚印，她以为是自己妹妹发病时踢的。
化展心想，如果你看到我的手和手指，肯定会更加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