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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东陵

"原来不止是双重音爆,居然还有一重,三重音爆环环相扣,最后一重用作刻画传送阵,战事不利时便借之逃遁,真是不简单,进退有据,思虑慎密,且能将音波修炼到这般境界,此人也足以在年轻一辈中自傲了。"一见男子离去,司马福平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略有佩服地说道。
司马福平收起金铃,但他刚一伸手触到金铃,便见金铃寸寸崩溃,手还未抓到浮在身前的金铃,便见它刹那间化成齑粉,司马福平愣了愣,低声叹了一口气。
天地万物皆有消逝的一天,即便是上品灵器金铃也逃不过此列的束缚,永生之道永远都是这么虚无飘渺,恰似人间雨露,终会变成热气,消失于天地间。
一切都是暂时,那什么是永恒?
司马福平胸中气血翻滚,呼吸粗重急促,一阵恶心之感排山倒海袭上心间,司马福平知道,那是精血消耗过多的缘故,他收起心绪,暗运真气抑制伤势,待其稍稍恢复一丝劲力之后,司马福平又走到被掩埋在瓦砾废墟下的欧阳天下身前。
正是这个女人连累了自己,口无遮拦,几次都把自己逼入绝境,天下之大,原本自己不过是想周游列国,再也不过问修炼界之事,却没想到被这女人拖下水,险些丧命。
她女扮男装,来历神秘,似乎是来自一个叫做灭云的杀手组织,手上沾满鲜血,被多个国家通缉,是天下共同的敌人,如今我救了她,岂不是和她沾上了达因果?被当作同谋,同样被通缉?
司马福平想到这里便有些头痛,可不救她保不准她为了保命就诬陷我,古往今来,那个衙门不是秉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信念抓人,自己无依无靠,修为平平,拿什么来辩解?在没有实力和强权对抗之前,拿什么保障自己的安全?公理?正义?那玩意儿早死了!
"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否则谁会管你的死活。"司马福平蹲在欧阳天下身边,仔细拾去她身上的碎石,紧接着又拂去她脸上尘埃,将她从废墟中抱起,放在一旁的青草地上。
欧阳天下女扮男装时用来束头发的珠子早就不见了踪影,三千青丝就此失去了束缚,散在她的脑后,欧阳天下便枕着头发安详恬静地躺在青草地上,压着青草吐出的苒若嫩叶上,她的秀眉淡淡地敛着,白皙面颊忽而在昏迷中颤动一下,随后再次恢复平静。
司马福平盘膝坐在她的身前,双手不一会儿便换个指诀,几道乳白色灵气便这样从虚空中浮现,在他身边稍稍盘旋,便慢慢钻进他的鼻孔,滋养他浑身经脉骨骼,再由经脉进入到气海中,温养金丹。
司马福平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凝神掐诀,淡淡乳白色灵气再次浮现,化作烟雾一般被他吸入鼻孔,再次进入一个周天循环。
在司马福平气海之中,那颗裂开之后再次复原的金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难以察觉的黑色裂纹,进入气海内的灵气便是由裂痕钻入的金丹,被金丹炼化吸收。
几盏茶的工夫之后,这颗金丹似乎又壮大了一分,其身上的裂痕似乎也多了几道。
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司马福平收起指诀,停止了修炼,他现在已经暂时压下了伤势,只需要再佐以几位良药便可以复原,现在不过化形境的他还无法做到仅凭自身之力便回复伤势。
伸了一个懒腰,司马福平站起身,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山神庙已经整个全都塌了下去,露出了里面断肢残臂的神像,经过一场大战的神龛被砸倒在地,面前还掉了几根未燃尽的香火。
山神庙附近一些小树被连根拔起,坠在如蛛网般蔓延的蔓藤上,那些繁盛的大树也被音波吹得东倒西歪,尤其是生在山神庙旁的几颗芭蕉扇,更是被音波吹得齐腰折断,倒在林下的石桌石凳上面,除了欧阳天下躺的这片草地,一切都是那么凌乱,而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
"醒醒,快醒醒。"司马福平收回目光,俯身摇撼着欧阳天下,轻声呼喊了几句。
慢慢地,欧阳天下眼皮轻颤了一下,随即徐徐睁开双眼,目光中却毫无焦点,随后她看了一眼司马福平,悠悠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在回忆,片刻后,冰冷傲然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她的眼中。
欧阳天下慢慢从司马福平臂弯中坐起,按着头摇了摇,驱散自己昏聩之感,"凌霄呢?"
"走了,被我打跑了。"司马福平回道。
欧阳天下愣了愣,颇为意外地看了司马福平一眼,在确定他没有撒谎之后,道:"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凌霄的对手?难道他是另有什么任务,不得不离去?还是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凌霄易容?"
司马福平放开欧阳天下,伸开手,耸了耸肩,无奈道:"你不信也没办法,那个娘娘腔的确是走了,是被碧游是被三色摇天铃给轰走的。"
欧阳天下注意到了司马福平话里的支吾,"什么碧游?难道还有其他人?"
司马福平没想到欧阳天下如此警觉,道:"什么碧游啊,你听错了,是三色摇天铃,这里就我们两个,当然,你如果非要说有其他人我也没办法,毕竟林中那些茹毛饮血的魔兽也可算半个人。"
"哦?"欧阳天下神色怀疑,盯着司马福平,想从他眼中看出破绽,但片刻后她便放弃了,"算了,你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对了,凌霄走时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俩等着,他去搬救兵去了。"司马福平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那娘娘腔伤不了你一根鼻毛,哦不对,是寒毛。"
欧阳天下冷哼一声,非常恼怒司马福平的调侃,随即讥讽道:"就凭你?哼,我若伤势复原,随手便可灭杀你于千里外,你有什么资格说保护我?"
司马福平挠挠头,"证明什么就免了,我这人不善于往自己脸上贴金,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呵呵。"欧阳天下笑了笑,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翩然似仙诋的样子,"你还会拽文啊?"
司马福平纳纳道:"托家父的福,会背几句谚语诗歌。怎么,你当我是文盲?"
欧阳天下掩嘴轻笑,"没有,我不过是觉得,你一个山野村夫又怎么会作诗写词呢?所以有点意外。"
"我也意外,你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又怎么会去当一个杀手呢?"司马福平似随意的说道,这是套话,套话便是挽了一个圈套,让你不知不觉跳到里面。
但是欧阳天下比司马福平想象的要狡猾,"有人救人,自然就有人杀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这样。"
"呵呵。"司马福平假笑,他看出了欧阳天下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她既然不想说,他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再去问,"我想这些年你一定赚了不少钱。"
欧阳天下点点头,紧接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司马福平早就已经替他打理干净了,此刻眼见自己衣服虽然多有撕裂痕迹,但干干净净,心中颇为疑惑。
她扫了一眼司马福平,正好迎上司马福平眼中似笑非笑,似懂非懂的神色,只听他毫无征兆地突然问道:"刚刚你说'带上小妹,不要丢下小妹'是什么意思?"
欧阳天下愣了愣,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难道是刚才昏迷时无意中说出的?
刚刚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她又见到自己音信渺茫的大哥,她看到大哥,正如他多年前离开家,独自一人踏入囚魔塔时的情景一样,她看到的只是大哥提剑跃马,决然在囚魔塔外向她最后挥手告别时的背影,以及她独自倒映在积雪上,被夕阳拉长的背影。
天地之大,她大喊大叫,但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梦里的雪好冷,她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颤抖不已,紧接着被凄寒的风雪冻醒。
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没想到却被司马福平听去,此刻从司马福平嘴里说出,好像是自己心中隐藏多年宝藏突然暴露在暴徒面前,于是那一瞬间,她变得歇斯底里,变得偏执,变得令人费解的疯狂,她决定誓死捍卫自己的宝藏。
欧阳天下拔剑,一剑架在司马福平脖子上,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令司马福平心中大凛,后背冷汗直冒,"我草!这女的就他妈一神经病!"
"你若再口无遮拦,我便杀了你!"欧阳天下厉喝道,刚刚所谓的救命之恩,瞬间灰飞烟灭。
司马福平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情况危机,他只得压下疑惑,忙不迭点头,只盼欧阳天下能将剑拿来。
"哼,不该你说的不准说,不该你问的也不许问!"欧阳天下盯着司马福平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随后将剑移开,提醒道,剑尖入鞘的那一刻,司马福平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逃过一劫,司马福平越想越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欧阳天下,那一刻的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由分说便要宰了自己,自己好歹是她救命恩人,难道救命之恩就如此寡薄?
司马福平心中苦笑,只怪自己错误估算彼此之间的生疏远近,以为同过生共过死就能推心置腹,没想到,亲密从来不因为是否经历风浪而决定,自己在她心中大概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想到此处,司马福平抬头去寻欧阳天下,却见她站在废弃的山神庙已经垮塌的门阶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出于好奇,司马福平走上前去。
只看见废墟之下露出一块刻有字迹的石板,司马福平将它从废墟中刨出,初始还以为这是块记述功法的石板,却意外发现这是一篇题在石碑上的绝律。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国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贼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