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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寄啸山庄

  扬赤尔一路上逢人便打听寄啸山庄在哪裡,还好他的汉语已算流利,没发现他是火罗人的会好心地指引方向,发现他是火罗人的全都吓得拔腿奔逃。
  往北走了十多天,终於接近了寄啸山庄所在的万峰山谷小镇,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只是地如其名,週遭山峰群集,一眼望去只觉处处都有山峰交叠,蔓延千里,竟看不到边际,云雾繚绕山谷间,一片迷茫萧索,山势虽不算严峻,但山壁嶙峋挺拔,别有一番古朴苍劲的味道,不熟悉万峰谷的人迷路其间是常有的事,也因此谷间来往的小路上,常能见到小酒肆佇立在旁。
  扬赤尔凭藉高强身法,没半日就已进入了万峰谷中,他打听到的都是说寄啸山庄在万峰谷,但这些山峰少说也有好几千几百座,他是要上哪儿找去,若每座山峰都要搜上一遍,又要虚耗他多少时日,时值正午,刚好感到有些饿,环目扫去,只见有一间小客栈在不远处,他便想先填饱肚子再问问店家知否寄啸山庄所在何处。
  打定主意后,运起身法往前掠去,没想到这店虽小,客人倒是不少,还好角落那张小桌子空著,扬赤尔坐下叫了最简单的馒头和白切肉片,他低著头压低斗笠尽量遮掩自己异於南蛮子的体型和髮色。
  忽有一把温柔的女声响起:「这位公子介意与奴家倂桌吗?」
  扬赤尔低著头闷声道:「请便。」
  那女子坐下后,只招呼伙计取一壶酒来,自饮自酌,意态嫻雅,不过大白天的又一个女子独自饮酒,怎麼瞧也怪。
  没多久,那女子竟将一壶酒给喝完了,又招伙计来再取一壶。
  「麻烦多个杯子给这位大爷,一个人喝酒实在无聊透了。」那女子轻嘆道。
  扬赤尔闻言虎躯一震,才转眼瞧向这好酒量的女子。
  此女一身水绿衣裳,眉目秀丽且灵气逼人,长髮披肩,两颊还有一个深深酒窝,让她看来更加甜美动人,气韵非凡,但奇怪的是,她转瞬间便喝掉了一壶酒,肤色还是一样晶莹白皙,毫无一丝红晕透出粉颊。
  「奴家名唤芊梦,家住万峰谷,这位公子怕不是本地人吧?」芊梦又仰头喝掉一杯酒,轻鬆写意,好像她喝的只是清水淡茶一般。
  「姑娘好酒量。」扬赤尔也喝下面前的酒,本以為这酒应比不上火罗族的火烧酒,一入口,才知这酒性之烈,不仅是呛辣劲头十足,还透著一点烟燻木头的焦煤味。
  「如何?咱们万峰谷的峰酒滋味不错吧?採用万峰谷最高的云起峰流下的甘醇山泉,以及万峰谷地种植的大麦,先用万峰谷特有的香蜂树烟燻大麦后,才和山泉水一起蒸馏酿造,这间酒肆的峰酒最為道地,清冽呛烧又带点微苦后劲,来到万峰谷可千万别错过啊。」转眼间她又连饮三杯,这下连其他客人都注意到这角落来了。
  能如此豪饮峰酒,又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可说是十分罕见,全客栈的人都往这角落张望打量。
  扬赤尔仍然低著头,忽而心中一动,问道:「姑娘自小在万峰谷长大,可知有个叫寄啸山庄的地方麼?」
  芊梦微微一笑道:「自然知道,这位公子要去那裡做什麼呢?」
  扬赤尔淡淡道︰「替人送样东西。」
  芊梦水灵灵的美目打量了他一下,轻声道:「公子也未免太大胆,难道不知道北蛮子在本地可是人见人打的,公子如此张扬要上寄啸山庄,也不怕寄啸山庄对你不利麼?」
  扬赤尔洒然耸肩道:「事实上寄啸山庄是什麼来头我并不清楚,若要来找我麻烦也就认了。」
  芊梦银铃般轻笑一声端起酒杯,嫣然道:「公子好胆色,芊梦先乾為敬。」仰头再饮,桌上酒壶已经空空如也。
  扬赤尔问道:「姑娘若知道寄啸山庄的所在山峰请告知在下。」
  芊梦笑盈盈道:「我就好人做到底带你去吧,这山路弯弯曲曲很不好走的,山间小径多不胜数,你这外地来的不出三里就会迷路了。」
  扬赤尔欣然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芊梦款款起身留下银子,扬赤尔也搁下饭钱随著芊梦的身影出去。
  芊梦柳腰轻摆,回头瞥他一眼轻轻柔柔道:「人家没什麼长处,就是走路快酒量好,你可要好好跟著哩。」扬赤尔闻言莞尔一笑,正想再说点什麼,那抹绿色影子已经飘到一里外去了。
  扬赤尔神色一凛,同时已明白这位芊梦姑娘不是一般的寻常闺秀,足下发劲,紧紧跟著芊梦有若鬼魅般的飘逸身影,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山林裡穿梭。
  丛聚满山满谷的竹林,几乎要与青山绿水融為一色,再加上芊梦碧绿色的衣裳有若穿山越林的一道青色迷雾,每当扬赤尔以為自己就快赶上她时,才眨个眼,芊梦优美纤细的背影就已飘开了去。
  扬赤尔被激得好胜心起,运足了全劲,使出天池真君亲传的看家本领「飞云术」绝顶轻功身法,如一道流星般瞬间飆飞逼近芊梦身旁,芊梦已在伸手可及处,两人才刚并肩而行,只听得她在自己耳畔忽然银铃一笑道:「公子好俊的步法!」柔若无骨的飘忽身影,随即闪进右侧佈满落叶残枝的幽暗小径,奇的是,竟不闻一丝足声。
  如此绝妙出尘的玄奥轻功,简直是天上凌波仙子下凡才能使得!
  扬赤尔亦步亦趋地紧跟著芊梦走,两人御空飞行,衣袂飘飘,去势破空有若天上仙人,这条幽暗小径却好像没有尽头般,迂迴曲折,小路蜿蜒,芊梦像走过这条小路不知几千几百回,毫无犹豫地穿梭其间,有若一缕绿色的渺渺轻烟,急掠过树林绿荫裡。
  若不是曾在小店裡看过她豪迈饮酒,扬赤尔几乎要以為芊梦其实是游走山林间的妖魅魍魎了。
  两人疾行数十里,速度依然有增无减,平稳气息毫不见纷乱,行云流水般的身法,迅如鬼魅的快妙飘逸,在在都显示出两人在轻功上的盖世造诣,两人也同时為对方的深厚武功暗暗吃惊。
  终於出了幽暗小径,眼前出现的是一大片碧幽幽湖水,看来水深不见底,湖上飘浮著一丛丛的净白莲花点缀其间,如诗如画,意境优美,恍如人间仙境,煞是雅致好看。
  芊梦忽而停下脚步,指著前方微笑道:「过了这座莲花湖,就到寄啸山庄了,一般访客必须先递上拜帖,才由山庄派小船来接客。」她转眼看向扬赤尔,又道:「但你未经庄主同意便要擅自进入,那就只能抄捷径了。」
  扬赤尔看了看这延伸无尽的广大莲花湖,心中忽然一动道:「妳说的捷径难道是……」
  芊梦点头笑道:「正是,我们必须穿越这座莲花湖。」向扬赤尔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二话不说,一袭青衣已瞬间踏到了湖上,这水上飘的绝技由芊梦使来更加优美飘逸,只见她足不沾水,提气飞纵,姿势曼妙。
  而扬赤尔更注意到她藉著踏莲叶之力,维持不坠之势,扬赤尔自是不甘落人之后,飞跃纵横碧绿水面,有若鹏鸟飞行,几个起落,眨眼间已然赶上先行一步的芊梦。
  两人飘然横越莲花湖,倚仗得是足以傲视天下的绝顶轻功,若是一般武林高手祇怕走不到一半就已成了狼狈落水狗了。
  不久,湖岸已在眼前。
  这优美如画的湖岸边有著一座木头搭起的码头,停靠著几艘小舟。
  扬赤尔和芊梦双双翩然抵达码头上,芊梦这时粉颊上终於漾起淡淡红晕,这般极度耗损真气的疾奔,又提气横越了偌大的莲花湖,再加上她先前已灌下了两壶烈酒,真气若还全无变化那才真是奇了。
  扬赤尔定了定神,看向通往寄啸山庄的碎石子步道,这步道边有一块极大石碑,刻著「寄啸山庄」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有半人高,其笔法苍劲挺拔,字体狂傲孤高,令人看一眼就绝难忘记这石碑上透出的强霸气势。
  芊梦指著碎石道,柔柔道:「从这步道走进去,便可见到山庄大门。」说罢,便往前继续行走,这次她没再使用惊世骇俗的轻功,竟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
  扬赤尔走在她身旁,奇怪道:「这条路很短吗?」
  芊梦瞄了他一眼,心中已知道他想问什麼。「很快就看到山庄大门了,芊梦只是想,像你这般能够与我一同御空飞行的高手世上应该不多了,所以,在你死之前,希望还有多一点时间可以把你牢记。」
  芊梦就连说出这般无情话语时,语调依然温文尔雅,眼神仍旧清寧柔和,一如平常。
  扬赤尔不禁失笑道:「我没这麼短命。」
  这时他若还不知道芊梦与寄啸山庄的关係匪浅,那他就是个天下第一大蠢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