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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冰凉的风顺著山壁刮扫下来,沁凉的让人浑身颤抖,光滑的肌肤也因此冒出整片的鸡皮疙瘩……
  倚坐著山壁的圣棠他们被这阵阵凉风吹拂,吹得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没办法安心的进食晚餐,导致三人的肚子开始唱起交响曲,再加上搏命的战斗,让他们的精神、体力都消耗殆尽。
  大苦大难之后的现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让绷紧的神经得以放鬆,鬆懈下来的神智便试著遁入睡梦中,以此恢復身体的劳累……
  抱著夏露、捲缩身体的里昂也免不了精神进入休眠的慾望……
  无力而低垂的额头、疲惫而闭合的眼皮、劳累而停歇的思绪……
  凉风的吹拂,把已经来到悬崖前的最后一丝意识给吹落黑暗的拥抱……
  「少爷,安心睡吧,我会负责警戒的。」在步入梦乡的前一秒,夏露对双眼失去聚焦的里昂如此说道……
  踏入黑暗,思绪停止运转……
  过了多久?几分、几秒、几小时?
  难以计算或估量……
  垄罩大脑的昏眩与眼前的黑幕到底持续了多久?还要继续多久?
  里昂的脑海裡开始浮现出了熟悉的景象,开始回忆起过往的云烟、琐事、景象、同伴,以及…佳人。
  里昂的过去……
  多是活跃在圣因加鲁特王国的境内,他的家就位於王国的首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佔有一座宽大的宅邸,宅邸外有一片由砖块所围起的庭院,院中地上铺著草皮,皮上种有矮树丛、鲜花丛与株株灌木。
  位於庭院中央,被植物包围的建筑,正是这座庭院所想衬托的主角。
  外型是对称的两层楼建筑,外墙上的漆以亮黄色為主,角落则以洁白的木头為梁柱,窗户也是以木头為框架,偶尔参杂著一些暗红色的纹路,让整体房屋带著高贵的气息。
  打开大门走入,过了玄关就是客厅,白色石块堆砌成的地面上铺设著大片地毯,地毯的主要顏色為绿与黄,為奢华的屋邸带来几分朴素之色。
  在往裡面走,就是通往二楼的阶梯,在二楼有三间房。
  靠近楼梯的是书房,裡面摆满了书架与书本,位置与採光设计良好的缘故,室内自太阳东昇到西落都有充沛的光芒供给,再加上各式厚重陈旧的书本所散发的独特香味,让人一进入就感受到了满怀的书香气氛。
  贸然,沉静的午后时光被一道粗鲁的开门声惊醒,一名黑髮的少年从书房裡快速奔驰出来,三两步就蹦下了阶梯。
  少年的奔逃,惊动了正準备登上二楼的一名少女,女孩被少年奔驰所颳起的风带动,双眼转向望著正在缩小、离去的身影,随风飘动的髮梢如同凌乱的心情……
  「…少爷?」走在少女前方的一名妇女看著已经冲出大门的人影呢喃著……
  「哦哦女佣长,小少爷呢?」从书房追出来的人,是名两鬢斑白的老先生。
  「已经在外面了,请问发生甚麼事了吗?」走在前方带领少女的女佣长探出头来望向宅邸的门外,随后转过身来对身前的老人回话。
  虽然仅只有那一瞬间的擦身而过,但里昂却很清楚的记得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让里昂感到丢脸,因為自己当初竟然因為区区的御前比试而在玛莉安面前露出如此粗鲁的形象。
  之后,里昂又想起了种种与玛莉安相关的过去,例如……
  玛莉安正式到家裡当女僕时,对他的自我介绍,当时的情景,里昂永生难忘。
  在宅邸的厨房中,紧靠在柜子旁的一张质地结实、雕饰华丽的木椅一直都是属於他的专属座位,每次趁著父亲不在且没有其他人在场的优閒时分,里昂就会偷溜进去,坐在他的位置上,等著享用玛莉安為他準备的甜点……
  记得当初自己是很少吃甜点的,就连城内有名的糕点店所製作的新鲜蛋糕被送到面前,自己也不会轻易动手去食用,更别说是吃完了。
  对甜品的挑食都能这样了,更别说是正餐的饭菜、蔬果,就算玛莉安把各式蔬菜绞碎放进菜餚裡也无助於里昂的挑食。
  「就只有做菜方面被母亲称讚过的我竟然遭遇窘境,这可让我失去了自信呢。」想到当初,玛莉安还因此摆出沮丧的表情时,自己除了道歉与不好意思外,似乎甚麼都没办法给……
  不过,玛莉安的手艺确实是高超的,会喜欢上甜食也是因為她的缘故……
  品尝著各式甜点,享受其中的酸甜滋味,虽然跟糕饼名店的甜品比起来只在伯仲之间,却因為自身的情感让玛莉安获得了更高的讚誉。
  只要是玛莉安製作的甜品,里昂绝对会吃乾净,乾净得连残渣都不留下,也因此被抓到把柄,以甜点威胁,逼迫里昂吃下成人份量的食物,让瘦弱的身躯足以成长,最终得到客座剑士的殊荣。
  与玛莉安之间的点点滴滴,持续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最终,恶梦开始了……
  「里昂,你是因為我才活下来的,不要忘了这一点!」
  「闭嘴!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里昂,為甚麼要这麼做…?你不是还有我们这群好朋友吗?為甚麼都不向我们倾诉你的痛苦呢?」
  「我…只是有必须要守护的事物,仅此而已……」
  「里昂,别再说了,快过来,一起逃出去吧!」
  「要啟动紧急救生梯,就必须要有人留在这裡拉动操纵桿,而且我很早就说过像你这种…厚脸皮、轻率又不懂礼貌的傢伙…最讨厌了……所以…后面就交给你了。」这时,里昂望著站在自己前面远方的同伴们,自己很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容顏,但已经被彼此之间的隔阂模糊了……
  「这样…这样就好了吧?玛莉安…」倚靠著岩石坐下的里昂,望著漆黑的洞窟顶端,嘴中呢喃著思念的名字……
  那天夜晚,是一切的变迁,因為心中对玛莉安的爱慕,致使里昂步入了恶梦……
  成為棋子的里昂……
  被迫盗取重要东西……
  被迫背叛整个世界……
  被迫死斗从前伙伴……
  所有的一切,都仅只是為了玛莉安!
  当时,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只有手上的银弯刀─夏露迪耶吧?只有他能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给予安慰吧?
  错了,就在内心惊慌、失去冷静的狂暴之时,就连夏露…都被自已所连累。
  被世人所误会,仅只能在漆黑冰冷的海水所环绕,只能在幽蓝的漆黑中失去意识……
  当时,闭上双眼,等待迎接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心中却并不害怕,因為自己…还拥有最后一份依靠……
  对玛莉安的思念。
  每呢喃起她的名字,内心的死寂就会被温暖所驱逐,每呼唤著她的名字,漆黑的脑海就会被回忆所充满……
  从前至今的十六年来,只有与玛莉安生活在一起的这几年,才是里昂所拥有的全部。
  就算背负世界的叛徒之名,就算挨受世人的挞伐之骂……
  与玛莉安相处的每分每刻,这份回忆,将会永远支撑著里昂的躯体,让他的意志得以继续向前跨出坚毅的步伐。
  「少爷。」就在里昂脑中的画面逐渐消散时,夏露的呼喊穿过回忆直传入脑海裡:「有人过来了哦。」
  「嗯。」里昂点了下头,同时眨了眨眼:『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遇到那样的事情了吧?』刚刚脑中的回忆尚迴盪著,那样令人悲愴的过去…他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里昂刚转过头,看见圣棠刚好睁开双眼,而且开始做起拉筋好让身体从睡眠中甦醒过来。
  「抱歉,吵到你了。」夏露看见圣棠醒来后,立刻道了声歉;夏露道歉的原因是因為他忘记除了圣棠也能听见他的声音,而他认為是自己叫唤里昂的声音过大而吵到别人了。
  「不会。」圣棠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出声唤醒身边的朧;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叫醒正在怀中补眠的妮可,但却又打消了念头。
  「少爷,你怎麼了?」夏露看里昂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因此关心了一下。
  「没事。」夏露的关心唤回了里昂的意识,他以冰冷的语气回应:「你刚说的有人,正从哪裡过来?」
  「从森林裡面传来些微的震动有剧烈的趋势,所以能判断距离正在缩减。」夏露解释道。
  「明白了。」里昂点了点头,抬头望向森林……
  过了段时间后,开始有马蹄声传来,还有车轮、靴子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圣棠、里昂与朧站在墙边,看著人影、马跡从翠绿的林木之间清晰出来。
  「惊雷骑士,您到了!?」走在队伍前方的使节看见三人后,加快速度来到他们面前;从使节的表情能看出他的失措与担忧,虽然淡化许多确还残留著些微……
  「去检查完情况后就跟你们走散了,所以只好提前过来等你们,抱歉,让你们担忧了。」圣棠向来临的团员们说明状况后顺便道了声歉;自己在使团裡面算是核心人物,光从脱队就能為其他人带来如此低迷的情绪就能看出自己的重要性了。
  「您没事就好,毕竟您若出了事情,那我们就算谈判成功也难向教会交代…」在听完圣棠的报告后,使节长吁了一口气,将满腹的疑惑与忧心搁下:「毕竟您可是『代表希望』的惊雷骑士,您的安危远比我们的任务重要。」
  「抱歉。」对使节的善意提醒,圣棠也仅只能用歉意来回应。
  「那这位是…」使节注意到了一旁所站的里昂,他的眼神开始游移在少年纤细的躯体上,试图以外观来判断里昂的身分或个性……
  「这位是我在路上救起的少年,名為里昂。」圣棠对使节介绍著这名新来的人。
  使节下马,漫步来到里昂的面前……
  里昂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对使节表露出了越来越浓厚的敌意,左手也下意识的摆到了夏露的握柄上,随时都有拔刀的可能!
  圣棠看见了里昂的戒心,也从他的眼神裡看出他随时都有可能抽刀砍人的瞬间;虽然不明白里昂為甚麼会这麼警戒,但他知道绝不能让他与使节起冲突。
  决定好的圣棠,缓缓走上前去,双眼来回巡视著里昂与使节,而自己将更多的注意集中在腰间的夏露上……
  里昂注意到圣棠的举动,把持著夏露的手指更加出力的握紧!
  「请不用紧张,这位骑士。」使节来到里昂身前,右手贴在胸前、左手放在背后,微向对方敬个礼:「我只是想向您敬礼以示礼数而已。」
  「嗯?」对使节这项突如其来的举动,就连圣棠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虽不知道你為甚麼敬礼,但哪个有礼貌的人会板著脸、闷不吭声的径直走上前来的?」既然对方都先开口还敬礼了,里昂也不好抽刀防卫,不过他却改用嘴上的冷嘲热讽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嗯?為甚麼?」站在一旁的圣棠看情形没刚刚的剑拔弩张后,便卸下了心上的大石,但这更让他的疑惑暴露出来……
  「惊雷骑士,请原谅我的贸然。」使节先是向圣棠道了声歉,随后解说著:「从这位身上的披风与胸前铁片上的花纹,可以看出这位是其他国家所属的骑士,既然是贵族的一员,那就该向其表示礼数。」
  「原来如此。」圣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客座剑士而已,而且我不是贵族,不要误会。」里昂撇过头去,斜眼望著这名使节,眼神裡充满著不屑。
  对於里昂的澄清以及眼神裡的意味,使节仅只能苦笑以示自己的歉意,他多多少少猜到,自己过多的言语只会换来更差的互动。
  「请问,之后你们怎麼打算?」圣棠看著后方逐渐到齐的使团成员们,并一边开口询问道。
  「稍作休息一下后,趁著现在时间还早,早点到半路的平台上去扎营。」使节跟著圣棠的视线,转头看向后方的人们……
  刚跟上使团脚步的人们都显露出疲态,脚步的凌乱、双手的抖动、表情的疲惫、额上的汗珠,再再说明著他们现在的体力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
  「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吗?」圣棠把视线收回来,转移到眼前的使节上。
  「不用了,怎麼能麻烦您呢?」使节看圣棠提出邀约后,想办法婉拒他的请託,但……
  「身為惊雷骑士之前,我也只是一般人,所以没有什麼麻不麻烦的。」圣棠微笑著摇摇头:「你若不想的话,那我去找那些人问问看好了。」说完,便朝集结在后方的一般团民走去……
  「呃…」使节看圣棠势在必行的趋势,也就不好再多拒绝了:「好是好…不过还是得麻烦您去向他们询问一下了。」他虽答允,但手头上却也没工作可以交代,只能请圣棠去向那些帮忙的平民们寻求工作了。
  「嗯…」圣棠点了下头,但準备跨出的步伐就这样将在空中……
  圣棠转身走回来,来到朧身边,用手指轻点著她的额头……
  原来,朧虽然站起来了,但还是处於睡眠当中,安详的睡脸让人觉得清丽脱俗…但微微张开的嘴巴正掛著一小条唾水,身躯还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与她的身分以及容貌有些许反差。
  「醒来囉。」圣棠用手指轻点著朧的额头,并声声呼唤著,希望能将朧唤醒。
  「呜嗯…」慢慢睁开眼睛,眨眨眼,试图让精神甦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头脑更昏沉了:「再让我睡一下…」
  「…好吧。」圣棠沉默了一下,随后用手轻触著怀中的妮可……
  「…做什麼哪?」妮可从怀裡飞出来,睡脸惺忪的她对用不满的语气回应圣棠唤醒。
  「帮我照顾一下朧。」圣棠并不理会妮可的不悦,径直向她提出要求。
  「我不要,為甚麼我要照顾她?你自己不会照顾啊?」妮可气鼓鼓著脸,别过头去不理会圣棠的请求。
  但是圣棠也不理会妮可抗议,漫步走离……
  「真是的…」看圣棠没多说什麼,妮可只好把满腮的怒气化作满腹的无奈吐出来,转头看向朧:「為甚麼总是要我照顾她呢?為甚麼就是不会多為我著想呢?」
  「里昂。」圣棠来到里昂身边,并开口呼唤著。
  「做什麼?」里昂简短的回应,语气裡还残存著刚刚的不高兴。
  「请跟我去帮忙吧。」对不悦的语气,圣棠採取无视。
  「拒绝。」里昂闭上眼睛,试图以自己的言语和态度断绝对方的请求。
  「那好吧。」圣棠低下头来,訕訕然的走开了:「虽说请客人做事不太有礼,但玛莉安『不会喜欢游手好閒』的人…」他喃喃自语著,却没压低声音,甚至还加重了些语气……
  「…你说…」里昂听完,内心挣扎的好意会后才宣告战败:「要我去帮什麼忙?」
  「哦?你刚刚不是不想帮忙的吗?」圣棠转头望向里昂。
  「不…我只是在回应夏露的问题而已。」里昂撇过头去,试图将自己的眼神挪开;但是,里昂的举动并不能逃离圣棠的双眼,他脸上的緋红已经被注意到了……
  「少爷,不要把自己的害羞牵拖到我身上来啊。」无缘无故被牵扯到的夏露马上反驳,但语气却充满著无奈与好笑,显然是里昂的表现让他感到有趣。
  「闭上嘴巴,夏露!」里昂不太能拉下脸来,最后只好顶著脸红来对夏露说道。
  「又让我来揹黑锅……」
  「呵呵。」看完里昂与夏露的互动后,圣棠发出了浅淡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