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珊珊。”江城子被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捆得像只大粽子一样地丢在墙角,竟然还不肯安静地,一个劲地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叫“珊珊”。
骆珊珊从他面前晃过,却偏偏不去睬他。她伸手从石几上抓了个梨头,便靠到一边的灯柱上顾自吃去了。
这个地宫本是星月教在本地的分坛,但由於星月教近八年的隐没,这个地宫也荒弃了八年。是星月教一干人上午费了好大的劲才收拾出来的。杨晔派人送出去的那封信让尤隐婵在三日内用解药来换取她的儿子,但已经一天过去了,尤隐婵却没有来。
江非尘独自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安然而静默。骆成维和杨晔远远地站在入口处,也不曾开口讲话。大家似乎都有重重的心事,只有江城子一个劲地在那里鬼叫。
花想容从内室一拐出来,便听见江城子在死叫“珊珊”,她黛眉一拧,啐道:“呸,你这小淫贼,到了这个地步还死性不改!鬼叫什麽?”
江城子盯著花想容看了好久,眼中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似乎是看怪物的那种眼神,但是花想容长得又不丑啊。就连花想容自己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狠狠地瞪了江城子一眼,道:“小淫贼,你看什麽!”
江城子从她身上转回目光,懒懒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骆珊珊这下倒是吃了一惊,江城子一向是见了美人便像是蜜蜂见了花蜜一般,是追著盯。花想容虽不及萧曼姿的绝世之美和林韵雯的空灵之美,却也不失为一个花容月貌的可人儿,为何江城子却一反常态?骆珊珊皱皱柳眉,不由地探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谁知,江城子一见骆珊珊看过来,马上笑嘻嘻地叫道:“珊珊,珊珊,快拿些东西来给你江大哥吃。”
“哼!”骆珊珊哼了一声,马上缩回头不睬他。
花想容笑道:“小淫贼,你自己现在不就像只大肉粽嘛,饿了,自己咬一口呗,瞎嚷什麽啊,吵死人了!”
江城子也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在这里的,又没人叫你来!”
“你──”花想容脸色一变,刚想回敬他几句,却听得江非尘淡淡道:“韵雯怎麽样了?”
花想容恨恨地瞪了江城子一眼,又趁势踹了他一脚,才回头对江非尘道:“她吃了药,刚睡下。殷姑娘正陪著呢。”她又叹了叹气,道:“唉,那种也不知是什麽毒,时不时地要发作,真难为──”她下面的话在看到江非尘脸色一阴後立马打住,她知道再说下去,准保会什麽麻烦事来。
不料,偏偏就有人不识相,在那里怪里怪气地笑起来,“哈哈,你们不知道吧。这种毒叫做八花蚀心丹,顾名思义,就是将八种有毒的花加在一起提炼而得的。”
江城子悠悠然地晃著脑袋,说,“其实,这世间有毒的花本来也没几种,很容易找的。”
花想容闻言,眼珠子一转,当下想去告诉程樱,身後却又响起一个尖细刺耳的女子的声音,“分辨出是哪几种花是很容易,但是提炼时所加入的顺序,却只有炼制者一个人知道。哼,哼,你们不会笨到以为我会下你们能解的毒吧?”
“尤隐婵?”花想容蓦然一惊,回过头看去,果见尤隐婵带个两个婢女缓步地走了进来。
江非尘也缓缓站起身,冷冷得盯著尤隐婵。
“少主。”杨晔见状也一闪身站到了江非尘身侧,化装成黑衣蒙面人的骆成维也自然紧跟著杨晔过来。
“娘啊!”江城子大叫起来。尤隐婵阴著一张脸,责骂道:“小兔崽子,就会坏事!给我闭嘴!”
江城子挨了骂,马上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说道:“娘,这不能怪孩儿的,是他们来阴的,又以这麽多人欺负孩儿一个,他们还把孩儿捆成这样,还饿了我一天,嗯──”
他下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被花想容点了哑穴。他拼命地张合著嘴,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花想容扬眉得意洋洋地笑著。
尤隐婵见儿子被人这般欺负,不由地脸色变了变,伸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说道:“解药就在这里,先放了我儿子。”
江非尘冷笑道:“先给解药。”
尤隐婵道:“先放人。”
杨晔见起了争执,插口道:“夫人,我们拿了解药,当然会放了令郎。难不成我们还留著这个小淫贼在这里,拿锅灰抹自个的脸麽?”
尤隐婵瞪了杨晔一眼,哼了一声,便一扬手将手中的瓷瓶抛了过去。
江非尘接过瓷瓶,却交给了杨晔道:“给江城子服下。”
尤隐婵一怔,道:“这又是做什麽?”
江非尘道:“验药!”尤隐婵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定然是让江城子也中了这种毒,然後用他来验解药的真假。
杨晔大步来到江城子旁边,从瓶中倒出一粒绿萤萤的药丸塞进了江城子的口中。
花想容见状,慌忙进内室将程樱叫了出来。程樱一把扣起江城子的手腕,细细地诊断,被捆得动弹不得,又被点了哑穴的江城子则是一脸厌恶地看了程樱一眼,然後撇过头去,他心中暗暗骂道:“哼,怎麽不换个美人来?江非尘,你真是小气!把自个的老婆藏起来不让我看,净让这些又老又难看的怪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污染我江公子的眼睛。哼,真是小气!小气,真小气!”
尤隐婵则是冷冷一笑道:“怎麽样啊?”
程樱放开江城子的手,向江非尘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是真的。”
江非尘道:“那放人吧。”
程樱回头想去解开绳子,花想容却抢著说,“让我来!”她冲著江城子一笑,江城子顿时毛骨悚然。
花想容蹲下身,从纤纤玉手上脱出一个银镯来,故意将银镯锋利边缘展示给江城子看,看得江城子瞪大了双眼,没声音的“哇哇”大叫。
花想容笑道:“别急嘛,慢慢来!”
她将镯子移到江城子脖子那里,然後慢慢地用他的利边去磨紧勒著江城子脖子的那条粗麻绳。
江城子顿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试想有一把刀子在你的脖子上“吱吱”地响,你又会有什麽感觉?更何况是这麽狭小锋利的银锣,万一一时手滑,割断的就不只是麻绳如此简单了。
江城子又气又怕,又骂不出声来,只好在心里大叫:“你这个老怪物,你在搞什麽啊!妈的!找死!见鬼!滚开啊!”
尤隐婵脸色微变,道:“你们这是做什麽?解药我已经给了,为什麽还不放人?”
杨晔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低头看了眼花想容,问道:“花姑娘?”
花想容道:“好了。”她有些奇怪今天故意不仔细割,偏偏就割得毫发无损,她心中哼道,“不能便宜了你这小淫贼!”於是,她装作手一滑,故意在他脖子上割了一下。
如果江城子没有被点哑穴的话,此时一定杀猪一般地尖叫了起来,但如今,他也只有横眉竖目,眦牙咧嘴地瞪著花想容,似乎在说:“老怪物,你等著,我不会放过你的!”
花想容故意“呀”了一声,马上一脸歉意,道:“哎呀,真不好意思,一时手滑──”
尤隐婵似乎看不下去了,侧头吩咐道:“青莲,红菱,去扶公子过来。”
“是,夫人!”两名婢女应了一声,帮江城子除去了身上的绳索,又解了哑穴。
江城子一站起来,便想扑过去与花想容一顿好打,尤隐婵轻喝道:“城儿,不要胡闹,过来!”
江城子恨恨地瞪了花想容一眼,道:“哼,你给我记著!”他说罢,重重地甩了下手,摸摸被割的脖子,嘟囔著过去。
花想容则是暗暗的偷笑。
尤隐婵伸手拉过江城子,道:“我们走!”
这时,江非尘忽然开口道:“你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动到我江非尘的头上,你以後最好多管著你儿子,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的话──”他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只用了一个“哼”字代替,不过,任谁都知道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尤隐婵冷冷地道:“多谢提醒。”她说罢,拉了江城子便走。
江城子去在心里很不屑地道:“哼,江非尘?你江非尘了不起啊?你不让我动,我就偏动给你看!哼!”
等他四人离去,杨晔将瓷瓶交给程樱,道:“夫人,先给少夫人服下吧。”
程樱接了药瓶便往里面去了。
杨晔一回头,却见江非尘还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便缓步踱过去,道:“少主,是不是在想这未免太顺利了一点?”
江非尘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麽容易就解决了的。”
果不出他所言,程樱进去不到一会儿,便匆匆地出来,颤声道:“非尘,韵雯不见了!”
“什麽?!”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江非尘的脸色也变了变,一侧身便快步往韵雯休息的石室而去。
石室中一切如旧,只是本来应睡著韵雯的床榻已经空空如也,连棉被和床单也不知所踪。而照顾韵雯的殷梨和小蜜蜂则是一坐一立地被点了穴。
江非尘“啪啪”两声解了二人的穴道,沈声道:“怎麽回事?”殷梨道:“是两个装星月教负剑武士装的人,他们从後面点了我们的穴,然後就将少夫人带走了。”
江非尘冷冷地盯了她们一眼。小蜜蜂不由地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殷梨则跪了下去,道:“是奴婢护主不周,请公子责罚。”
江非尘“哼”了一声道:“责罚?责罚你们有什麽用?”
他冷冷地抛下一句,便一回身大步向外去了。
“非尘,非尘!”程樱慌忙叫道,她抬抬手示意殷梨起来,自己便慌慌然跟了出去。“唉!”杨晔摇摇头,叹道:“真是好不中,坏的中啊!”
骆珊珊探过头头问道:“江少主这是去哪啊?”
花想容道:“当然是去要人啊!”
“去哪要人?”骆珊珊问道。
花想容“嘿嘿”笑道:“你不知道,我怎麽会知道?不过,连人带被子,从这麽多高手的石室中带走,光靠武功自然不行。”
骆珊珊想了想,道:“秘道?”花想容这下就笑得更奸了,她欺近一步,道:“你这笨丫头,还不傻嘛!那你说这麽了解星月教地势及内部构造的,除了长老,护法,堂主之外,还有什麽人哪?”
“大哥?”骆珊珊暗自一惊,心道,“大哥抓大小姐做什麽?”她忽然想起何话洵跟她说过,他一直都很想娶韵雯,虽然不是因为喜爱,但是,一想到他要娶他人为妻,她就忍不住想哭。
花想容却还要说,“哈,想不到洵儿同尤隐婵也是一夥的,洵儿的人面可不是一般的广啊。”
杨晔想到了什麽,说道:“花姑娘,你既然不知道何话洵与尤隐婵是一路人,那时为何又提议去罗刹地宫找江城子呢?”
花想容一呆,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江城子的身份吗?”一提起江城子,骆珊珊就来火,她忿道:“还不是个杀千刀的死淫贼麽!”
花想容笑道:“你们可别小看了这色胆包天的小淫贼,他可是罗刹十二星的右六星之首,南门星君。”
“南门星君?”众人又是一呆,谁也不会想到凭江城子那种身手,又色眯眯的样子,竟会是罗刹十二星之一?
“哼,哈。”骆珊珊不可思议地笑笑。
方牧野也是罗刹十二星之一,他的身手就不知比江城子高出几倍,不过,方牧野是十二星中的左六星的第四位。而左六星的第一,二位便是天煞孤星和地煞魔星,这两星的名号可是威震江湖,看来虽并列罗刹十二星,但这左六星似乎比右六星不知高明多少倍。这样才会轮到江城子这种人做六星之首,其它五星定是些见不得人的垃圾。
骆珊珊心里正是这样想的。
韵雯从沈睡中缓缓地苏醒过来,却发现江非尘就坐在床头,轻轻地握著她的手.
“非尘?”她有些意外。
韵雯从沈睡中缓缓地苏醒过来,却发现江非尘就坐在床头,轻轻地握著她的手,“非尘?”她有些意外。
江非尘伸手将她扶起来,让她坐起身,轻声道:“你现在觉得怎麽样了?”
韵雯微微笑道:“没事了。”她还是喜欢他温柔的样子。她明眸一转,发现房间里只有江非尘一人,问道:“她们呢?”
江非尘道:“谁啊?”
韵雯轻声责道:“明知故问!我问的当然是花姑娘,殷姑娘,小蜜蜂,还有你娘啊。”
江非尘笑道:“我娘,那不就是你婆婆,该改口了。”“婆婆?”韵雯微微呆了呆。
江非尘道:“怎麽了?”
韵雯一皱眉道:“她看上去比我还年轻,却让我叫她婆婆,我不叫。而且,谁说我一定要嫁你了,我才不嫁你呢!”
江非尘一怔,道:“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哼,我看这天底下,除了我江非尘,还有谁敢娶你?”
韵雯轻哼一声,冷嘲道:“是啊,我的身上老早被染上了银衫断剑的臭名,谁见了我还不躲得远远的。哼,大不了,我回贺兰山当我的道姑!”
江非尘闻言冷笑道:“你敢回去,我就血洗贺兰山,一个不留!”
韵雯柳眉一拧,愠道:“你连我也杀啊?”
江非尘“嘿嘿”笑道:“当然是把你捉回来,而且是活捉。”
韵雯道:“你捉得住我?”
江非尘道:“当然。捉不住,我就不叫‘江非尘’!”
韵雯瞪了他一眼,气嘟嘟道:“哼!我要睡觉了,你可以出动了。”说罢,便缩回被窝,侧过身不去睬江非尘了。
江非尘冷笑道:“说不过我就赶我走,你何大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啊!哼!走就走!”他冷哼了一声,起身真往门口走去。韵雯偷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果真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她却急了,她赶快假装毒发“*”了一声。
果然,江非尘一听低吟声,马上匆匆转了回来,急道:“韵雯,韵雯,你怎麽样了?”
韵雯看著他紧张的样子,忽的“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哈哈,骗你的啦,呵呵,你上当了。”
江非尘顿时脸一沈,微愠道:“你耍我?”
“非尘!”韵雯的声音忽的一低,温柔而空灵,她一双似水般的明眸缓缓地转上江非尘的脸庞,盛满了脉脉的柔情,一只苍白冰冷的小手也钻进了他的手中,一个温暖柔美的声音轻轻地说道:“非尘,你我一别六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重逢,我却又中了奇毒,若拿不到解药,我所剩的时间便不多了──”
“我一定会拿到解药的。就算与中原武林一战,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江非尘打断她的话说道。
韵雯摇摇头道:“只拳难敌众臂,我不想再让你为我涉险。你若要去与中原武林对决,我便要自绝在你面前。”
“韵雯!”江非尘不禁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韵雯轻轻道:“因此让我们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吧。”她明眸一闪,对上江非尘的眼睛,柔声道:“非尘,你今天留下来陪我好吗?”
江非尘蓦地一呆。
韵雯见他发怔,不解道:“你不愿意吗?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打算娶我吗?”
江非尘沈声一笑,道:“怎麽会呢?我江非尘今生只会娶了一个。”韵雯闻此言,幸福地笑著偎入他的怀中,嗔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话?”
江非尘笑道:“我只是太开心了。”他一边轻轻说著,一边俯下身去亲韵雯的额头。
“嗯!”韵雯猛得*一声,黛眉深蹙,贝齿紧咬著樱唇,双手紧紧地捂上心口,使劲地抓。
“韵雯,韵雯!”非尘也顿时惊得变了脸色,见她痛苦地蜷缩著身体,双手拼命地抓著心口,似乎要将心抓出来似的,八花蚀心丹的毒又发了,他想伸出手去扶她,她却痛苦地不断地扭动著身躯。“非尘,非尘。”韵雯喘著粗气,唤道,“非尘,我的心,我的心好痛啊!”
“韵雯!”江非尘一时不知所措,看著她痛得满床打滚,更是脸色大变,“八花蚀心丹,八花蚀心丹,原来,原来能让人这麽痛苦!我去拿解药,去拿解药!”一念上来,他慌忙转过身,飞快地往门口扑去。
“非尘!”韵雯见江非尘要走,有气无力地急急唤道。江非尘在门口停了下来,道:“等我回来!我一定拿解药回来救你!”
说罢,他便夺门而出,沿著昏幽的地道几个辗转,他来到了一个石室前面,他抬手一转墙上的灯台,石门便“轰”的应声而开。石门刚开到一半,他便等不及地一躬身冲进屋去。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石室,右边靠墙是整齐的两排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一叠叠的书,书架前是一张很长很宽的书桌,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备。正对著大门是一个供练功用的石坛,壁上的图案是一轮明月和一颗星星。
而此时这宽大的石室中却只有两个人,一个站在石坛上,是尤隐婵,另一个坐在书桌前,却是何话洵。对於江非尘的突然闯入,他们二人似乎都惊了一惊,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个江非尘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非尘看也不看何话洵一眼,便径自奔到尤隐婵面前,伸手道:“娘,给我八花蚀心丹的解药。”他一开口,尤隐婵便知道了,原来这个正是她儿子江城子假扮的,她侧过身走下石坛,道:“你要解药做什麽?”
江城子有些气恼,道:“娘,你为什麽要下这麽狠的毒啊?韵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尤隐婵冷哼了一声,道:“城儿,你不要假戏真作了。你只是假扮江非尘,稳住林韵而已,你倒替他打抱起不平来了。”
江城子忿道:“我不管,我要你给我解药!”
尤隐婵道:“不能给!”
江城子道:“我们只是想威胁江非尘嘛,反正韵雯现在人都在这里了,中不中毒又有什麽关系,她再怎麽说起来也是娘你师妹的女儿,你何苦让她受这些无谓的痛苦,还是先解了她的毒吧!”
尤隐婵冷冷,道:“就因为她是林师慧的女儿,我才要她多吃点苦头!”
江城子气得嚷道:“你想要她的水之珠,现在水之珠不是也到了你手上,你还要这麽害她,你太过分了!”
尤隐婵见儿子竟为了一个外人来指责她,不由怒起,斥道:“你真是有出息啊!帮著一个女人来骂你娘,你有出息!”
江城子愤愤道:“娘,你不给我解药是不是?好,我去向江非尘要!”他气恼地一甩袖便要往外走去。
尤隐婵哼声道:“你若真去找江非尘,我就立刻杀了林韵雯!”
江城子“霍”的回身,道:“你去杀,我看你到时候怎麽向江非尘交待!”
见他们母子俩杠上了,两个都气得可以,何话洵缓缓起身走过来,似乎走路有些困难,他慢慢地开口道:“江兄弟,你研确定林韵雯没有认出你来?”
江城子一瞪眼,道:“你这是什麽意思?”何话洵微笑道:“没什麽意思。只是想提一个醒,林韵雯聪明不凡,要小心上当才是。”
江城子冷哼一声,道:“我怎麽可能会上当,她聪明,难道我就是笨蛋白痴啊?再说,当初我教武当派的那位程姑娘假扮韵雯,便骗过了江非尘,何况今日是我江公子亲自出马,怎麽可能会被识破?”
何话洵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江非尘与韵雯六年未见,突然见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自然是方寸大乱,才会上当。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根本就是他甘愿上当。他二人相爱至深,对彼此的习性必定十分了解,他纵然装得了外貌,却装不了内在的本质。假的终归是假的,一定会有破绽的。”
江城子见他竟然质疑自己的易容术,更是著恼,他大叫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让我拿解药去救韵雯!想不到你们这麽残忍,眼看著她受折磨!好,好,你们好样的──”
“嗳!”何话洵又道,“我只是说林韵雯可能已经知道你是假的了,又不是说不可以拿解药给她。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劝你娘把解药给你。”
江城子抬眼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如果想让我把韵雯让给你,哼!门都没有!”他在心里哼了一声,嘴里不甘不愿地说:“什麽条件?”
何话洵道:“你要日夜盯紧林韵雯,绝对不可以让她出这个地宫!”
听他说完,江城子心里立即一松,忙道:“我让她出去干嘛?当然不让她出去了,当然!”
尤隐婵问道:“这又是为何?”
何话洵道:“我猜林韵雯可能已经看出这里面有假,但她不知道江非尘已经拿到解药了,所以她假装毒发,骗江兄弟来讨取解药。拿到解药後,下一步自然便是要离开这里,她一定会装作什麽也不知道,然後再利用江兄弟对女子的怜爱之情,让他带她出地宫。而论武功,她是玉玑仙派的高徒,武功定然远在江兄弟之上,因此,只要一出地宫,她便可安然逃脱。”
江城子闻言皱了皱眉,他很是不信,若不真将他当作江非尘,韵雯又岂会叫他留下来陪她?一想到方才她柔情脉脉的样子,他心中便是一股热涛翻滚,他得赶快回去陪她。思至此,他便一阵发急,说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解药呢?”
何话洵道:“夫人,正如江兄弟所言,林韵雯已在我们手上,只要看紧她,中不中毒其实也并不重要。还是给解药吧。”尤隐婵犹豫了一下,方从腰间摸出一颗绿萤萤的解药递给江城子。江城子马上从她手中抓了过来,谁知何话洵又递过来一颗红粉粉的小药丸,说道:“除了解药之外,再加一颗。”
江城子皱眉道:“你又是干什麽?”
何话洵道:“你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麻药,只能让人在三日内全身疲惫,功力尽退,这样江兄弟你也比较容易一点。你让她把这两颗一起服下,她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料到如此。”
江城子撇撇嘴,也接了过来,哼了声道:“谢了。”便转身出门去了。
待江城子出门後,尤隐婵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让我给解药,让她中毒,不是更能看住林韵雯?”
何话洵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何给出解药?”
“我──”尤隐婵无语了。因为他们的心里都知道,看住林韵雯容易,看住江城子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出了门後,江城子越看那颗红药丸越不爽,心中暗骂道:“姓何的,想不到你这麽阴!韵雯再怎麽说也是你义妹,你这麽算计她!哼,麻药?小看我?区区一个女人,我江公子怎麽会看不牢?而且,现在她认定我便是江非尘,还要我做陪,还要什麽麻药?”江城子捏著那颗药丸转了几圈,然後一扬手,哼了声,“烂东西,见鬼去吧!”便将那药丸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当他回到韵雯那里时,韵雯已经沈沈地昏睡了过去,望著她苍白而憔悴的脸庞,江城子心中泛起缕缕的怜惜,他俯下身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然後又拉著她的手在床沿坐下,心中想:“现在没人,先亲一下。”思至此,他便凑过去要亲,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她微合的眼睑上的残余的冰冻後留下的浅紫色,心中却莫名地一紧,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
“美人,美人!”江城子喃喃地念道,“这天底下的美人,何止百千,为何却没有一颗心是向著我江城子的呢?你跟我在一起,心中想的仍然是江非尘!珊珊宁可要何话洵那个又阴又毒的家夥,也不要我。想我江城子形容俊美,武功高强,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怎麽就──”
他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烦乱,最後长长地叹了口气,刚要起身往外走,猛然间背心一麻,被人点了穴道。
“谁?!”江城子大惊,当他看到从他身後出来的韵雯时,更是又惊又呆,“你──难不成真被他说中了?”江城子心里是极度鄙视何话洵,因而见韵雯果真是假装的,自然是万分接受不了。
韵雯明眸一转,她听出他话外有音,便柔声道:“非尘,你方才说什麽?”
江城子一呆,心中想:“难道她只是和我开玩笑?”他呆呆地望著她温和的笑意,说道:“韵雯,还是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吧!”
韵雯笑道:“你说了我才解。”江城子这下变聪明了,他坚持说:“解了再说。”
韵雯看著他微微一笑,道:“不说也没关系。我拿东西给你吃!”说著她掏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便要往江城子的嘴里塞去。
江城子料想那必不是什麽好东西,马上大叫道:“我带你出动就是了,不要再来这一套了。”韵雯道:“你怎麽知道我要你带我出去?”
江城子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什麽时候发现我并不是江非尘的?”
韵雯道:“你想知道。”
江城子想使劲地点几下头,但偏偏又点不动,只好开口道:“是,当然。我江城子的易容术是何等的高明,你怎麽可能会看出破绽?”
韵雯点头道;“这倒是,不仅容貌像,竟然连说话的声音,口气都像极了。但我却知道你是假的,因为你多问了一句话,错答了一句话──”
“什麽话?”江城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韵雯道:“你多问的一句是,‘我娘那不就是你婆婆’,非尘与他母亲关系向来不好,他连娘也懒得去叫一声,又怎麽会让我去叫‘婆婆’?从那一句起,我就有些怀疑了。”
江城子想了想,又问:“那错答的一句呢?”韵雯道::“其实那一句也不能算是错答,因为按非尘的脾气,是极会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麽话?”江城子又问。
韵雯道:“我对你有了怀疑,便故意说不要嫁你,因为我知道这样才能试出来。”
江城子想起他当时说,“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哼,我看这天底下,除了我江非尘,还有谁敢娶你!”他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麽不妥啊,众所周知,江非尘妄自尊大,目中无人,是会这样说的啊。江城子疑道:“错在哪里?”
韵雯道:“你不知道,只因你是个外人而已。若我对非尘说不嫁他,他肯定会冷笑一声,然後沈下声音说,‘哼,不嫁我?你想嫁戚允杰那个臭小子是不是?你别忘了,我说过,只要我在一下,你就想也别想!”
江城子呆了一下,说道:“他为何会这麽说?”
韵雯笑了笑道:“非尘虽然看上去孤高自傲,其实他却自度无法与戚师弟相比,因而戚师弟便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心结,我们的争吵也大部分是为此而引发的。因此,只要一牵涉有关这个的话题,他就变得很敏感,总是不失时机地将戚师弟拿出来说一通。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难怪你会不知道。”
江城子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我不是江非尘,那你为什麽还让我留下来陪你?”
韵雯有些腆然地笑道:“经这麽一试,我知道你不是非尘,但却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你?因而才出此下策──”
江城子又是一呆,问道:“这样试得出来吗?”韵雯笑道:“你不知道花姑娘她们叫你什麽的麽?”
江城子当然知道她们管他叫作“小淫贼”,想来他一时情难自禁,神情中有了原来的样子。
明白了实情,江城子反而沈默了,良久,他才徐徐叹出一口气,道:“你解开我的穴道吧,我送你出去。”
韵雯有些惊疑地望著他,显然她有些不信。
江城子道:“何话洵已经知道你在假装,不易容一番是绝对出不去的。”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巴,摆明了信不信由你。
韵雯只是瞅著他,一言不发。
第二十二章 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