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思吾发现这孩子长得出乎异常的俊秀,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像是经过一番精雕细琢一般。而他一身的衣裳,更是粗美非凡,皆是上等的做工细致的苏绣,清雅柔美,绝非寻常人家可以供得起的。“这孩子绝非常人。”戚思吾在心中说道。
孩子转着清亮好看的双眸,细细地打量了戚思吾一番,淡淡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询问别人姓名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家名讳的道理么?”戚思吾被说得怔了一下。这孩子的思维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相符合,他的一言一行,显出一种老江湖的久历风霜感来。
郁轻霜就看他那一副样子不爽,忿然道:“我叫郁轻霜,你可以说了吧?”孩子顿了一下,抬头紧紧地盯着郁轻霜,双目炬炬如电,冷冷问道:“郁孤台是你什么人?”郁轻霜哼了一声,挺胸昂然道:“他是我伯父!”孩子忽然冷冷地笑:“郁孤台?你们郁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德艺山庄自成立以来,也不过只出了郁来风一个摆得上台面的人物,你那济济无名的祖父郁其彬,以及你的父亲郁孤寒,就先撇开不说了,就算是江湖上传说得神乎其乎的郁孤台,也不过是个名过其实的庸才而已!”
“你,你扯淡!”郁轻霜气得破口大骂。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听什么人说过他伯父郁孤台的不是,这会儿竟被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评头论足的,还有数落他祖宗十八代之势,怎么不气得他脸色发青,口不择言,若不是戚思吾在一旁拉着他,他肯定要冲过去大扁那孩子一顿。
“郁轻霜!郁轻霜!”戚思吾用力地拉住极为激动的郁轻霜。他了解郁轻霜的心情,若是有人也这样地在他面前数落他戚家的先辈,他势必也要与他没完。但是他现在很怀疑这孩子的身份,他竭力地按住郁轻霜,又伸手捂住他气极而破口大骂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这孩子,恐怕我们惹不起。”
郁轻霜“唔唔”了几声,总算一个用劲将戚思吾的手从他的嘴上给掰了下来,愠怒地大叫道:“惹不起?哼!江湖上,哪个不对德艺山庄心存三分钦佩,七分敬重!惹不起?惹不起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子!他老子也不知道是哪条山沟沟里的野人,也不出来打听打听,什么是天下第一庄,第一庄,懂不?!”郁轻霜不解气地朝着那孩子挥挥拳头,愤然道:“你小孩子不懂事,我大人大量先不与你计较,你去把你爹叫来,我要与他理论!”
孩子极其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爹没空理你。你要理论找我好了,我叫周沉意,深沉的沉,情意的意。”“周沉意?”戚思吾心中一震,“姓周,难道——”
“管你什么深意,浅意的,总之你侮辱德艺山庄,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看我不——”郁轻霜趁着戚思吾发怔之际,一把挣脱出来,一挽衣袖便忿忿地“蹬蹬蹬”地走到周沉意面前,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领。那少女一见,将周沉意往身侧一拉,朝着郁轻霜不满道:“郁轻霜,你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的?”
郁轻霜本来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但现在一见小仙女竟然很不高兴地瞪着他,不由地心头一沉,声音也随之一转,忙道:“没,没有,怎么会呢?”他暗自愤愤地瞪了周沉意一眼,一面竭力装出很温和的模样,摸着他的头,谄笑道:“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小鬼这么没有见识不是他的错,是他父亲不好,要欺负也得找他父亲,不是么?”
周沉意挥掉胡轻霜那只假惺惺的手,抬头泠冷地瞟了一眼道:“郁孤台十三岁上大败三派掌门而一举成名,名动江湖,而此后,他又做过什么大事,有过什么丰功伟业?”“谁说没有?!”郁轻霜大喝一声打断周沉意的话,但喝完一声后,他也就词穷了。他是十岁上才被郁孤台接进德艺山庄的,平日里郁孤台话很少,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他的书房中,而庄内的仆人们一般都上了年纪,敬他是少爷,也不会与他闲聊些什么。实际上,郁轻霜也就只是知道他的伯父就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德艺公子,而对于他的事迹,以及那些过往之事,他是所知甚少,连周沉意所说的这些,他也不是很清楚的。
但郁轻霜是爱面子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就败给一个小屁孩子,还任由他贬低他非常崇敬的伯父?郁轻霜回头拉过戚思吾道:“戚兄弟,你告诉他,我伯父的那些英雄壮举。我知道太多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就随便挑一件说说吧!”
戚思吾呆了一下,怔怔道:“你,要我说?”郁轻霜点头道:“没错!”戚思吾想了想,却也是想不出来哪些关于郁孤台的大事,倒是一直在想着眼前的一件大事,那就是这个孩子,自称叫周沉意的孩子。他让他想起了双刃邪星交给他师伯的那个金项圈。星月教少主被劫,这个孩子又是被罗刹宫追杀,难道这个孩子就是,星月教教主周绘青的儿子?
戚思吾拼命地转动着他那几根肠子,笑咪咪地来到周沉意的面前,柔声说道:“小弟弟,方才那位大叔将你拜托给我们,我们呢,肯定会好好地保护你,送你回家的。不过,首先呢,你得告诉大哥哥你家住在什么地方?”周沉意看了看戚思吾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家。随便去哪里。”
“嗯?”戚思吾呆了呆,郁轻霜一把拉回他,质问道:“戚贩子,谁让你说这些来着?”戚思吾瞪了他一眼,斥道:“你知道什么?”说罢,他又压低声音在郁轻霜的耳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星月教主周绘青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大约是多大年纪?”
郁轻霜眨着眼睛想了想,想不出,又觉得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便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儿子来着!”
那少女好奇地眨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问道:“喂,你们两个凑在那里叽叽嘎嘎地说什么呢?”戚思吾闻言撇过头,哼了一声道:“要你管。”“你——”少女对戚思吾的态度极为不满,还好郁轻霜及时满面笑容地迎上去,解释道:“姑娘,我们是在商量怎么安排这个姓周的小弟弟。”少女哼了一声道:“那不用你操心了。小弟弟,我们走。”说着,她便拉起周沉意的手,气啾啾地迈步离开。
第六章 不知天地有轻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