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赵小易要与凌若兰决一死战,然而以赵小易的那点微末道行,哪里是凌若兰的对手?两人在山崖上打了一阵,突然凌若兰一掌劈向赵小易,眼看赵小易躲避不过,小荷急忙从赵小易背后替他接住了那一掌。赵小易只觉身子一轻,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绿影直直的坠向了山谷。
赵小易全身如同被雷击了一般,身子大震,大声叫道:“姑娘!”同时急忙飞出,想将她抓回山岩,然而哪里抓的住?便纵身而下,跟着小荷的秀影飘去。
凌若兰见一掌将小荷震下山谷,冷哼一声,又见赵小易跟着跳了下去,心想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他会御剑之术,定然摔不死。于是绸带飞出,如同一只疾飞的弩箭,击向赵小易的后背。赵小易“啊”的一声,后背已然被击中了,他也顾不得自己,伸手将小荷抱在了怀里。只觉入手柔软细腻,轻飘若风,又见她秀脸惨白似纸,两道清眉紧紧蹙在一起,显然痛苦虚弱到了极点,她微微睁着眼睛,低声道:“你怎么跳下来了?”这时岩上传来一阵笑声:“师妹,便宜你们小两口了。”
赵小易对凌若兰的笑声听而不闻,只觉感动不已,嗓音已经沙哑,哽咽道:“你又为我挡了一掌!你叫我如何报答于你?”小荷淡淡一笑,道:“不要紧的。”赵小易眼眶微红,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说不要紧!”小荷道:“死了才好呢!”赵小易惊道:“怎么这样说?”小荷痛苦不答。他们互相倾诉心情,一时忘记自己身处半空,已经命悬一线。
赵小易只觉眼前这个女子外表看着柔弱,然而内心坚毅善良。如一朵刚刚出水的莲花,带着纯净洁暇,却受无情的风雨催残,直让人怜爱心疼。自己和她仅仅相识两天,她便总是为自己挡厄解难,真让人既欣慰又感动。此时看着她秀丽的脸庞,便觉全身被她深深的吸引,恐怕这辈子也不能解开了。他们急急的向下坠去,赵小易看着小荷愣愣出神,只觉天地之间便只剩得他们二人,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事物。赵小易脑中浮想翩翩,忽觉背心疼痛,这才恍然醒觉,心道:“糟糕,差点就要粉身碎骨了。”仓皇想要御剑飞起,却觉全身疼痛,完全没有一丝力气,自知刚刚受创不轻。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飞身而起,但觉胸口一阵剧痛,便如炸开一般,不自觉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荷见他面色沉重,一口鲜血吐出,急道:“你也……也受伤了?”赵小易没有力气回答,只觉剧痛难忍,就要昏去,不过强自坚持罢了。
小荷一句话说完,只觉下沉速度越来越快,耳畔疾飞越来越劲。忽然,“噗通”一声,二人同时落到河里,小荷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凌若兰见他们二人坠下山谷,大笑不已。唐芯儿心有不忍,毕竟那是她的师叔,便对师傅说道:“师傅,我看他们坠下山崖多半活不成了。”
凌若兰甚是得意,笑道:“那小子也是被我打的半死,两个垂死之人跌下山谷,不死那就奇了。”说完又自哈哈大笑不已。
唐芯儿见师傅狂笑不已,从来没见她如此兴奋,对师妹全然没有同门之谊,对她之死也全然没有同情之心,反而酣然大笑,如同除去心头大患一般。她平常见到师叔多是一副温柔通达的样貌,也没觉出什么可恶的地方。她对师叔稍有成见,那也是受师傅的影响,此时见师叔忽然死去,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便觉得师叔对自己向来还是很好,心里反而有种后悔与罪恶的感觉。再看看师傅大笑的神情,一时有些害怕起来。师傅怨怒太甚,倘若自己某日像师叔那样惹着了她,那不也是非要将我杀死才会罢休吗?想到此处不禁毛骨悚然,再听听师傅的狂笑之声,便如同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忽然觉得自己便是师叔,师叔便是自己,师傅正挥舞着她的绸带向自己击来,表情狰狞恐怖,自己被师傅击中,掉下了山崖,师傅兀自狂笑不已。她身子一颤,脸上现出又惊又骇的神情,双手捂住耳朵,大叫道:“师傅,别笑了,师傅,别笑了,徒儿没有死,我还没死,没有死。”
凌若兰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一愣之下,便也不再笑了,向着唐芯儿看去,只见她表情怪异。凌若兰心中惊诧,厉声道:“你,怎么了?”
她口中带着无比的威严,唐芯儿一震,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师傅,一时呆在了那里。
凌若兰忽然慈笑起来,将皂黄绸带收回腰间,关切道:“徒儿,你没事吧?”唐芯儿又是一震,低声道:“我害怕。”
凌若兰不解,疑惑道:“你怕什么?”话一出口,这才恍然,寻思道:“刚刚确实有些失态。”便安慰道:“徒儿,你师叔心胸狭隘狠毒,妒忌心强,当年她便是嫉妒我修为比她高,于是在师傅面前挑拨离间,我今日沦落成这样全是拜他所赐,你可不能心软。”
唐芯儿向来对师傅敬爱尊崇,听她这么柔声道来,又想想她的遭际,心里便软了下来,觉得师傅这么做却也没有错。只是她小小年纪,受吓之后,一时哪里平静得了?口上说道:“我们怎么办?”心中则是惶惶无主,六神不守。
凌若兰道:“既然小妮子已经死了,我心头之恨倒也泄了,我们去从她身上拿过七彩莲花,我拼死拼活的夺回莲花,也是为了你好,将来那还不是要传给你吗?”
唐芯儿年幼易哄,听师傅这么一讲,便觉得正是这样,心里生出感动,说道:“师傅对徒儿真好!”凌若兰喜道:“我的乖徒儿。”
唐芯儿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转而好奇起来,跟在师傅后面向岩下飞去,想看看师叔到底怎么样了?师傅一心争夺七彩莲花,这七彩莲花究竟是什么摸样?她顺着悬崖盘旋而下,只见奇峰怪石突兀似剑,心想:“倘若如师傅所说,他们二人都已是半死之身,再这样摔下去的话,……师叔,芯儿对不起您了。”直到此时,唐芯儿才发现良心,似懂是非。
凌若兰与唐芯儿飞在半空,只听得“哗哗哗”水声如沸,不久就见到一条瀑布如同九天悬河直流而下,然后落入一个深潭,流向远方。周围环境清幽,却是一处人家佳景。他们师徒二人寻着河流找了半天,哪有小荷的影子?凌若兰奇道:“怪了,难道被河水冲跑了不成?”心中生疑,又寻着附近看了一遍,果不见人影,这才叫上唐芯儿寻着下游找去,自思多半被河水冲跑了。
原来赵小易与小荷落入山崖,却掉进了这个深潭。幸好瀑布够大,深潭够深,这才救了他们二人的性命。赵小易一阵眩晕,掉入深潭便即清醒。而此时小荷已然昏了过去。他忙寻着小荷的身子,游到了岸边,却也不免被河水冲出了数丈。
他料定凌若兰必然下来寻找他们,于是抱起小荷藏到一处隐避地方,竟然躲过了凌若兰的搜寻。他暗自窃喜,见凌若兰师徒向着下游寻去,急忙摇动小荷的身子,叫道:“姑娘!姑娘?醒醒!”
小荷身受两掌,又经此一摔,再由河水一阵冲泡,早已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哪里醒得了?赵小易叫了半天不见小荷醒来,不禁向她鼻孔探去,一探之下,大惊失色,哪里还有气息?赵小易呆了一下,悲由心生,不觉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姑娘,醒醒,姑娘,你还这么年轻,可千万别想不开……”
他哭了几声,便伸出双手在小荷腹间按压。见小荷兀自吐了几口清水出来,又即大喜,按了半天,仍不见醒转,又即大哭,心中更是越来越失望,越哭越伤心,心想:“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就被我给害死了?难得有人对我这么好,你怎么能离开我?爷爷,师傅,你们教教赵小易,为何我这么命苦?不行,我要救她,这是一个好姑娘。”
他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向着小荷的樱桃小嘴吹去,又吸一口,继续吹去,边吹边哭,眼泪哒哒哒的滴在小荷脸上。他明白这个女子已经离开了自己,但是心中却不放弃,一遍又一遍的帮她呼吸,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按压……
一滴眼泪滴在小荷秀长的眼睫上,小荷似是感到了清凉,眼睛微微一动。赵小易自然看见,心中大喜,叫道:“姑娘,小荷,快醒醒。”小荷好像听见有人唤她,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赵小易惊喜过度,又汪汪大哭起来。小荷咳了两声,轻轻的问道:“你哭什么?”陈云边哭边抽泣,道:“你以后不能离开我了。”
小荷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此时只觉全身疼痛,她见陈云泪流满面,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道:“我和他仅仅相识两日,为何便有说不出的感觉?”自语道:“我们是怎么了?”
赵小易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眼前这人亲切无比,看着她受难痛苦,心中便有万般的悲伤哀痛,止不住就要放声大哭。他从小孤儿,困苦的生活过惯了,性子便十分的坚强,什么困厄挫折都不放在眼里,而此时却柔软的像个小孩,真令人不解。
小荷也心道:“不知为何?见他遇到危险,我总想替他挡下,结果弄的自己遍体鳞伤,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从小一个人单来独往,要说交往颇多的当数师姐,然而师姐后来变心,数次相害于她,于是她对人世间的感情心灰意冷,是则性格更加孤僻起来,但是当她见到赵小易后,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热情,令她自己也不能解释。此时见他泪流满面,悲喜交加,小荷也觉异常感动,想到自己的身世遭遇,又想到刚刚死里逃生,不禁也哭了起来。
他们二人相对哭泣,眼泪千行,含情脉脉,爱意绵绵。哭了一阵,陈云擦擦眼泪,抽泣道:“我们还得赶紧离开这里,待会儿你师姐找不到人,肯定还会回来的。”
小荷仍在伤心,轻轻的点了点头。赵小易说道:“还是我抱你吧!”小荷又点了点头。赵小易抱起小荷,忽觉背心,胸口,乃至全身都是剧痛不已。他不敢停留,咬着牙齿,向着东边行去,不一会儿,嘴唇上的鲜血都已咬了出来。
小荷默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他,脸上也是阵阵的痛苦神情,却也是咬牙紧挨,不作声音。走了一阵,赵小易觉得小荷的身子越来越凉,越来越冷,他大惊道:“姑娘,你没事吧?”小荷摇了摇头。他不敢在此多作停留,抱起小荷,继续向前奔去。
第35章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