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宫。
千染尘死后,因皇帝网开一面,她的棺木被送回娘家处与家人一同埋葬。
总算是留得个全尸,只是,死了便是死了,全尸不全尸的,都是死了的人了。
第七日了,今天是千染尘死了的第七日。
赵灵芸以为,千染尘死了,阻碍着她的最大障碍已经消除,可是自从她死后,商奕霖就不停地在各个嫔妃宫中过夜,并不是只宠幸她一个。
本以为把千染尘除掉,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皇上的心却仍然不在她这边。
“芸儿,在想些什么?”
商奕霖换了便装,一袭白衣,嘴边是淡淡的笑。
赵灵芸怎么也没想到商奕霖会在这个时辰过来,见了他,心中是高兴,又是害羞。
“皇上怎么过来了?”声音略带娇涩,却让听了的人心神荡漾。
更深露重,他的外袍上染上了风雪,赵灵芸起身,轻轻帮他拭去袍子上的白雪。
商奕霖一把把她抱在怀中,“想你,朕便过来了。”
怀中的人柔若无骨地靠在了坚硬的胸膛上,笑靥如花,当真是极美。
只是,不用半盏茶时辰,她已经晕倒在他怀中。
商奕霖搂着怀中之人,轻轻将她放在了榻上,扫了一眼殿中的百合花。
这百合花,是今日夏青命内务府的人送来的。
百合沁人心脾,静心宁神,只是若在百合中加点迷药,药力便会大大增强。
怪不得今日赵灵芸半盏茶时间便晕了过去。
走出殿门,所有的奴婢都已经被商奕霖遣散,夏青早已在外接应。
如此使用迷香,难免赵灵芸会心生怀疑,只是这样总比她悄悄派人跟着他的好。
赵日朝这个老狐狸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连他自己都数不清。防不胜防,所以,他只有出此下策。
“夏青,已经是第七日了。”
夏青会意,点头。
今日,便是千染尘死后的第七日。
也是她重生的第七日。
两人撇开侍从,一路来到了藏着千染尘的小树林中。
夏青曾问过商奕霖,为什么要葬在这个小地方。
他说,这里有过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在这里,远离世俗,远离烦恼,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抛之脑后。在这里,他们还有过真心。
曾无数次想过要带她来这边,却总是不能如愿。这次,他不能陪在她身边,也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孤独,在这片她喜欢的地方上,或许她心里会快活些。
“夏青,把坟墓凿开。
棺木启开,馆中的人身穿红衣,略施制粉,发丝披散在两肩,像是从天上来的仙女一般。
商奕霖几乎是找遍了西阳国的玉石师父才把她摔破的簪子复原。
他从袖子中取出簪子,想要告诉她,簪在,情意也还在。
那日在倚兰轩,他给她喝下的并不是鹤顶红,而是徐福精心制造的假死药。
徐福是她的徒弟,在药物上十分有天赋。此药服下后,人便会呼吸全无,心跳停止,身子冰冷,血液却依然流动,脉搏尚存,七日后便能醒来,所以又称假死药。
千染尘必须得死,若是他不亲手杀了她,只怕她如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所以,为了保全她,商奕霖才出此下策,将假死药让她服下,埋在棺木中,让众人以为千染尘已经香消玉殒,七日之后再重启棺木。
那时,她便不再是千染尘,却还是他心头最爱的女子。
商奕霖过去将怀中的人搂起,亲昵地吻着她。
她说,在她们故乡那边,若是女子中了毒昏睡了过去,女子爱慕的男子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女子便可醒来。
不过是千染尘根据白雪公主的故事来哄骗商奕霖而已。
当时,他还说她傻,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今日到了他身上,他也愿用一吻将他最爱的女子吻醒。
要是她知道他信了并照做,会不会笑话他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千染尘并没有醒过来,调皮地叫着他阿霖,而是双眸紧闭,似乎陷入了永恒的无眠当中。
即使是淡定自若的商奕霖,抱着她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七日之期已到,可是为何还不见千染尘醒来?
徐福的药绝对是万无一失,难道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他不敢去想。
在一旁的夏青也吓呆了,若是这千染尘醒不过来,只怕商奕霖要杀了所有人陪葬。
尘儿,你是不是怪我了?所以才不醒……
只是,此时怀中的人无半点反应,像是……死了一半。
“皇上,说不准只是药力还未散去,所以娘娘才没有醒来。不如先把娘娘悄悄带回宫中,宣徐福入宫把脉。况且外头风雪大,娘娘怕冷……”夏青在旁边劝告道。
商奕霖握了握她的掌心,果然,都是凉凉的。
她最怕冷了,平日大雪消融时总是躲在他怀里取暖,有时还调皮地将冷冰冰的小手伸进他的单衣处。
“尘儿,这里冷,我带你回宫。”
见商奕霖把千染尘横抱起,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若是回宫之后,千染尘仍不醒来,就连一贯跟在商奕霖身边的他也料想不到,那会是怎样的一幕。
昭阳殿中。
从来没有妃子在昭阳殿中侍寝过,当然,除了千染尘。
这也是众人为何仇恨千染尘的缘故,皇上待她处处与众不同。
只是她们也不曾想到,昭阳殿后还有个密室。而这个密室,是当年商奕霖秘密精心所造。
商奕霖将千染尘的尸体抱到密室。虽说是密室,但此密室处处精致,扑鼻的兰花清香,古朴的书桌,还有墙上挂着乱七八糟的诗句,那些都是千染尘闲来无事时的涂鸦之作。
“传徐福入宫。”
徐福早已在殿外等待,听皇上召他进去,他便跟着夏青进了密室。
“参见皇上。”
“免礼,快帮朕看看尘儿怎么样了。”
徐福起身,抚上千染尘的脉搏,眉头紧皱。
按理说,药物的作用已经消去了,可是千染尘的心跳并没有恢复。
他的用药绝不会有错,只是这状况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样?”
徐福摇头,不知所措。
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商奕霖见他摇头,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去想……若是她真的死了,他便杀光了这神魔给她陪葬。
最终,还是他害了她。
“皇上,请赐微臣一死,都是微臣无能,才让娘娘的性命搭了上去……”
徐福跪倒在地,他知道,若是这位君主动怒起来,他是免不了要一死的。
若是换了常人,如今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只是,徐福是她身边的人,若是他处置了徐福,只怕她醒来又要生他的气了。
夏青跟着商奕霖中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的眼中写满满满的悲凉。
可见,皇上对千染尘的宠爱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朕杀了你,尘儿又要生朕的气了。”他紧紧地把千染尘抱在怀中,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千染尘看到他这个样子,怕是要笑话他了。如果她能醒来,他愿意让她笑话一辈子。
从前在宫内宫外,无论她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他。
徐福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按道理说,这假死药他配制过无数遍,服下的人不出七日便能醒来,怎么到了千染尘这边就失效了?
难道说,她不是凡人?
“皇上,凡是凡人服了这假死药后七日都便可醒来,可是娘娘……或许娘娘……”
凡人,两个字语气稍重。
此话刚出,徐福就住了嘴,不敢再往下说。
神鬼,简直是天下荒诞之说。徐福懊恼,他怎么尽信了这天下间如此荒诞的东西?
即便是夏青,在一旁也听出了徐福的言外之意,“皇上,徐大夫说的无不道理。娘娘言语间便与凡人相异不少,说不准真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
的确,她懂的事情不少,有些几乎是他从未听闻的。
如今细细想来,她的一言一行,的确与平凡女子不同。
只是这世间鬼神都是世人恐慌捏造出来的传说而已,难不成真要他相信她是天上的仙女,如今又飞回到天上去了?
“皇上,微臣常常听起娘娘说起她的家乡有许多的神丹妙药,或许带着娘娘到她的家乡去寻药,便可治好娘娘的病。”徐福道。
不错,她是丞相千染尘的女儿,只是她总说她小时候并不在父亲身边长大,知道的东西也全是从她的家乡那边学来的。但她家乡在何处,每到他问起,她便含糊了事地敷衍过去。
商奕霖端详着怀中人儿的面容,眉梢紧闭。
尘儿,你的家乡,究竟在何处?
第9章不再醒来